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赫回到府中时,已是三日之后,闻听水玲珑下葬,未曾歇息,狂奔出府门,策马往水玲珑埋葬之地而去。
大雨磅礴,使得山路泥泞不堪,马蹄湿滑,好些次,险些从马背上摔落。恼怒之下,丢弃马匹,徒步前行。深浅不一,行进在山路小道,几次滑到,几次爬起,脸上衣上,早已全是泥水,深秋寒风吹过,冰冷刺骨。
远远见到水玲珑坟墓,呼赫宛如发疯般,扑上前去,咆哮着:
“水玲珑,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啊!”
大手漫无目的扒着黄泥,坚硬石子,割破指尖,膈掉指甲,疼痛只是让呼赫更加疯狂的挖掘。血混合着泥水,随着不断加大的雨水,滚落在泥泞山地,红了一片。
担心呼赫有事,急忙赶来的木子,见到呼赫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焦急上前,出言阻止道:
“将军,水姑娘已经走了,你就让她安心去吧!”
说着,就要上前阻扰呼赫未曾停歇的疯狂举动。湖泊上前,拉住木子,示意他让呼赫好好发泄一番。
藏匿于山洞中,正百无聊赖的水玲珑,望了眼洞外磅礴雨势,狂风大作的恶劣天气,不由叹息。
做鬼魂最大痛苦,就在于赶上狂风暴雨天气,只能找个地方隐藏起来,要是不知死活出去,肯定会被风挂到爪哇国去。
隐约之间,耳际似乎听到熟悉声音,微微皱了皱眉头,稍微将身子从洞中探出,集中视力,往声音来源望去,见到满身泥水,疯狂不已,狼狈不堪的呼赫,水玲珑心颤抖不已,也心疼不已。
心中想着要去劝劝呼赫,可是依她目前状况,别说劝了,就是走过去,也是个问题啊!焦急不已,心急如焚,在洞中来回飘了数次之后,无奈之下,探手入怀,摸出一张符咒,闭目,睁开眼时,已经做好了决定。
“喂,那个谁谁!你在什么地方啊?快些出来啊!我有重要事情找你帮忙啊!”
白光一闪而逝,温柔儒雅之姿,飘然出现在水玲珑眼前,嘴角含笑,和煦之音,宛如春风拂面,帅气男子笑道:
“我给你的符咒,可是用来给你保命,你就这样未曾思索就用了,不觉得可惜了些吗?”
“喂,你少废话,我问你,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回阳间啊,我有很重要事情要办啊!”
水玲珑说话同时,眼神不时瞟向洞外,不远处,呼赫那里。
帅气男子循着水玲珑视线望去,心中了然,笑道:
“看在你肯帮助我娘子份上,暂且再帮你一次。不过你要记得,你只有三日时间,三日之后,你必须回到这洞中来,若是误了时间,你可真要做孤魂野鬼了!”
“你们当神仙的,都那么啰嗦吗?”
水玲珑不耐烦,打断男子话语,未曾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轻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时,身子还在洞中,一切景物照旧,就连外面倾盆大雨,还是一如既往下着,唯一不同就在于水玲珑坐起身时,感觉触手之处,有着真实感觉。
将手放于眼前,满是皱纹,如同枯枝般,水玲珑想要问问帅气男子怎么回事,抬目细寻,早没了那男子身影。
嘀咕之后,起身,朝洞口外走去。就在经过洞口一处水潭时,俯首,见到水潭里映出来的老脸,不由吓了一跳。
皱巴巴,黄不溜秋,像是饿了一年半载的非洲难民,张开嘴巴时,居然没牙齿,黑洞洞,好不下人。
靠!该死的,居然把她变成这样,幸好只是三天时间,就变回去了,要是一辈子这样,她水玲珑一定自杀,然后亲自跑阎罗殿去,找那自命不凡的家伙算账。
“将军,你不要这样了,你这样,水姑娘会很心痛的!”
木子话语,飘落水玲珑耳中,也提醒了水玲珑还有事未曾办,先按捺下心中对那鬼使帅哥布满。
冒着大雨,蹒跚着朝坟墓处走去,见到呼赫,水玲珑不分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抱住呼赫大声谩骂起来:
“你这该死的,为什么害死我孙女,为什么啊?”
