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童子进到自己的竹楼内,从床底下捞出一只细长的木匣子。匣子陈旧不堪,表面的红漆也已斑驳脱落。
“师父,这破匣子里不会就是你的身家宝贝‘赤炎剑’吧?”
“小子,答对了!”阳童子嘿嘿一笑。
“哎,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贵重的东西装这破盒子里。”水溶连连摇头叹息。
“你小子懂什么,这叫好酒不怕巷子深。总比过那些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艺强。”阳童子肚里墨水不多,也只牵强的这样解释着。
“得,师傅你就别吹了,还是快看看你这宝贝疙瘩吧!”水溶大概是怕自己的师傅又犯了唠叨的毛病,赶紧催促他快点打开匣子。
阳童子瞪了他一眼,在匣子两头的凸起上一按,匣子应声打开。
“师父,这就是‘赤炎剑’?”看着盒中之物,水溶傻眼了。这哪是什么宝剑,如果不是那形状还保持着剑的样子。水溶一定会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堆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那剑的表面附着厚实的红色铁锈,别说剑刃毫无锋利可言,就连那握手的剑柄都锈得一塌糊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见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瞅着盒中的锈剑。让他不禁开始要怀疑自己的师傅这精神可否正常了。
“看什么看?快把剑拿起来啊?”阳童子留恋了半天,一抬头见水溶古怪的盯着自己。
“哦!”为了不损害师傅的自尊,水溶听话的将手伸到了盒中。
“咦!”握着剑柄往上一提,可剑却纹丝不动。心中暗自一惊,不禁加大了力气,再次用力往上一拔,剑却依然不动。他心中不服气,心说一柄破剑,至于这样沉重吗?不觉就在手上使上了三分内力。这才勉强将剑从匣中取了出来。刚举到一半,手臂便一酸。剑差点失手掉到地上。
“师傅,你这是什么玩艺啊?这么沉,别说举起来,就是光拿着都费力。”
“嘿,溶小子,看你还小瞧师傅这宝贝不。”阳童子得意一笑,从水溶手中取过‘赤炎剑’。奇迹出现。那锈迹斑斑的剑到了他手中后,便如同脱胎换骨一般。那表面的锈渍全部脱落融化,如同流水一般慢慢融入了剑身中。水溶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片刻之后,只见阳童子手里的那把剑,已经呈现出赤红色。整个剑身轻溥如纸,表面还隐隐涌动着暗红的光晕。
“师…傅!”水溶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你这宝贝太邪乎了吧?”
“给!”阳童子将剑递给水溶,水溶兴奋的接过。却忽略了他师傅脸上那促侠的表情。
“咣当!”剑从水溶的手上失手掉到了地上,又恢复了那锈浊沉重不堪的样子。
“师傅!”水溶这才发现阳童子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你又捉弄徒儿!”
“嘿嘿…”阳童子被水溶点破,不好意思的收起了嬉笑,“好了,不和你玩笑了,你把剑拾起来听我说。”
水溶依言拾起了剑,也只将剑尖撑着地,握在手中。
“此剑和你大师伯那把‘寒冰剑’是一对,为一阴一阳。此剑极有灵气,会自动认主。虽然我同意将此剑传授于你,还不知道这剑是否就接受你。”
“那怎么办?”水溶一听不禁有点气馁。那剑到自己手上就变得沉重无比锈迹斑斑,难道是不承认自己吗?
“你先别急,剑认主有个仪式。”
“仪式?”
