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自露面,就如一尾鱼浮上水面吐了个泡就缩回了某个窝点。他宅在自己的某居呼呼大睡,正准备着重整旗鼓再次勇敢追求真爱,不料恶少忽如龙卷风袭来,提了他领子就走。
瞿少爷咋咋呼呼,急忙中扯了架子上的衣服被拖出了门。
“哎,哥们儿,你干啥啊?”像个破抹布一般被挂着走的瞿少爷不淡定了,伸手恁是没把沙少爷的爪子松开,“哎,我说你赶着去投胎啊!”
恶少阴霾着脸拖着人下楼往私家车走,阵仗搞得像绑架。
瞿少爷东倒西歪的在屁股后面斜斜扭扭,哇哇大叫,“靠!沙少爷,你好歹顾忌一下本少的形象!形象!”
沙少爷拖着人到了车跟前一甩手,喷着冷气,“马上跟我去警局一趟。是被我敲晕了拖过去,还是自己走,你选。”
瞿少爷摸了摸头,细细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扣上钮扣,翻了个白眼,“我有的选么,我?”
认命的钻进车,斜着眼看跟着坐进来跟天皇老子一样朝司机下令开车的恶少,瞿少爷摸了摸下巴,“在我紧锣密鼓的进行爱情三十六计恶补的时候,少爷你这般惨无人道,究竟是为哪般啊为哪般啊?”
又拂了拂快掉下来的黑框眼镜,力图保证斯文一派,“说吧,哪个跟你沾亲带故的倒霉鬼闹事儿进去了?”
瞿少爷这么说,肯定是因为恶少有前科。
沙少爷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子,满罩寒霜,“这次是有人把爪子伸错了地方。”
“伸错了地方?”瞿轶皱了皱眉,不解。
等到了警察局,这才了解了事况。恶少煞神一样站在审讯室,瞿少爷头疼的默默朝那三个倒霉鬼致哀。
阿门。“大少爷啊,记得留活口啊。”他这个司政署的儿子,就这点招牌用处。沙少爷想要动用私刑,那一定是惨无人道啊。
瞿轶摇了摇脑袋,暗想,沙少爷的青梅姑娘,那就是他心里动不得的禁忌啊。哪个不长眼睛的,把黑爪子伸到这地儿了?这不是找死么?
果不其然,刑讯室里一阵惨呼。
门口的刑警一阵眉角抽搐,犹疑的看依着门站姿销魂轻松随意的瞿大少,“瞿少爷,这……”
“怕什么。”瞿少爷斯文的黑框眼镜反射出一道清冷的光辉,他咧嘴笑的亲和,“只是小小的施些惩戒,这些社会的渣滓,不用力教训教训不行呐。”
话完,又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下面前的堂堂刚正男子,手往烟盒子里挑了根儿烟衔着。
那男子是刚调来这边不久的,显然明白些个中曲折,一个劲儿点头哈腰的惶恐,“是,是,瞿少爷说得有理,那些混球竟敢惹到您的头上,是该狠狠的教训。”
瞿大少叼着烟,眼咪咪的笑,拍了拍九十度鞠躬点头不止的男人,递了根儿烟过去,痞气的道,“不要紧张啊,少爷我很亲和的,来,抽根儿烟,慢慢等,不着急。”
笑面虎。
那身穿警服一脸惶恐的男人额上忍不住滴汗,不知为何见了这样的大少更是畏惧,颤颤巍巍的接了烟见瞿少还叼着烟,连忙摸出打火机点燃狗腿的奉了上去。
瞿少爷笑眯眯的微低头接了火,笑道,“谢啦,正好忘了带火。”
男人连忙称哪敢哪敢。
里间刑讯室先前还是一阵鬼哭狼嚎,现在却没了啥气儿了。男人心里又是不住的焦急。
这个二世祖,不会真把人给弄死了吧?欲哭无泪,得罪不起这尊大神,偏偏要是把人给折腾死了,上头还得怪罪下来,天神的……
瞿少爷笑眯眯的,耐心极好的依着门等着铁哥们儿撒气。
过了半响,恶少终于出来了,走到门口,呼了口气,眼神还是很冷。
“喏,这不是出来了嘛,”瞿少爷望了望一旁站着心焦的警察同志,咧嘴笑的欢,黑框眼镜嚓嚓闪过亮光,“放心,本少爷以人格担保,都是蹦跶着的活口。”
拍了拍一脸苦瓜相的的警察同志,瞿少爷陪着恶少扬长而去。等两尊神一走,这方门口的同志连忙扑进刑讯室,一看,猝然爆发出中气十足的悲惨咆哮。
“靠!这样我怎么跟上头交代啊!”
