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我明显的感觉到许晟似乎没了什么兴致,一言不发的坐在那,也不停别人说什么,只是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本来是想问问他的,不过最后却是忍住了——他要是想说,自然会说的。不想说,我问了又能怎么样?
既然没了什么兴致,我便提议早些回去,于是,一群人又下山来。他们仍然是坐轿子,而我和许晟走路。虽然觉得有些无奈,不过却也觉得不错——偶尔锻炼一下,对身体是非常有好处的。
路上,我们没了来时的欢声笑语,都各自沉默着,只偶尔我和小玲说上几句话,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回到宅子里,我没和许晟一起,独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想,还是应该将房子收拾出来了,总不能老是住在书房吧?那是许晟的地方,我不能总是挤着他去别处睡吧?
“小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收拾东西的时候,小玲迟疑犹豫着,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眉头死死的皱着,欲言又止。
我一面收拾那些被得到处都是的摆设物件,一面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的问她:“这么了?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你想说什么?”
小玲咬了咬牙,四下看了一眼之后凑到我跟前来:“小姐,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次不见的东西,全部都是最值钱的物件。那些稍次一点的东西,一样都没动呢。你说,那贼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才是最值钱的?比如那只玉貔貅,表面上看去是和普通玉石没什么分别的,可是却是极其珍贵的。若不是内行,谁能看得出来?还有那些大件的金器,也一个都没动。小姐,你说说看,这贼人怎么这么识货呢?一般的小毛贼,怎么会放过这些金灿灿的金器?”
还别说,被她这么一说,我倒是察觉出异样来。没错,是挺奇怪的。那些东西,基本都是有来历的,是古董,得识货的人才知道其中的价值。一般的人,看见这些东西和金器,只会下意识的觉得金器才是最值钱的罢?
可是,金器,一个也没少。只除了几个好拿的小件。那个因该只是顺手,因为大件的全都没动分毫。
“小玲,你的意思是——”我紧紧看着她,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音,迟迟不肯说出下面的半句。
小玲会意,小声的接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迷惑和震惊。我的心突然有点乱起来,我烦乱的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对不上号,于是摇头否认:“可是,谁才有这个动机呢?别忘了,没什么人这么缺钱吧?就算是为了报复我,可是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吧?万一被人逮个正着,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我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这次的失窃行为,是因为内贼。
“小姐,他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或许,可以来个里应外合呢?”小玲咬着唇,大胆的提出猜想。看着她忽闪湖山的眼睛,我叹了一口气——确实,这样说的话,那么什么疑点都可以解释了。
缺钱的不一定是他本人,也可以是别人。而那个人,可以和别人来个里应外合。别人得财,他得了报复的快感。
只是——那人是谁呢?谁和我,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难道,是刘素心和梅若么?还是,那老妖婆夫妻俩?又或者,是家丁仆人?我挨个的将家里的人一一对号入座,可是却发现,谁好像也没有那个动机。
最后,我和小玲只好暂且将这事情搁置起来,继续收拾屋子。好容易,才在日落之前收拾完了。趁着要吃晚饭了,我信步走进了许晟的书房,准备找他谈一谈。
果然,他真的是在书房里。我敲了敲门,里面却久久没人应声。最后,我只好自己推门进去,不请自入。进去一看,却忍不住皱了眉头:许晟他,愣愣的坐在书桌前,皱着眉在发呆,甚至我感觉他都没发现我进去。
我重重的咳嗽一声,他没反应。我只好再咳一声,可是仍旧没反应。最后我急了,索性走到他跟前,用力的敲了敲桌子,他这才陡然惊醒回过神来。
“明珰,什么事?”他定了定神,恢复以往淡然镇定的模样,随手翻开一个账本之后,这才开口问我。
我突然觉得,他这是在借着账本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不自在。所以,也没计较他的态度,只是也随便在岸上翻了一下,然后才回到:“没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嗯,那你想说什么?”许晟放下账本,心不在焉的反问。
我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顿:“谈谈关于失窃的事情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许晟猛然颤了一下,神色也多了一丝慌张。不过,这些症状很快就消失无形了。他也不抬头看我,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失窃的事情,暂时还没有眉目。如果有了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真的么?”我仍旧是紧紧的盯着他,不紧不慢的问,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的做着假设:“如果,这件事情和家里的人有关呢?你又当如何?你还会不依不饶一定要查出真相,替我寻回失物么?还是,大义灭亲?”
许晟这一次,只怕是真的慌了。只是一瞬间,他就抬头来看我,脸色有点发白。他看着我,有些慌乱的问我:“你,都知道了?”
我心里,突然就失望了。我这么说,不过是想提醒他我和小玲的发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结果是这个——他竟然,瞒着我。他问出这个话,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情,可是他却选择瞒着我!
刚刚,他还说:如果有了消息,会立刻告诉你。可是现在,他反问我:你都知道了?不过是瞬间,变化却如此之大!这巨大的反差,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嘲讽!
