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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过了几日,殷臻只身一人离开了万化城。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朝殷祁一笑,深深地印在了我们的记忆里。

殷臻走后,顾城子也要回药谷去,而我没有他的允许,自然是不能留在王府里,恐怕还要回去当他的药童,直到他放我走为止。

殷祁与殷洛轩这几日颇为安静,他也不来骚扰我。殷祁有些反常,那日,他送别殷臻时,他的目光极其凝重,仿佛也是不舍得似的,与之前他对殷臻的举动大大的相反。

这日,顾城子去万化城中买一些药材,准备择日就要回药谷去。我亦知道,回药谷后,短时间内,我是不可能再出来了。

我回了房,正要收拾东西的时候,殷祁悄无声息地进了房。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我也就当没有他这个人。

过了很久,他才挡在了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但仍旧是默默地看着我。

“你要看就站在旁边看,不要挡着我,这个房间本来就很小,请你让一下!”

他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凝视着我,说道:“我说过,不会再让你从我的面前消失……”他更加地凑近我,轻轻地叫唤了一声:“……迎雪!”

我愣住了,蓦地回过神来,道:“你疯了啊,乱喊什么?谁是迎雪?”

殷祁见我要走,一把将我搂住,道:“六哥都告诉我了,他都跟我说了,你就是迎雪,我知道你是!”

殷臻告诉他的?!他就这么希望我跟殷祁能在一起吗?!

我动了动身子,无力摆脱他,狠下心来,我用力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他稍稍松了松,但仍旧不愿意放开我。

他被我一掐,反而笑道:“真的是你,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凶……”他的话说了一半,我气不过,又狠狠地掐了他两把。

他放开了我,龇牙咧嘴地喊了一声:“疼!”

我瞪了他一眼,谁让他有不轨的举动!

他眯眼笑道:“迎雪……”

“我不是迎雪!”

他想了想,改口道:“霜儿……”

“我也不是霜儿!”

“不论你是谁,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夫人,这就够了!”

我哧了一声,道:“我顶多就是你的前夫人,现在,我们是桥归桥,路归路!”

他不曾料到我这般绝然,适才稍稍舒展的俊庞再度染上了淡淡的忧郁。他执起我的手,费尽力气牢牢地抓紧了,不让我再松开他。

他扭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无论我怎么甩,就是无法让他放手。

我跟他在房中你拉我扯的,倒像是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兀然,房门忽然被人关上了。我一怔,连忙往门口望去。

“快,快!”房外有人声,“你们几个,动作快一点!”

——这是殷洛轩的声音!

殷洛轩在我的房外干什么呢?还没等我弄明白,只听见房外有钉钉子的声音,随即,几根粗大的木条把我的房门和窗户都封了起来。

我一惊,连忙跑到门口,用力推了推,但不管我用多大的力气,这扇门就是纹风不动,十分的坚固。

我拍打着门,喊道:“喂!你们干什么?快把门打开啊!”

殷洛轩在外笑道:“太子!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这门等你们和好了,我再来开!”

他……他开什么玩笑?!把我和殷祁关在房里了?听殷洛轩的口气,他应该是跟殷祁商量好的。

我转身,疾步地走到殷祁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太无耻了!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这不是我的意思,”殷祁皱眉说道:“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

我打断了他的话,道:“好,就当你不知道。你现在就去命令他,把门打开!”

殷洛轩听到了我们房中的对话,哈哈笑道:“夫人,你就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早就交待过了,王府里的任何人,如果没有我的允许而擅自把门打开者,以死罪论!”他顿了顿,又说道:“夫人,你大概也不希望有人因为你而死吧?!”

“卑鄙!”我狠狠地瞪着殷祁,他则是一脸的委屈。可是,这种事情,肯定跟他脱离不了关系。

“太子,夫人!你们就好好沟通吧,我就不打扰了!”殷洛轩朝我们喊道,又将房外所有的人都撤走了。

我急了,难道真要跟殷祁被困在房间里?

“喂,你们别走啊,回来!”我重重地敲打着门,但只能听到他们越走越远的声音,逐渐地恢复了安静。

只留下了我一个人的声音!

殷祁走了过来,道:“你不要敲了,你就这么讨厌跟我待在一起吗?”

我侧头看了看他,道:“没想到,你变得这么阴险了?!”

殷祁剑眉微蹙,道:“我说了,这不是我的主意,我……”

“不是你的主意?!”我挑眉看他,道:“那好,你给我过来!”

殷祁愣了愣。

我再道:“把你的脚借我用一下。”

殷祁惑然地看着我。

我道:“你不是最擅长踢门的么?!这么一扇门,应该不在话下了!”

他听闻,反而展颜笑道:“你还记得吗?”

我昂首道:“你的光荣史,我当然记得了!”

他满目笑容地望着我,慢慢地走近我。

“站住,你别过来,”我后退了一步,道:“你别想有不轨行为,我们之间最好保持距离。”

殷祁脸色一沉,倒也没有再往前走了。

今日之事,我想殷祁的确是不知道的,这都是殷洛轩那个花花公子想的办法。但是殷祁跟他在一起,难保不学到他的那些歪风邪气!

“夫人!”殷祁不敢越雷池一步,乖乖地站在原地。

我听他这么喊,怒道:“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他颇感委屈,道:“你既不让我喊你‘迎雪’,又不让我喊你‘霜儿’,我不叫你‘夫人’,那我怎么跟你说话呢?”

