其实很多事情总要到过了很久,总要到退无可退,才知道曾经亲手舍弃的东西,在后来的日子里是再也遇不到了的。而人生便是一个不断缅怀却又不断丢失的过程。
在离开宋帅的那些个日日夜夜里,我曾不止一遍的自问,到底爱不爱宋帅,如果爱,为什么可以那样决绝的离开?如果不爱,又为什么一直不能忘怀。甚至在很多的时间里,大街上一个相似的背影便能让我茫然的跟随良久。宋帅,你不会知道,我曾那样较真的想着一定要在心里找个合适的位置将你放好,却不知道,你已经占据了整颗心。
“为什么?诺诺。”
宋帅是单眼皮,眼睛却不小,一双眸出奇的清澈,黑白分明,我曾经相信,有着这样一双眸子的男人一定是个至纯至善的人,却忘了魔鬼也曾有过天使的外表。
“宋帅,我现在得回家,你想知道的,找个机会我再解释好吗?”
宋帅轻扬了唇角,一抹冷笑绽开,他蓦的上前半步,我猛的退后一大步,看着他,带着乞求。他的脸上立时便有了一抹受伤,纯澈的眼里渐渐汇聚暴戾。
“你怕我,该死的,你尽然害怕我。”他的手紧攥成拳,猛的便砸向身后那辆银灰色的宝马X5,我在那碰的一声中,猛的拔脚往前狂奔,只想着逃离,一定要逃离,离他越远越好。
“米诺,你再跑试试。”
脚便像是被遥控似的,一个停顿,下一瞬间跌入一具钢板似的怀抱,在那双手扶上肩的那一刻,我缩了身子,整个人往地上赖去。宋帅看着空空的怀抱,转而又看着地上的我,眼里的痛再也忍不住,我看见面前地上骤然间圆形的潮湿,我怔愣的看着地上的潮湿。耳边是宋帅痛苦到绝望的问话。
“为什么,诺诺,为什么躲我,为什么怕我,为什么突然间就消失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你知不知道我就快疯了?杀人也只是头点地,米诺,你欠我一个解释。”
宋帅的声音很疲惫,语气中满是无奈。我跌坐在地上,而他却昂扬而立,他看不到我隐忍于心的泪,更不会知道他的每一句问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我的身上割出无数条口子,我看着鲜血淋漓,却早已麻木了痛。
“宋帅……”
喉咙一阵涩痛,但却被我无视。我抬头看着他,他宛若石雕的英姿在夜色里越发的暗郁,黑色的棉质衬衣配着黑色的全棉西裤,周身敛尽年少的杀气,却换上了一种更加悚然的阴历。
“诺诺。”宋帅俯身,我看着那如浮雕的五官越趋越近,眼里却是宛若死灰的寂然。他伸出那双修长堪比钢琴家的手,缓缓的捧住我的脸,薄唇轻凑,一个冰冷不带感情的吻。“诺诺,我爱你。”
九月的晚风依然燥热,花坛里的树被风吹得簌簌做响。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着他的一往情深。
我的心滴出黑色的脓血,那根扎在心尖上的刺在萌动,它每动一下,那股脓血便多了一分。
“你呢?诺诺,你爱我吗?”
他的手忽然用力,我的脸被他固定住,四目相对,彼此眼里的伤尽显眼底。
“翁翁”手机响起。而他却不曾松了半分,手里越发的用力,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那种疯狂的想要毁灭的狂热。我闭了眼。
“宋帅,让我接电话。”
他没有动,一只手缓缓的抚上我的眼,“诺诺,我需要一个理由。”
是的,这个世界每件事的发生与了结都需要理由,每个人的相遇与相识也需要一个理由,可是爱情不需要,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哪有那么多的理由!我张了张嘴,那句,我不爱你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哑然的看着他,两行清泪缓缓随风而落。
“宋帅,求你,让我接电话。”
宋帅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脸上有淡淡的嘲讽。“你求我?你明知只要你开口,不论是什么我都会满足你,你却说你求我?”
我闭了闭眼,眨光眼里的泪,从包里拿出手机。
“诺诺,你在哪?”
“妈,我快到家了。”
“诺诺,你先别过来,听妈话,先别回来。”
妈妈的声音异常惊慌,很快电话里便响起,杂乱的步子,及女人的呦喝声,似乎还带着摔打东西的声音。
“妈……”
电话里响起嘟嘟嘟的盲音,我攥紧了手机,抬头看着宋帅。
“我要回家。”
这个城市的繁华总是系于那些三教九流的混杂,又或是钢筋水泥间重重叠叠之后的男声女色。
米家的房子掩于这片繁华之中,但今夜它却异常的喧哗。
苗文芳人生第一次抛弃了她几十年的矜持,她像一个泼妇一样堵在路秋的跟前,高声回抗着路秋的侮骂。“路琳,她就是表子。”她高声的大叫。
“可是你看,路琳就算是做表子,也是米文没本事不是?”相较于苗文芳的愤怒,路秋显得很是淡然。她将涂得鲜红的十指在灯光下来回的在眼前摇摆,似是沉迷又似是自赏。
“路秋。”苗文芳盯着路秋的眼睛,“你们姓路的有良心吗?”
“良心?”路秋高声的嗤笑,完了看着苗文芳,冷声道:“良心能卖几个钱?你有良心,那四万就不用我来讨。”
苗文芳感觉到胸口阵阵胀痛,但却被她强力的压制住,“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呵呵呵,”路秋捂了嘴娇笑,笑得花枝乱颤,“唉哟喂,我说米文妈妈,你这又是何苦,钱再重要也没命重要是不是?”眼见得围观着的人越来越多,路秋忽的压了声音,轻声说道:“我这么隔三差五的来几趟,你说有意思吗?”
“路秋,是不是非得出人命你才罢休?”苗文芳起身将厨房的门关上,隔断外面三三两两打量议论的人,“是你妹妹路琳偷人在先,凭良心说,路琳她嫁到我米家三年,我可曾为难过她?虽不是少奶奶的让人侍候着,但三年家里的事没让她动过一个手指头。”
“米文妈妈,不要跟我说良心,良心那玩意太不值钱。”路琳点了支烟,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夹着香烟看着苗文芳,“我只知道,路琳她在你米家三年,这三年的青春总要有人买单不是。”
苗文芳捂着胸口缓缓坐下,脸上一片青白,她很难理解,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这样的无赖。苗文芳抚着额头,忽然便想起,米诺要回来了。而路秋却在这坐着,米诺,这样的奇耻大辱,米诺她是绝不会咽下的。她猛的抬起头看着路秋。
“路秋,我再说一遍,钱一分也不会给,你死了那条心。”
路秋尖尖的下巴猛的一缩,擦着厚厚白粉的脸越发的白了,她恶狠狠的看着苗文芳,“你就不怕这事闹开来?”
苗文芳无力的一笑,“路秋,偷人的是你妹妹。”
“那又怎么样?我们家又不在这。”路秋看着桌子上苗文芳刚烧好的四菜一汤,脸上的笑越发诡异了,“可怜我妹妹在外吃不好住不好,你却一个人在这四菜一汤。”她蓦的伸手,将桌上的盘子往边上一拨,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汤水四溅处,苗文芳再也忍不住,抡起了胳膊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路秋,你欺人太甚。”
路秋稳稳的捉住苗文芳挥来的那只手,眯了眼,紫色的眼影粉在灯光下闪着妖艳的光芒,“我就是欺你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
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