我缓缓的低头,露出一丝苦笑:“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不过,看来你却是知道什么了。那么,可以告诉我么?”我的语气,有丝丝的冷和灰。我想,许晟也听出来了。这是我对他的失望,这是我对他的控诉。
“对不起。”他没有任何的辩解,只有一句苍白到极点的、也无用到极点的话。
我很想回他一句“对不起有屁用”,可是话到嘴边,在看见他那无奈的表情时黯然的咽下去。是了,那是他的亲人。而我,不过是个外人。他如此选择,也是正常的。这是人之常情,我无言以驳。
所以,我只能接受这句苍白的歉意。我深吸一口气,咽下心中的怒气,轻声反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不报官可以,不处罚也可以。我只要求找回我的东西就成了。”到底如何处罚,那只是他家的私事,与我无关。所以,我只要拿回我的东西就可以。
“我会给你个解释的。至于东西,大概还需要一天时间才能系数找回。”许晟苦笑,语气很郑重,仿佛一个承诺。可是这样的承诺,对我而言有什么用?我在意的,只是他的态度。
他的这种态度,让我再一次的确定——我们,果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果然是不适合的。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丝犹豫,那么现在,我的心已经坚定如铁。同舟共济,生死相随,忠贞不渝,这就是我对另一半的要求。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算是什么夫妻呢?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夫妻,算不得夫妻。
许晟这样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怀疑——我们之间,是否连合作关系都不能保持。合作者之间最重要的信任,他都没有给我。所以,我在他眼里,到底算是个什么?
心里,忍不住有一丝忿然。许晟,我果真是错看你了么?我真的该,听晴雪的话,趁机和你断开,而不是抱着承诺么?
“好的,那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忍着那丝忿然,淡淡的告辞。然心里却是生出一股深深的期待来——若是他现在愿意坦诚以对,将一切都告诉我,我就不会再如此计较。
可是,即便是我已经踏出了房门,许晟仍然没有任何表示。我终于彻底失望。
回头,我看着依然站在书桌边看着我的许晟,灿然一笑,“许晟,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如此没有宽恕之心?即便那个人偷了我的东西,可是他毕竟是你的亲人。难道我就真的会不顾及你的感受,非要赶尽杀绝?如果你的选择是相信我,那么就算是东西全找不回来,我也不一定会非要将他怎么样的。只是,你这样的选择,让我觉得……其实我们之间,原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我在你心里,始终还是一个外人。”
说完之后,我顿了顿,再度补充一句:“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现实一点。生意上的危机,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说完之后,我大步离去,没再看他一眼。
回了房间,我对小玲说道:“小玲,以后把饭都端到房间里来吃,也不许再让许晟进来。除非,是我同意。明白了么?”
小玲不明所以,楞楞的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许久,她回神,诧异无比的问我:“小姐,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
我叹一口气,认真无比的看向她,轻声解释:“因为,我们在许家,就是一个外人。所以,我们要撇清自己的关系。以后许家的事情。最好不要管。另外,明天我们就回去住一段时间。等到许晟把东西都找回来,或许才打算再回来。”
其实,我想说的是,或许,我真的该趁着这个机会,脱离许家。
想想刚才的情景,我忍不住又想叹气——许晟他,竟然至始至终,都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情。我感觉,他是在防范着我。我感觉,他应该是知道了那个偷窃的人是谁,只是,他却选择了什么也不说。
看来,那个人在他的心里,很重要。只是,究竟是谁呢?值得他这样的庇护?我猜测许久,却始终没有答案。我不知道许晟在意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家里,还有谁值得他这样在意。他平日里的表现,应该是对这个家,几乎没有任何眷恋才对。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冷漠的。可是,今天的事情,却让我彻底明白,原来不是他冷漠,而是我从来就不了解他。
一个人独坐许久,最后我烦躁的起身出门,径直走向晴雪的院子。我觉得,我需要倾吐一下心里的烦闷,让人替我出出主意。
晴雪正在吃晚饭,我贸贸然的就这么闯了进去,然后站在他面前手脚无措。
晴雪抬头看了我一眼,一抹惊讶飞快在脸上闪过,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笑吟吟的,温和的问我:“吃过了不曾?”
我突然窘迫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我突然想起,这个时间,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而我,却突然闯了过来,好像我是故意想要和他一起吃饭似地。我本想说我已经吃过了,可是奈何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发出一阵强烈的饥饿讯号。
我低头,不敢看晴雪,小声嗫嚅:“心里烦闷,不想吃。”
“那就和我一起吃吧。”晴雪自然而然的接下去,笑着责备:“不吃饭怎么行?饿坏了,岂不是亏本了么?什么事情,也值得这样糟蹋自己?”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为了许晟那么一个坏蛋,我干嘛这样折腾自己?他要怎么样,是他家的事情,这事情又不是我的错,我干嘛要让自己难受?
这样一想,心里顿时豁然开朗,我乖乖的坐在桌边,任由晴雪出去让人再送来碗筷,然后放肆的狼吞虎咽。我真的是饿坏了……下午一直收拾屋子,后来又怄气,早就饿了。
和晴雪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和明诚在一起时候的放松,就是那种可以完全不用顾忌形象的放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丝毫不担心在他们面前有损形象,只觉得自然就好——或许,也和他们的坦诚温和有关系吧?
因为,我总是能够很自然的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的情绪,而不像是许晟那样的掩藏。面对许晟,你永远看见的只是古井无波,你猜不透他的想法。和他在一起,你会感觉到别扭。
狼吞虎咽的吃完,我满足的拍拍自己的肚皮,然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晴雪,你知道昨天夜里我房间失窃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