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笑间,香草端着香喷喷的粥进来了,“林姑娘,粥来了。”
“香草啊,以后可不能叫林姑娘,要叫郡主了。”琴儿在一边笑着纠正。
“郡主?”
“是啊,香草啊,我认玉儿作闺女了。你呀,以后就服侍玉儿,另外我再叫秀儿也和你一起照顾玉儿,再派四个小丫头…”王妃激动得絮絮叨叨。
“娘,你就让玉儿清静会吧,你看,粥都要凉了。”
“好好,娘不说了,玉儿先吃粥,你看你,这样瘦,以后我可得好好调养调养你的身子,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王妃说着拍了拍黛玉消瘦的脸庞,“娘先去‘揽月阁’看看还缺什么,玉儿别急,慢慢吃。”
看着自己母亲风风火火的背影,水溶歉然一笑,“娘就这性子,玉儿别见怪!”
“挺好的,我很喜欢!”
“等你吃完粥,我就带你去‘揽月阁’,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恩!”黛玉点点头,“你不饿吗?”
“不饿。”
“‘洗心斋’这字你写的?”黛玉指着门楣匾额上的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是!”
“气宇轩昂,苍劲有力,很有气魄。”
“玉儿也懂书法?”水溶眼睛一亮,惊喜的盯着黛玉。
“算…是吧。”黛玉避开了他灼热的眼神,站了起来,“我吃好了。”
“又没吃多少。”水溶皱眉看着还剩大半碗的粥。
“我食量很小。”
“这样可不行,改天我请个好点的厨子回来,好好调理下你的口味。”
“不必麻烦了。”
“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呢?走,我带你去园子里转转,顺便去瞧瞧‘揽月阁’收拾好了没。”
“好!”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在花园里。北静王府的园子占地很大,建筑风格清幽雅致朴实大气。园子里的花草树木,都以天然的姿态生长。就连那假山花石,也都是保持着原始形态,不见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亭台楼榭隐在其中,很好的起到了画龙点晴的作用。洁白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如一条绵长的玉带,蜿蜒曲折的伸展到各个院落。
水溶一路之上详细的解说着。穿过荷池,爬上山坡,就见前面有一座小湖,在湖中央有一座圆形小岛。岛上种植着数百株桃树。此刻在浓密的桃树稍上,隐隐约约有小灯笼样的桃子藏匿在绿油油的桃叶间,煞是可爱。在岛的最高点修建着一座小巧玲珑的二屋小楼,南北各有一座朱红色的栏板桥直通向小岛两岸。
“那就是‘揽月阁’,是这花园中地势最高的地方。”
“好雅致!”
“喜欢吗?”
“恩!”黛玉点点头。
水溶若有所思地看着黛玉,好像她一直都没有笑过。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她脸上从来没有显现过一丝笑意,始终只是那种淡淡的疏离的神色。在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中,看不到一丝波澜,让人猜不透她的真正心意。在她的周围,隐隐似竖着一层看不见的高墙,将周围的人和物远远的隔绝在了墙外。
“怎么了?”黛玉见水溶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有几分不解。
“玉儿不开心吗?”
“为什么这样问?”
“你好像从来没笑过?”
“笑?”黛玉抚了下自己的脸。是的,现在她心里没有任何感觉,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笑。
“开心就要笑吗?
“呃…”水溶有几分尴尬的挠了下自己的头,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忙岔开了话题,转移黛玉的视线。指着地平线,“玉儿快看,马上太阳就要出来了。”
白露刚升,霞云雾出,大地在晨晖中刚刚苏醒,天空像是一块被淋了彩色的染布,一点一点慢慢变色。当第一道曙光穿透云层,天空中的云彩仿佛轻轻颤动。然后在天与地的交界边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伴随着金色光芒,太阳慢慢探出了头,霎那间霞光万道,夺目的光辉慷慨的洒向大地。
“啊——”黛玉突然惨叫一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倒在了地上。
“玉儿?玉儿?”水溶惊慌失措的抱起黛玉,几个起落就跃到了‘揽月阁’,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溶儿,玉儿怎么了?”