处于疯狂状态中,呼赫感觉身子被人抱住,又听苍老之声,说是水玲珑奶奶,不免转身,拉开抱着自己的老太太,眼中满是愧色,自责道: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老人家惩罚我吧!”
“喂,老太太,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可知冒认管家亲戚,是死罪!”
呼赫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失去理智,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湖泊没有,她的质问声,使得水玲珑处于被动,也让呼赫恢复了些理智。
“你们害死了我孙女,还说我冒认,我问你,我冒认一个死人,有何用处啊?”
水玲珑浑身发抖,言辞凄惨,歇斯底里叫嚷道。
湖泊冷笑,讥讽道:
“哼!众所周知,将军疼爱水姑娘,你若是冒认成功,自然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看看你那样子,跟灾民没什么区别,说你是骗子,还抬举你几分了!”
言语刻薄,一向是湖泊特质,水玲珑不往内心去,湖泊当下怀疑,也是为了呼赫着想,看来自己要想个万全说法,才能蒙混过关了。
水玲珑萎顿在地,哭天抢地起来,边哭边叫曲道:
“我可怜苦命的孙女啊!奶奶我一个人在未来,好不容易听人说,你来这个什么莫名其妙的朝代,找了能人异士,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你,却没有料到,你居然成了黄土,你叫奶奶以后可怎么活啊!”
当日,在蟠龙山时,水玲珑知道呼赫听到了她与夏清交谈内容,只是当时觉得没必要点明,如今,恰好可以用来证实自己身份。
果不其然,呼赫听完水玲珑一番话语,心中十足信了,而湖泊不知各种原由,嗤笑道:
“老太太,我见你年纪大了,要卖疯,去别的地方,你若在乱来,小心我叫人将你活活打死!”
“湖泊,闭嘴,休得无理!”
呼赫大声呵斥声,使得湖泊不敢在吭声。
水玲珑心中暗自偷笑,呵呵!无论变成什么样,湖泊也不会是她对手,就趁着现在是老太太身份,好好调教湖泊一番,也算是帮木子管教媳妇。
“老人家,我相信你!请你惩罚我吧!”
呼赫跪倒在水玲珑面前,低垂着头,万念俱灰模样,令水玲珑心疼不已。
水玲珑忍不住伸手,细细擦拭呼赫脸上的污泥,叹息道:
“这又是何苦呢?”
接触到呼赫有些茫然不明眼神,水玲珑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遂掩饰悲切叹息道:
“哎,将军啊!我也知道,你是真心疼爱我孙女的,但是人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如此执迷呢?”
“不会的,她不会死的!我有感觉,她不会死的!”
喃喃自语,执着,使得水玲珑有些恼怒,火大道:
“坟墓就在你面前,你有什么不相信的!三天了,死了多三天了,要是能活过来,早就活过来了!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也只有三天可活了,这三日内,你不能做任何傻事,你要代替我孙女好好伺候我,知道吗?”
见惯了呼赫意气风发的样子,见到他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水玲珑除了心疼,就是莫名光火。
显然,连同呼赫在内的众人,都别水玲珑火爆脾气吓了一跳,不过幸好,水玲珑这么一吼,也让呼赫彻底收敛心神,黯然道:
“老人家,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就好,走了,这里风大雨大的,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说着,伸手要呼赫拉自己起来,呼赫未曾犹豫,将老太太水玲珑拉起,并且背在身上,心中暗自道:
“玲珑,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奶奶,等到一切了解,我会在你坟边结草庐,一生陪着你!”
“小伙子,你在想什么?”
趴在呼赫宽厚背脊上,水玲珑觉得无比安心,就想这样一辈子,声音软软询问道。
“哦,没什么!”
呼赫不曾将心中所想宣泄于口,他对水玲珑的情感,只要水玲珑跟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对其他人提起。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夜晚了。
水玲珑在呼赫细心照顾下,吃完晚餐之后,就说身子骨不行,径自回房休息去了。
呼赫对离去的老太太,觉得有种似曾相似之感,却又说不上来什么,最后,只能解释成或许老太太是水玲珑奶奶,所以相似也就不足为奇了。
任由丫鬟带着穿花绕柳,回到住所,道谢让丫鬟走了之后,水玲珑才开心扑到在床上。熟悉味道,熟悉触感,都是她这几日来梦寐的。
“你是谁?为什么睡在玲珑姐姐床上?你走开!”