“怎么着,解气儿了吧?”
恶少正皱着眉在伸指揩白衬衣衣领上的一滴血迹,哼了哼。眼底冷芒闪过。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问出了没?”悠闲的斜倚着车,背贴着车身,瞿少爷侧脸问旁边的恶少。
“李玉。”恶少吐出了这么个名字。
瞿少淡定的托着下巴。当初他就感慨美女有心,恶少无意。沙少爷以前没处着对象,好歹还算态度客气,这方有了心爱的姑娘,自然就不是一个绝情二字可形容。李玉死皮赖脸的再缠上来,不过是自取其辱,沙远是个干脆的男人,怎可能允许丝毫的暧昧破坏他以后的泡妞计划?
只不过,这女人,说她蠢吧,她还有股子类似男人无毒不丈夫的狠劲,让情敌身败名裂的手段也果真蛇蝎,但说她聪明吧,她委实蠢的不像话,跟沙远作对,她当真以为她那个老爹可以只手遮天?沙远之前卖给那老狐狸的面子够多了。给了三分颜色,这丫还想蹬鼻子上脸开个染坊?
“哎……美女蛇蝎心肠啊……下手可真狠。”瞿少感慨,“沙少爷要辣手摧花之?”
恶少黑漆漆的眼珠子转过来扎了他一眼,瞿少讪讪的摸鼻子,“那啥,应该不关本少的事吧?警告你,别把注意打到我头上,上次帮你,少爷我活生生被我爸揍得个半死……”
恶少还是望着他笑,伸手揪了他领子,“我倒想起来了,你追的那个妞,不就是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豪门灰姑娘’的主角儿吗?说起来,倒是和苏丫头有些缘分呐……”
“我靠!有这么拉关系套近乎的么?!”瞿少不淡定了,“萧家那破东西关这事儿有啥相干?!”
“你紧张什么?”恶少眼珠子转了转,哼了哼,“身为司政署鼎鼎有名的瞿少爷,你可是未来政治接班人……”
瞿少爷防备的一跳,“好好说话,别绕弯子,你一露这样的表情,少爷就知道你在打歪主意。”
恶少露齿一笑,“你不觉得公众赋予你如此厚望,除恶扬善瞿少责无旁贷么?”
瞿少爷哀叹一声,捂头,“果然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
“李坛做官这么多年,贪了多少,暗地里吞的不说判他个死刑,也够他坐一辈子的牢了,”恶少目不斜视,“东郊那块场子他收了本少多少好处,还敢咬着不放,本少原打算放他一马。偏生李玉太过愚蠢,踩着了我的禁区。”
沙少爷目光生寒,“这能怪我太过绝情么?”
瞿少叹息。
“素知你本性痛极和官场政治有任何牵扯,这么多年是能不碰就不碰,据称还是打着黑道不替白道肃清的旗帜,现在为了你的青梅妹妹,原则也不要了啊。”转了转目光,瞿轶表情也是叹息,“兄弟一场,哪有不帮你的说法。”
“李坛受贿的那些账务你想办法弄到手给我,适当的时候我会捅出来。”瞿轶伸手撑住车身,斜斜的站着,脸上多少露出邪气来,“据说他情妇不少,果然有钱,倒是艳福不浅。”
“到时候一并请了去对峙,感情精彩。”
恶少呲着牙晃出一道雪白,有些恶毒。瞿少做的安排好歹去了点沙少爷的戾气。
“只是啊,少爷我的皮要绷紧了……老爹本来就对我喜欢上的妞很不满了……”
苏蓝醒来,天已经黑了。卧室里开着壁灯,暗暗的光亮。
入目是陌生的摆设。她挪开额上的巾帕,摸着头昏昏沉沉的转脸。
入目是个着白色衬衣的背影。大概因为对着电脑太过专心,一动不动,从这边看去只见一小块雪白的额,碎发漆黑,那人的手在键盘上迅速的飞舞。
噼噼啪啪,卧室里只听见这样的声音。
“安南?”她一张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自己的,嗓子里更是一阵刀刮的疼痛,侧翻了个身垂着头猛地咳了起来。
“醒了?”一只干净的手伸了过来扶上她肩膀,递了杯水过来,声音温柔的像春日里碧蓝的海水,绵绵的拖人入神。
苏蓝愣怔,接了水还没明白过来。微凉的手试探的覆上她的额,安南清冽的声音带着释然,“总算褪了。”
熟练自然的塞了枕头在她身后靠着,安南清丽的眼对上还在发愣苦思的人,“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了,今早要不是我不放心去了你家,你大抵也是没有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自觉吧?”