“我……”我无法辩驳。

他却得寸进尺,见我等于默认了,又喊了一声:“夫人,你可以原谅为夫了吗?”

“你叫什么叫?!”我走过去,警告道:“你再说这些,小心我撕你的嘴!”

他倒吸了一口气,当下没有说话了。

我和他面对面地坐着,他一眼就能看到我。我们这一坐就是三个时辰,从白天坐到了黑夜。我不让他乱说话,他在我淫威之下,也只能保持着沉默。

天色暗沉,越来越暗,但是我始终没有听到人声,仿佛王府中所有的人都一起消失了,仅有我跟殷祁两个人傻乎乎地坐着,简直快变成两尊雕像了。

我将房中的红烛都点燃了,但这个房间本来就暗,现在被木条封住,月光都只能零碎地照进来,使得这个房间更加幽暗。

我和殷祁望着桌上的烛火,望着它一点点地燃烧,望着它垂下一滴滴的蜡泪。我们就这样望着,莫非真要这样坐到天明?!

我已经熬不住了,这比蹲监狱还痛苦!

我起身,在房里转了一圈。房中只有一张大床,也没有多余的被褥,两个人独处一室,难不成真要同榻而眠?!

“喂!”我回头叫了他一声。

殷祁把目光移过来,望着我。

我道:“我要睡了,你记住了,保持距离,不然,我……”我捏紧了拳头,吓唬吓唬他。

殷祁冷着一张脸,沉声说道:“你睡罢!”

我钻进了被窝里,安然地躺下,但想他一个人还坐着,不由地偷瞥了一眼。

我独霸一张床,似乎有些霸道?!

但我管不了这么多,他一个七尺男儿,本来就应该让着我的么!再者说了,要不是他跟殷洛轩设计,我跟他也不会困在这里。

如此一想,心里就没有愧疚感了,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个季节的夜晚,总是冷得出奇。即使我盖上了厚厚的被褥,仍旧是被冻醒了。我转头望了过去,却见房中一片漆黑。

我睡眼朦胧,稍时才能看清,眸光扫过,这才看到了一个黑影。他坐在不远处,身子因为寒冷而有些发颤。

“你怎么把蜡烛熄了?”我问道,有一点点光亮,总会觉得暖和一点。

“烧完了。”他站起了身,有些迟缓,看来他也感觉到寒冷了。

他走了过来,动手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你干吗?”我往床里缩了一缩,警觉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冷了?我这件是金蝉丝做的,能御寒……”他边说边把上衣给了我。

我伸手去接,碰触到他的手,却发觉他的手十分冰冷。顿时,或许是我的爱心泛滥了,居然脱口说道:“你到床上来睡吧!”

“你……”他许是惊喜过望,但夜幕之下,我没有看清他的神情。

我把被褥一盖,倒头就睡,道:“不要算了!”

“要!要!”他连忙说道,动作敏捷地钻了进来。

我背过身去,道:“我只不过是同情你……”

他笑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转过身去,他该不会以为我就这么妥协了吧?

我的转身,正中他的下怀,他顺势让我躺在他的怀里,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我就感觉到了你的温暖。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抱着你的时候,还是会有一阵阵的暖流,还是依然那么温暖!”

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再这么多话,就给我下去!”

他不曾料到我会如此,大概以为我被他的话感动吧!听我这么说,他倒有些失望了,双臂将我圈在怀里,道:“好,我不说。”

我蠕动着身子,虽然这样相互抱着的确很温暖,但我怕我就会这样轻而易举地融化在他的怀中。我怕自己会犯神经地去原谅他!

“你别动好不好?”不管我怎么动,他总是执意将我拥在怀里。

我一气,正要对他动手,他却有预感似的,抢先一步握住了我的手,道:“知道你会不规矩!”

我用膝盖撞了他一下,道:“谁不规矩了?”

殷祁莞尔,道:“就让我这么抱着吧,就这么一晚,好吗?”

我没有应允,也没有反对。

他又道:“我想重温那种感觉,只有跟你一起,才会有暖融融的感觉……”

我的心,好似蓦地沉入了湖底,扁了扁嘴,嘟哝道:“你抱着暖炉还要温暖呢!”

他的下颚抵着我的头,他暖洋洋的气息喷在我的额头,道:“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道:“我不是第一个认出你的人,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我的眼眶可恶地软弱了一下,似有波涛要泛滥。我强吞了一口气,将这些都打压了下去,但喉中有些哽咽,终究是无法开口。

“之前你的出现,让我一度怀疑自己的感觉。你明明不是迎雪,但我却有相同的感觉,即使到了后来,我还是无法割舍你。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事情,就好像是一个谜,让我自己去猜。如果不是六哥告诉我,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就是……”

我不悦,道:“就是什么?你是根本就是因为王爷的话,所以才想要我跟你回去的!”

“不是!”他连连否认,道:“不管你是谁,我都只要你这个人……”

我缓缓地抬起眉睫,望着他,道:“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最后一次,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回去做你的夫人!”

“你以前说我倔强,可是,你比我还要倔强!”他凝视着我,轻轻地叹息,道:“你既然这样坚持,我不会强求你。过了今晚,你如果不想见到我,那么……我放你走!”

我闭上了眼,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沟渠,可是,我无法跨越它。我就是这么小心眼,我无法忘记曾经的一幕幕,无法忘记他曾手染鲜血,我更无法忘记他的妻妾们……

也许,我的绕行,能让彼此都回到过去那么纯然,只让彼此记得那段青涩的年华……

不知何时,我在他温暖的怀中,已然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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