嫩嫩的嗓音,使得水玲珑坐起,见是小小,水玲珑立即眉开眼笑。
这一笑,脸上皱纹勾勾壑壑,嘴巴黑洞洞的,吓的小小尖叫出声:
“啊!鬼啊!”
“鬼,鬼在哪里?”
水玲珑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小小身前,做母鸡护小鸡状。
见到水玲珑紧张同时,还护着自己,小小被感动了,有些过意不去道:
“奶奶,我说的是,对不起!”
“奶奶?”
称呼的改变,还正让水玲珑有些不适应,不过为了往后能够跟呼赫过开心快活的日子,她暂且不能道出自己真实身份。
“呵呵,没关系的!刚才奶奶差点吓到你,才应该说对不起呢!”
“奶奶,你真的好像我的玲珑姐姐,可是玲珑姐姐,她,呜呜!”
说着说着,小小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水玲珑见到小小哭,心中暖暖的,满是感动,原来她出现在这个朝代,才短短不过一年不到观景,就让这么多人关心,看来这里真的是她永生也不愿离去的地方啊。
“好了,别哭了,要是你玲珑姐姐在,也不希望你看到你哭的,对不对?”
“恩!”
在水玲珑的劝说下,小小懂事的不再哭泣。
夜,越发暗了,望着硬要留下来陪自己的小小,沉睡的容颜,是那么安谧,水玲珑第一次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既是跨越了时空,跨越了身体,还是依旧能够感受到的。
身体变成老人之后,机能也跟着变化,本来每日非要睡到中午才会醒,现在,公鸡才刚啼,水玲珑就起床了。
无所事事,在院内转了一圈之后,决定前往厨房。
待的水玲珑将厨房里里外外,收拾干干净净之后,坐在台阶上喘息,负责厨房的王大叔精神抖擞,出现在了其面前。
“老人家,这里是厨房重地,你怎么冒然而入啊?”
王叔并未有驱赶水玲珑离开之意,只是随意聊聊,视线接触之处,不由惊讶,忙转身,对上水玲珑,疑惑道:
“厨房里一切事物,都是你做的?”
“对啊!”
扬起一抹自认为是很灿烂的笑意,水玲珑答道。
“啧啧,真是老当益壮啊!”
王叔并排与水玲珑而坐,两人开始笑着闲聊起来。
满头大汗,到处找水玲珑的木子,在厨房找到水玲珑时,松一口气同时,忙开口道:
“老太太,将军找你,快些去吧!”
“哦,好,王叔,我们改天再聊!”
水玲珑告别王叔,跟木子匆忙离去。
王叔有些未曾反应过来,喃喃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踏入呼赫房间,刺鼻药味扑鼻而来,水玲珑皱了胄眉头之后,转过中庭漫帘,走至内室,见到呼赫躺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知是病的不轻,上前问道:
“将军,你怎么了?”
“老人家,对不起,我恐怕是不行了!不过你放心,木子等人会照顾你的!”
粗重喘息,使得水玲珑心脏纠结,气急败坏道:
“不行,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为什么啊?”
泪水再也无法遏制,狂泄而出,水玲珑紧紧抓住呼赫的手,对着站立一旁的木子道:
“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啊!”
“老夫人,没用的,将军寒毒入侵,回天乏术了!”
木子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来。
水玲珑松开呼赫的手,朝门外跑去,顾不得那么多,对着空院喊道:
“你给我出来,出来啊!我用我的命,换呼赫的,你出来啊!”
回答的,除了无尽风声,再无其他。
木子跑了出来,拉起跌坐在地的水玲珑,哭着道:
“老夫人,你别这样,将军死了,就可以跟水姑娘团聚了,这是他想的啊!”
对!告诉呼赫,自己是水玲珑不就行了!水玲珑不再犹豫,起身,推开木子,冲进房内,对着意识开始模糊的呼赫道:
“呼赫,你醒醒啊!我是,我是……”
后面的声音,就是发不出来,水玲珑视线无意看到角落出,那帅气男子含笑而立,轻摇着头。
失望,绝望,愤怒,全部冲上心头,最终,水玲珑不能承受,呕出鲜血,昏死过去。
呼赫房间内,忙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