王妃正和丫头们布置着‘揽月阁’的物件摆设,冷不防见水溶抱着黛玉冲了进来,吓了一跳。
“玉儿晕倒了。”水溶顾不上多说,直奔卧房。
“来人啊,赶快去请太医!”王妃急忙打发小丫头去请太医,自己则跟在水溶后面。
水溶将黛玉小心翼翼的放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上,只见她整张小脸一片惨白,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玉儿?玉儿?”王妃心疼的握着黛玉的手,轻轻呼唤着。水溶纠结着好看的眉头站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黛玉,心中一阵阵隐隐作痛。
很快,顶着一头银丝的王太医,在王府总管忠叔的陪同下来到了‘揽月阁’。粉红的软罗帐低垂拖曳在榻前,似烟罗半拢。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垂在纱帐外,纤细的皓腕之上覆着一袭白色的娟帕。老太医在榻边坐下,伸手搭在黛玉的脉膊之上,闭目凝神仔细的听着脉膊。片刻之后,王太医放开了耗脉的手。
“太医,玉儿怎么样了?”
“回王妃,从脉相上来看并没什么大碍。”
“没大碍为什么会晕倒?”
“也许是身子太虚所致,往后只需多加调养就当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王妃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水溶也舒展开了紧皱的眉锋。
“这样吧,老夫开个养血补气的方子,以后就按这方子配置成药膳,定可加强体质。”
“如此有劳太医了,秀儿,随太医去前厅取药方。”
“是!”
秀儿跟在王太医和管家忠叔的身后,去了‘揽月阁’的前花厅。太医很快就写好了药方,交于了秀儿,然后就告辞回了太医院。
夜暮降临之时,黛玉醒了过来,脸色也略略恢复了几分血色。
“阿弥佗佛!郡主你可算是醒了。”香草将一个软垫靠在床榻后,然后将黛玉扶了起来,让她倚靠了软垫上。冲着外间叫道:“秀儿,把药拿来。”
珠帘叮咚,水溶微笑着端着一只白玉碗走了进来。
“咦,怎么是爷?秀儿呢?”
“我叫她给玉儿准备晚膳去了。”水溶说着来到榻前,“玉儿把这药喝了。”
“药?”黛玉蹙眉看着端在自己面前的那只玉碗,碗中是黑红色的汤汁,闻起来并没有药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玉儿别怕,这药不苦的,我保证。”似是看透黛玉的心思,水溶笑着舀了一小勺递到了黛玉的唇边。
“不吃!”黛玉可不领他的情,犹豫了下,然后坚决摇了摇头。
“真的不苦,不信你试下,只偿一小口。”
“不要!”黛玉看也不看他一眼,侧身躺下。
水溶给香草递了个眼色,香草明了,转身出去。水溶将玉碗搁在床边的小桌上。
“玉儿啊,难道你想一辈子躺在这床上吗?”
没见回音,水溶又继续道:“本来我还在想着,等你身体好了,就带你去江南游玩的,可现在…”
黛玉的身体微微动了下,一丝笑意浮上了水溶的眼底。
“可是你身体这样差,动不动就昏倒…只怕是…”
“可以去苏洲吗?”黛玉转过了身,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盯着水溶。
“你要想,咱们就去啊。”水溶眼里写满了笑意,“只是你不吃药的话,估计是去不了。”水溶不无惋惜的摇摇头,“今年江南那可是会很热闹呢,听说有个什么盛会将在太湖举行…”
“‘荷花会’!”
“对,好像是这么个名。玉儿知道啊?”
“恩,每三年举行一次,江南几省都会派人参加。”黛玉的眼神一亮,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情绪的波动。眼尖的水溶一下就捕捉到了。
“玉儿想去吧?”
“恩!”黛玉点点头。
“那就乖乖把药喝了,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你身体不养好可是出不了远门的。”
“我又没病。”
“没病怎么会好端端的昏倒呢?”
“我…只是怕阳光。”黛玉眸子一黯,喃喃着低下了头。
“怕阳光?”水溶诧异的看着低首的黛玉,“玉儿是说,你是因为阳光照射才昏倒的?”
黛玉扬起了脸,点点头,眼中涌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很快转为平淡消失。
“很古怪的毛病是不是?”
“玉儿别在意,以后出门撑上阳伞就行了。”水溶温柔一笑,“我想玉儿在阳伞下一定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