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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殷祁是领了皇差来河间的,因而他总是在外忙碌,早出晚归,或是召集河间官员商讨,或是与那些奸商富豪周旋。我时常一个人在王府内闲逛,那些鸟语花香早已看厌倦了。

这日艳阳高照,我在牡丹园中信步游逛,随手拈几枝花。这个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鲜花,我在房中摆了几束,的确能够赏心悦目。

我俯首其中,采撷了一支娇艳的牡丹,“丫丫,拿着!”我头也不回,一边又埋首花圃之中。

丫丫是我在晋城闲逛时,偶然间遇到的一个可怜女孩儿。她也就十三四岁,但因家境贫寒,她六岁时就被卖去了青楼当粗使丫头。等她长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老鸨就让她接客了。

我遇到她时,她正是从青楼里逃出来,几个大汉追赶着她。她无路可逃,求着我救一救她。我见她着实可怜,也就好心地买下了她。

我之所以会将她买下,除了她可怜的身世之外,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的眼睛。当我望着她布满泪光而又晶莹透亮的眸子时,我对于她的哀求就再难以置之不理了。

“丫丫?!”我又叫了一声,手往后擎着,她却始终没有来接过我手中的花。

诧异之时,我的手被人握住了,却是将我整只手都紧紧地握了起来。我亦感觉到了,这手上有微薄的茧子,而且十分有力,绝不是丫丫的手。

王府之中,有谁会对我越礼呢?

我回过头去,只见殷祁朝我莞尔,见我蹙眉抿嘴地看着他,他笑道:“怎的?!把本王当作采花贼了?”

我嗤笑一声,他顺势一拉我,将我从花圃里拉了出来。我把牡丹花往他鼻尖一凑,道:“香不香?”

殷祁顺道在我手背上一吻,满意地笑说:“香!”

我白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道:“少贫嘴!你打哪儿冒出来的?”

殷祁连忙跟上我,牵起我的手。

“丫丫,把花拿去我房里!”我将花交给她。

殷祁看着丫丫远去的背影,问:“她从哪儿来的?以前没见过。”

“我买来的!”我说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道:“对了,买她的时候是王爷付的银子,你改天把钱还给他吧!”

“买的?”他疑惑地望着我,“王府的丫头不够用么?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我想买就买了,不过是一个丫头,”我嬉笑地看了眼他,打趣道:“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殷祁瞪了我一眼,知道我跟他开玩笑,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说道:“晋城太乱了,怕你会上当受骗!”

“嘁~”我抛了个不屑的眼神,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道:“就算她有不良企图,也是冲你去的,不关我的事情!我能有什么给她骗的呀?!”

殷祁凝视着我,煞是严肃地问道:“她要是对我真有企图,你一点儿也不在乎吗?”

我笑了笑,道:“你指的是什么企图?劫财还是劫色?!她要是想劫财嘛,估计是捞不到什么好处;至于劫色……”我嘿嘿一笑,道:“你也不吃亏呀!”

殷祁狠狠地捏了捏我的手心,直到我喊‘疼’,他才放开了我。

我揉了揉手,昂首道:“我不过随便说两句,这么容易恼羞成怒?!”我叹了口气,“唉~太子宫的那些女人可怎么办哟?!”

殷祁双眸一沉,低沉地说道:“不知死活的丫头!”说罢,邪妄地一笑,一个箭步扑了过来。

“啊……”我正想躲,刚小跑了几步,他已经将我捉住了。

我一挣扎,不曾料到他也没有站稳,双双跌倒在花圃上,可怜那些花儿,被我们压弯了枝条。

我趴在他身上,垂视着他,顿时心头鼓动,忙要起身,却反被他一拉,重新跌回了他的怀里。

我嗔道:“做什么?还不快起来?瞧你把王爷的牡丹花都摧残了!”

殷祁控着我的双手,眉目弯弯,笑道:“我发现……霜儿长得非常美丽呢!”他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脸。

我一羞,用身子蹭了蹭他,道:“光天化日,胆敢调戏良家妇女?!”

殷祁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笑道:“你的词儿越来越新鲜了!”

我睨视他,这几日虽不是日夜相对,但他却是夜夜拥着我入睡,床笫之欢自然不必说。他该不会是荷尔蒙过盛吧?!

我怕他有所动作,忙扯离了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道:“筹款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你不必担心!”他信心满满地说。

我一喜,道:“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你很想回去吗?”他反问道。

我摇了摇头,皱起了眉头。

他的指腹抚过我的眉睫,问:“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回去又不想回去!”

“这是什么话?”他不明白地问,轻风将我的发丝吹乱,他却伸手将我的碎发绾到了耳后。

“你先起来,这样说话多累啊!”我被他压得快透不过气来了。

这次他倒是合作,我不过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自觉地坐了起来,一双乌黑的眸子牢牢地望着我。

我轻轻地叹息,道:“我倒是想游山玩水,就我们两个人,什么烦恼也没有。要是回去了,我也不想做一个深宫怨妇,每天等着盼着你回来,还可能一连几天见不到面。更糟的是你那群女人,我可不想成天受刺激!”

殷祁听了,反而和颜悦色,笑道:“霜儿,你在吃醋?!”

我怔了怔。

废话!他养了一大帮女人,我能不吃醋么!?

但是,关乎颜面问题,我要是承认,他还不登鼻子上脸了。往后岂不是吃定我了!我故作轻松地说:“谁有空吃醋?!我不过是不想被你当作金丝雀一样关起来,你高兴的时候拿出来逗一逗,你不高兴的时候,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沉默了,复杂的眼神望着我,我所说的,他也无法改变。他缓缓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呵呵一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把你的政策改变一下就好了!”