“我……”就着杯子喝了水,苏蓝的眉眼有些踌躇的意味,“你怎么……”
慢了慢,又住口,不知道怎么说。又想了想,暂时性的抛开不好的记忆,“我记得我锁了门的吧……”
安南了悟的掀了唇,有些好笑,到这时候,这姑娘首先反应的还是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啊,说到这里,倒有些不好意思,弄坏了你客厅的玻璃。”
“啊?”她捏了捏杯子,苍白的脸上惘然,顿了半响,突然似反应过来,“你从那里进来?!”
“费了点劲,借用了隔壁住户的窗台,”安南看了看她讷讷的表情,语气一转,“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生病了也不愿意求人么?只要一个电话就能解决,苏蓝。”
她沉默,敛了眼。
“今早我去的时候,你不知道你的样子多吓人。若是一直没有人想起你……”他忽而顿住,静静的看她,不说话,眼神蕴蕴,墨云滚滚。
“我没事,”她有些虚弱的笑,极力掩饰内心的忧郁,“不过是生病,哪有那么多……”
“看来徐医师说的对。”安南打断她的话,目光有些渗人,“你过于自我封闭了。”
退开两步,他开了吊灯,替她做了安排,“我已经帮你向施离请假,这个星期你就呆在我家好好休息。”
“啊?!可是……”
“没可是。”他背对着床上的人挥手,“我去给你端吃的。”
苏姑娘揪着杯子一阵发窘,瞪了半天,反应过来,她这是睡在安南的房间?!为什么不是客房?!而且,安南坐在这里陪她到底多久了?
等到安南端着小米清粥进来,苏蓝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才被那么一岔开思路,她脑子又混乱,几乎没想起昨晚的可怖。
终究是没按耐住崩溃了。萧衍走后,她摸索着在沙发上抱着膝坐了良久,心里有只名为孤单恐惧的野兽慢慢的撕咬,渐渐将心扯的不像样子。最后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摸回了卧室,蜷紧了自己沉沉的睡去。连梦里都是晦暗的光影,孤独行走的茕茕身影。
有多少年了,这样的感觉被她压在心底,从来没有如此那样强烈过。她一直相信自己是坚强的,独立的。
“比较清淡的东西对恢复好,一直热着,躺了一天大概也饿了吧?”安南温和的声音唤醒了她的低迷,苏蓝心底有些防备自己对那种温柔的眷恋,眼光一闪,“我该回去了。”
端着饭菜的男子忽而一叹,是一种莫可奈何的语气,“你在怕什么?”
苏蓝的目光缩了一下,闪烁着躲开。
“现在这个样子回去,是要缩在壳子里面自艾自怜,将关心你的人都拒之门外?”安南俊逸的脸似笼在雾里一般朦胧,摸不清实在的情感。
“苏蓝,你总这样,会让我也难过的。我的宽容和放纵,也是有限度的。”
最后这一句话有些意味不明。苏蓝听的震动,面容如风吹皱一潭湖水起了波澜。
“听我的话,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昨晚的事需得等到落幕,我才能放心。”
低着头接过碗挑着勺子的姑娘沉默,看上去像是默许了。
“对了,”面上带着奇怪表情的安南看着她挑了勺子挨近嘴边,语气有些迟缓,“有件事我得向你道歉……”
“什么?”她的确饿了,而且那粥真的很好喝,吞了一口,抬眼疑惑的看突然表情释然的人,带着询问的意思。
安南突然伸手,掌心中银白的手机漂亮华丽,“今早不小心摔坏了你的手机,我已买了最新款的作为赔偿,卡已经帮你换上去了。”
苏蓝朝他手上睇了一眼,一贯走着银白路线的安大人照着自己的喜好。小巧,超薄,线条婉约,女式的一款。
“不用……”
安大人的眼神突然意味深长的一变,苏蓝恍然是错觉,他递了手机过来放在她床边,“是我应该的。”
余光却盯着那粥,眼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