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就呆了那么一会儿就走了。苏蓝心里空落落的。
都说她和安南关系深沉。一个这样说,两个也这样说,同事里一大堆这样说。到底当初她们是从哪里看出了安南的心思?
她现在的情况真不是一个窘迫可形容,找不到强大的后盾支持自己就算了,连身边的人都在推波助澜的要把无中生有的东西落实。
苏蓝左右再也找不到回避躲闪的余地,沮丧的委顿在沙发里。
不甘心。心里面有这种想法。真不甘心。
像是一辈子都可以悠游了无烦恼的小鸟,突然间陷在人精心织就的网中,她怎么挣扎辩白,那男人就是油盐不进,她憋着一股子气就是不愿意死心束手就擒。
这像是一种抱怨,我凭什么就要放弃蓝天放弃森林掉进你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坑?
终于逼进这么一个死角了。
安南看了她沉默的脸,料想叶雨必定做了不少洗脑的工作,大抵也知道这姑娘内心正在纠结。他笑了笑,又不遗余力的靠过去,“怎么样?是不是突然觉得其实对我并非不喜欢?”
她皱了眉,终于失控,“滚!”
他乐呵呵的不讲君子作派,宠辱不惊,“害羞了?”
“认真考虑一下吧,没人会笑话你。”白尾巴狼十分好心的开解,“就因为我一开始居心不良,你就认为我意图欺骗,那也太武断了。我只是当时不想吓跑你。别老为了那么一点不乐意影响整体判断啊。”
“安南!”她又是暴喝。
他天天魔音灌耳洗脑,她饱受蛊惑,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缠劲十足的男人?他难道都从来不会伤自尊么?
她都对他吼了‘滚’,他居然还是腆着脸朝她笑眯眯?
她手痒的不行,偏偏又下不了手,伸手对着这么一张漂亮的笑脸,再有抽人的冲动都生生压下!
“你能不能让我清静两天啊?我很烦你!”
“不行。”安大人镇定的摇头,“给了你时间你肯定又想其他办法逃避。我怎么能给你时间做这种脱离主题的事?”
“你……”她的手抖了又抖,终于狠狠的掐紧,又一次面临崩溃。
我真想真想揍人!她暴戾因子直线上升。
终如困兽不得突破。苏姑娘烦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皱着眉,余光里沙发上的男人笑眯眯的看她。
“苏蓝你能对我发脾气使性子,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你不觉得么?”他死皮赖脸继续刺激某姑娘脆弱的神经。
呼吸急促,一股热血喷上脑门,她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
“我明天回去上班。”咬了咬牙,憋下出手的冲动苏姑娘冷静的对安大人阐述,“谢谢你近日的照顾,我该回去了。”
照顾二字咬的很重,足可见苦恨情深。
安大人凤目微转流泻春湖微光,笑的缱绻纵容,竟是出乎意料的放松了,“好啊。”他笑眯眯的答应,让苏蓝很是惊讶。
没等她皱眉想出个所以然,他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住哪里?”那套公寓他不信她还能回去。
苏蓝就一愣,暗笑这算什么,她从容应对,“外面房子很多,暂时找一处不是困难的事。”
“嗯。”这字儿拉得很长,似乎正处考虑当中,可那轻滑的语调让人背皮发麻,恁的撩人心魄,配合着一张漂亮的脸实在不难让人想入非非。
“我没意见。”他突然无比慷慨宽大,让人始料未及。安南一改步步相逼的气势,竟然无比温柔的体贴安排,“需要帮忙么?我可以找个房地商朋友就近给你一套房子。”
苏姑娘措手不及,原本憋着一股子气正做好了与之持久斗争的准备,哪料到他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心里那严阵以待的心思就这么空空落落找不着着落点。
这男人,不会是又玩什么诡计吧?
她狐疑的扫过他一眼,只见其灿烂的微笑。
“你突然这么好心?”这话她未经思考便出口,等话落才察觉过分。她一向温和忍让,什么时候也压不住腹诽竟直言不讳了?皱了皱眉,苏姑娘心底烦躁,定是和这男人呆久了待近了沾染了恶习。
安南笑眯眯,很是大度,眉间不露痕迹,“也不能一直逼着你不放一点啊。”
苏姑娘半信半疑,他会这么想得开?