“我的政策?”他眉头一皱。

我颔首,道:“我不想过‘圈养’的日子,那就改成‘放养’吧!你不干涉我的去向,我在外面逛累了就回去。呵~人家不说是‘久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么!”

殷祁的脸一阴,沉声地说道:“什么‘圈养’、‘放养’?!你休想离开我一步。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除了这个!”

“小气!”我鄙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每天都要喊着见‘娘’呀?!

“你要是有这样的想法,等回了太子宫,我就把你的门窗钉起来,你休想溜走!”他还来劲儿了。

我赌气地噘嘴,见他不妥协,难道我真要过古代女子的那种生活吗?不,绝对不行!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再换一条路。

我再道:“不放养也行!那么,你把你那些小妾都遣散了!”

“好!”他答应得很干脆,似乎没有经过大脑。

“全部?”我怀疑了,这项工程可浩大了,这么多女人,估计要花费一大笔遣散费了。更何况,有些人并不是给钱就能走人的。

果然,他想了想,终于觉得无法实行,面露难色。

我叹了口气,这事还要慢慢解决!

“好了,你不乐意就算了。”我扁了扁嘴。

“霜儿!”他紧握我的手。

我望向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出来将近一个多月了,总是要回太子宫的。

他见我不提了,也就暂时释然了。他凝视着我,说:“不想在晋城游玩一番?回宫也并不急在一时。”

我莞尔一笑,“能出去游玩当然好了,这几天都把我闷坏了!”

殷祁笑道:“知道你耐不住,我已经安排了明儿去游湖。”

我一听能游湖,心情大好,从地上弹跳起来,一个劲儿地赞成。

殷祁也站了起来,见我愉悦得手舞足蹈,一把搂住我,深情款款地望着我,说道:“霜儿……”

我一愣,呆呆地望着他。

他的脸渐渐地凑近,彼此的额头相抵。他嘴角轻勾,轻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从今以后,我只要你一个人……”

——只要我一个人?!——

我顿时呆住了!

殷祁暖暖地一笑,用手托起我的下颚,柔软的双唇轻轻地碰触着我的额头、眉宇、鼻尖……

我的心,也被他再一次感动了!

“咳咳……咳咳……”一连串地咳嗽,明显是要让我们知道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我和殷祁放开了彼此,放眼望去,只见殷洛轩一人过来,一手还凑在唇边,佯装咳嗽的模样。

殷祁愤愤地低声怨道:“他这个煞风景的人!”

我抿嘴一笑。

殷洛轩信步走来,笑道:“太子解决了一桩心事,开始有闲情雅致仔细瞧我园子里的牡丹了吗?”

殷祁白了他一眼,道:“你真不识相!”

我一怔,殷祁向来乱说话!幸好殷洛轩大大咧咧,也不与他计较。

殷洛轩忙作揖,道:“是!是!小王打扰太子与夫人的雅兴了!”

“有什么事快说!”殷祁不耐其烦。

殷洛轩笑了笑,慢慢地说道:“皇上下了旨,说让你办完事就赶紧回宫去,怕你跟我在一起学了不好的习气,呵!”

殷祁听他的玩笑话,自不会当真,道:“旨意呢?”

殷洛轩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殷祁浏览了一遍,又丢还给他,散漫地说道:“知道了,你代我回奏,就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办完了事情就回去。”

殷洛轩道:“喂!你让我帮你欺君?!我可不想被皇上摘了王爷的帽子,不然,我的夫人们可要跟你去拼命了!”

“那也是你的事,总之别来烦我!”殷祁侧眸望了望他,拉起我的手就要走。

我还来不及与殷洛轩施礼,只能朝他礼节性地笑了笑。

有些时候,殷祁的所做所为还似一个孩子,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太子!太子!”殷洛轩在后面叫了几声,见殷祁仍旧不理会他,他索性直呼其名:“殷祁!殷祁!”

我已经同殷祁离开了,只是听到几句模糊的怨声,也听不清殷洛轩在说什么。

殷祁拉着我一路回了房,丫丫见到我们回来,忙躬身问候。丫丫的这些礼节学得很快,也很会看人的眼色,倒是个不错的丫头。

“下去吧!”殷祁打发她退下。

我在桌上倒了杯水喝,但不知为何,我却感觉有些寒冷。望了望院子,日头高照,应该不是这样冷才对呀。

我捧着杯子捂了捂手,反而越来越冷,忍不住地哆嗦了身子。

“你冷吗?”殷祁一个回眸,见我颤抖的身子,不由地诧异。

我也疑惑,又不是冬日,为何有一股寒气在我的身上游走?!我点了点头,双唇一抖,“我……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冷……”

殷祁一听,紧张地蹙眉,将我的手握起,但瞬间又狐疑地望着我。

我不明白,只颤抖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你的手比我还热,怎么会冷的呢?”他愕然地看着我。

什么?!

怎么可能?!

我感觉自己浑身在冒冷气,他怎么还说我的手是热的呢?我双手搓了搓,分明是冷的!是他的感觉出了问题,还是我的?

须臾,我已冷得站不住了,一直哆嗦着——

“霜儿?!”殷祁将我抱住,而在他眼里,满是不解。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两道眉锁得更紧了。

“我是不是……发烧了?!”一定是发烧了吧,不然怎么会发冷发热呢?!

殷祁一下子慌了神,朝外大喊道:“来人!快去找大夫!”

我紧紧地抱着他,再一次断断续续地问:“我……是发烧……吗?”

殷祁将我抱在怀里,“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我倚靠着他,或许是因为我浑身在颤抖,连带着他的声音也颤抖了。我心里顿时感觉到了害怕……无助地拥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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