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多少年前的事了。连她自己都几乎要遗忘了,可是为什么却就被风清宛给知道了?崔氏慢慢的抬起头,目如死灰的瞪着浅笑吟吟的风清宛。
“你们都退下,我跟少奶奶单独说几句话。”
“是。”
崔妈妈带了屋子里的下人退了出去,待得到了门外,她目光阴寒的扫过站成一排的丫鬟和婆子,冷声道:“想想你们的家人!”
崔妈妈的话一落,屏儿和翠儿当即脚一软跌倒在地,两人依在一处却是连大声哭也不敢。四个婆子虽是面色惨白,虽站得勉强但总算是没有失态。唯独锦儿痴痴的看了屋子里的方向,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说,分不清是后悔还是不甘!
屋子里,崔氏目光定定的看了风清宛,半响无语。
风清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既不催她开口,也不先开口,许是站得累了,挑了就近的椅子姿态轻盈的坐了下去,坐下去便将如葱剥的手指放在眼前把玩。
面对风清宛的悠然自得,崔氏心内却已经是翻江倒海,脑海里只有三个字在“杀”“不杀”拼死纠缠。她目带赤血的盯了风清宛,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前去扼住风清宛的脖子。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崔氏才开口,便豁然惊觉自己的嗓子已经暗哑的似砂纸打磨过一样。
“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自然不知道。”风清宛呵呵笑了睨向崔氏,“太太,您说谁是知道的,谁又是不该知道的呢?”
崔氏费力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那种干涩就好似吞了一把沙子一样,瞬间痛得她眼泪流了一脸。崔氏僵着手拿了一角绣着合欢花的帕子轻轻的拭了拭眼角,被泪水洗过的眸子似是明亮了不少,也生动了不少。
她看了风清宛,默然不语。
她不说话,风清宛却是不想再拖延了,多拖一刻,荷香活着的机会就越少。
“我已经将这件事详细的写在一个信封里,信呢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我好好的,这封信就永无见天日之时,我若是有个什么不好……”风清宛顿了顿,看着崔氏笑了笑,意思是,你应该明白的。
崔氏在经过最初的恐慌和惊惧后,一颗心已渐渐平静下来,她低垂了眉眼,精致的妆容因为适才的失态已经有些花,原本均匀的脂粉被泪水洗过后露出晦涩的底肤。乍一看上去,竟似陡然间老了十几年。
“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是如何知晓的?风清宛笑了笑。她若不重活一世,自然也不会知晓!
前世,新婚的她和裴修远也曾有过和和美美你侬我侬的时候,因为回门时发生了风清柳的事,她大发一顿脾气后回了裴府,许是因着新婚,又许是因着裴修远还在贪恋她的美色,是故,裴修远好话说尽又是做底伏小,并且到崔氏和裴济中前说出想带她去江南走走。
一则因为情根深种;二则因为她始终觉得是风清柳见不得她好,刻意为之;三则,她深知过强则易折,过刚折易断。夫妻之间,若要完全争出个高下之分,那是不可能的。她便默认了裴修远的提议。
却不想,这一趟却让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在江南的一处小镇上,她们遇到了常年出门在外的行商的五堂叔,裴寂。风清宛在看到裴寂的那一刹,便似被雷劈过一样。
因为裴府的二少爷,裴修学与裴寂有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她起始以为自己是幻觉,但当夜里裴修远与她闲聊,说起这位五堂叔的是如何的离经叛道,说当年这位五堂叔与裴济关系最好,文才不输裴济,却在后来突然的就弃学从商。不但如此,还一直不肯成亲,身边更是个连个端茶递水的丫鬟也没有。这些年来,更是与族中亲戚断了来往,一个人在外四处飘泊。
风清宛当时眼前便浮现了裴修学和裴寂那如同刻出来一样的眸子,心底隐隐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想。
这个猜想待得她回到京都,在崔氏那里试探着说起她们遇见裴寂的事,崔氏当时便失手打翻了手里当年她赔嫁的那套旧窑十样锦的茶盅,却借口说是小丫鬟砌的茶太热,而将小丫鬟给打了一顿后。风清宛心中已然明了,她的那个猜想,怕便是真的了!
但因为必竟是猜想,她也只将这事放在心里。只从此,对崔氏却是越发的看不上眼了。她对崔氏也就尽量的敬而远之,只尽着自己的本份!又加上裴修远恶习不改,身边又有个虎视眈眈的崔玉珍她渐渐的便将这事给忘了。
却不想,二年后,她诞下了航哥儿。裴府却接到族中的报丧,说是裴寂在外行商时路遇劫匪伤重而亡。崔氏屋里那几日便连着打发了好几个丫鬟婆子,她才又重新想起了这件事。
有一次跟裴修远再次争吵时,一时情急之下,便说了漏口。使得从来跟她吵架只动嘴,而不动手的裴修远对她抡起了拳头。一顿拳脚相加,吓得才五个月的航哥儿哇哇大哭。若不是荷香和安妈妈上前替她挡了几下,怕是当场便要被打死。
后来,她动了心思,让哥哥去查,果然便查出了一些事!
“你怎么不说话?”
耳边响起崔氏略带恼怒的喝斥。
风清宛敛了思绪,抬头看了崔氏,淡淡的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样赔我一条人命!”
崔氏脸色豁然一白,这才想起屋外被打得半死不活皮开肉绽的荷香。
“你想怎样?”
风清宛抬眼,目光凉凉看向崔氏,在看到崔氏因为惊惧而急剧收缩的瞳孔时,扯了扯嘴角,淡淡的道:“我要是说要你以命抵命,你肯定是不肯的!”
崔氏掀了掀嘴皮。
风清宛低声一笑,淡淡的道:“这样吧,谁动的手,就谁来偿命吧!”
见崔氏虽是瞪了眼看她,但却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风清宛站起,掸了掸身上的衣裳,道:“我先走了,太太你脸色不大好,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