安大人只是笑。那笑的背后,自然有不为人知的深意。
沙远是晚上来的安宅。
安南叫了管家领人进来,脸上是如平常对人的神态。斯文,冷淡,翩翩有礼,像朵开在高墙之上的白蔷薇,清冽高雅。
恶少直接说明了来意,他来见苏蓝。当然必要的话,自然是要把人带走的。
安大人不显山水,果真如平常待客一般将两人安排了就干脆的退场。他那副恢复正常的样子让苏蓝不胜唏嘘,直感叹先前的那副死缠烂打简直像是错觉。
白尾巴狼终于正常了。可苏蓝心里有股说不清的味道。回想起来,皮着脸笑眯眯胡搅蛮缠的安南,让她有种无可名状的复杂情绪,像是愤恨,像是亲近,似乎还有点欢喜?各种滋味夹杂着复杂的扯不清,让她有些矛盾。
心情竟莫名有些忐忑起来。安南态度的转变,实际上让她有空落的感觉,但她甚觉荒诞,摇了头将这个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最忐忑的莫过于恶少。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本来就有些低落难以启齿的情绪对上苏蓝良久的沉默,变得更加拿捏不准。
“苏蓝。”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声音低沉,目光直视她,“上次的事情我必须说清楚。”
苏蓝回过神来就见他郑重的神色,倒是一愣,心下了然,不自禁开口要劝慰,“沙远,你……”
“你先什么也别说。”恶少鼓足了勇气,“我想了很久,不想有什么因素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现在你先听我说。”
苏蓝缓和了一下,盯着他,等他说。心下却是复杂。沙远看上去很惶恐,想必心里也是不安的。
“李玉是我在和李坛打交道的时候认识的,我事先与她有几次见面,鉴于李坛的关系,不冷不淡的有些交集……”
沙远一说到李玉,苏蓝便想起叶雨提到的那几句话,心里霎时似乎悟了些事。
“有段时间她来的格外殷勤,我因对这扭捏造作的女人没有好感,基本不作理会。当时我并不知她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说到这儿,沙远停了停,盯着面前女子认真安宁的脸,“你懂我的意思么?”
他问的自然是苏蓝是否懂李玉打的主意。恶少实是厌恶这女人,加之极其不想有任何暧昧纠缠被苏蓝误会,因此连用词都是格外小心。
苏蓝点了点头,“你是说,她喜欢你?”
这话让沙远再次皱了眉头,他忍住冷哼的冲动尽量面无表情,“李玉极好虚荣攀附,恐怕不是喜欢这么纯洁的字眼。”恶少平素言行无忌,此次因为这件事生怕苏蓝疏远自己,果真是言语都已极致的斯文温和,其间不难看出小心翼翼的味道。
苏蓝沉默。她并不知李玉这人怎样。沙远虽然身份特殊,但在她的认知里,却不折不扣是个行事磊落的人。他自然不会恶意中伤一个人。且依他的为人,对李玉的评断俨然已是尽力的客气了。那么照这样说来,李玉的为人实是不难想象。
沙远松了眉头,继续吐露。
“后来我因为见着了你,大半时间不在那边,她也是有些本事,知道我在追……”沙远顿了顿注意到敏感词,及时的收口,“知道了我和一个人走的近,听说了我性情的变化,大抵是知道你的影响力了,跑来找我质问,我当时因为那天和你的不愉快(求婚事件),心情有些恶劣,自然对她冷言冷语。这女人心生嫉妒,平素不甘人后,才有了后来的事……”
苏蓝张了张嘴,想不出该说什么。她实在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仅仅因为被拒绝了便要迁怒于人,心地如此恶毒的伤害人,在这大小姐眼里,人命法制简直形同虚设,就为了她可笑的虚荣和自尊,就如此不顾忌伤害无辜的人?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李坛倒台,也算是对她的致命打击了。这种毒蝎女人,离了倚靠,失去贵族生活和要她的命没有区别。”沙远吐出一口气,眼底犹见阴郁,“本来是打算……”他又没说了。后面的意思按常理应该很清楚。
本来是想让她更惨的,甚至直接要了命的。‘毕竟是个女人’,这只是一个借口,最重要的是一想到苏蓝的为人,若是知道他的手段……沙远再不甘心,也得手下留情。
苏蓝定定的看他,沙远勉强一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丫头,知道我下手狠了肯定是会和我生疏的。”自然不能这样。
“沙远……”苏蓝动了动唇,想了想,终于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你不用因为我而刻意改变自己。”
“你是沙远,便应该理智的做你的沙远。这样的改变对你很不利。”
苏蓝这话说出来极其的震撼。沙远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苏蓝虽然善良,但并非是头脑发热的圣母玛利亚情结。沙远曾经给她说过秦烈。她虽然活的安分,但多少知道这种人生的凶险,她还记得沙远说过的一句话。
改变的话,也就离死不远了。
坐在这个位置上,最不需要的就是心软。活得长久,永远的顶天立地,就必须理智和冷酷。
苏蓝已经看出沙远因为她束缚了自己的手脚。这不是值得高兴和感动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我做的那些事,见不得光的手段,你都不会因为它们而对我不满么?”沙远似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期待的问她。
“自然不会。”苏蓝缓缓的笑了,“我认识的是沙远,我把你当亲哥哥一样,无论你做什么,我总是把你的安全和人生放在首位的。我能理解你,沙远。”
“虽然,”她笑了笑,“我的确无法忍见别人受罪。”
“但是,那是以你不受威胁做前提的。”
我能理解你。
沙远抬眼,对面的女子真诚,她看着他是信任的表情。
“沙远,他们都说你适合横行无忌毫无顾虑的人生。”她牵了牵唇角,是赞同的态度,“我也这样认为。”
“我没有亲人,所以把你当亲人一样看待。我不希望我成为你心理上的累赘。”
沙远心中一块大石哐当落下。终于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