“对,滴血为盟的仪式!来,将你的鲜血浇到剑身上试试。”阳童子鼓励地瞧着水溶。
水溶微微一皱眉:“怎么这么古怪。”但还是在自己握剑的右腕上一划,鲜血立刻就从那细长的口子中渗了出来。源源不断的顺着他握剑的手滑到剑柄,然后淋到剑身上。一道道细小的血线在剑身上蜿蜒的流淌。阳童子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丝线滑下的鲜血。就在水溶的热血既然顺着剑尖流入地下之时,那条条血线突然凝聚在剑尖不动了。然后聚越多,凝聚成了一个个小血珠。阳童子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更加眨也眨的盯着那些个滴溜溜在原地打转的血珠。
只见那些个小血珠一个一个的慢慢汇聚融合起来,最后凝结成了一个血圈,将剑尖整个包围了起来。接着那血圈一齐自剑尖没入了剑身中。也此同时,锈蚀的剑身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水溶只觉从剑身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的手牢牢吸住。然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剑身上伸出来,附在了自己手腕上的破口处。他只觉体内的热血立刻骚动起来,迅速的往握剑的手涌去。那原先慢慢流淌的血线此刻已变成了一条条迅急的沟壑,血顺着那沟壑迅速被吸入了剑身中。
“师傅!”水溶只觉整个右臂一阵酸麻无力。想甩开手中的剑却如同长在一起一般,怎么也扔不掉。身体因突然剧烈失血而有一瞬间的眩晕。
“臭小子,给我忍住,失这点血又要不了你的命!”阳童子可不管他这些,只紧张的注视着剑身的变化。
“是!”水溶现在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恐惧的盯着拼命喝自己鲜血的‘赤炎剑’。
随着鲜血越涌越多,那剑也在发生着变化。那表面的铁锈逐渐开始脱落,整个剑身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可以明显看到水溶的鲜血正在剑身内部流淌,慢慢灌满了剑身,直达剑柄。当剑柄也注满了鲜血时,水溶只觉手腕一松,手腕上的血奇迹股的止住。他忙将手一松,自剑柄上收了回来。再看那柄剑,自地上慢慢升了起来,停留在半空。华光大作,发出万道耀眼的霞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水溶和阳童下意识的侧过脸去。当光亮暗淡下去的时候,二人转过头来。只见一柄暗红色剑鞘包裹着的长剑静静的飘浮在半空中。水溶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那长剑便飞入了他的手中。
“溶小子,看来还是你和这剑有缘啊!”阳童子感叹道,“想当年我滴血为盟的时候,也只是让剑身变得锋利,可并无剑鞘出现。”
“是吗?”水溶也是奇怪万分。现在这剑在自己手上,轻巧无比。拿在手中,一股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就好似这剑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他慢慢握住了剑柄,将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寒光一闪,一股微热的灼气自剑身中散发出来。整个剑身比阳童子握在手中之时更加的红艳,就似鲜血一般。红得透亮,红得灼热。隐隐可见鲜血如同流水般在剑身内流动游走。
“溶小子,快试试。”阳童子激动地催促着。
水溶依言试着将二分内力灌入剑身中,举剑对地一挥。
“轰!”地上立刻现出了一道三尺来深的裂口。
“小子,你用上了几分内力?”
“二分!”水溶如实回答着。
“够了,你快将剑收起来,再试,我这房子可就没了。”阳童子脸色微变,“这剑在你手中的威力可比在我手中强悍多了。好了,你可以走了。快去将那女子救出来吧,你大师伯还等着在呢。”
“是,师傅你们先耐心的多等几日,徒儿还有件事要先了结一下。”
“你又有什么破事啊?”阳童子眼一瞪,“难道比救冥小子更重要吗?”
“是,师傅,如果不先将这事解决,徒儿没脸去见她。”水溶眸中流光闪动,深遂而幽深。
“好了好了,我也听不明白,既然那么重要就快去吧!”
“如此,徒儿就先告辞了。师傅保重!”
“恩,去吧!”看着水溶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山腹中,阳童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水溶离开山谷后,直奔一处山庄而去。
逍遥山庄内,白如飞正惬意的躺在院中的花树下。和依偎他在身畔的两位如花似玉,酥胸**的女子低声调笑着。
“白兄,你还是如此好雅性啊!”
“水…水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白如飞脸色一变,挥手遣散了二名妖媚的女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
“水兄,兄弟我可是改邪归正了,再没做那偷香窃玉之事了。”白如飞似对水溶极为忌惮,连忙解释着。
“白兄想哪去了,今天我是有事相求。”
“怎么,水兄也有求兄弟的时候?别开玩笑了。”白如飞俊美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爱昧的笑,“莫不是水兄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搞不定,需要兄弟帮忙?”
“你这脑袋里就尽想这些事。”水溶鄙夷的睨了他一眼。
“你不是要找兄弟我帮忙吗?可兄弟这点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如飞邪肆的一笑,“只有对女人,才是兄弟我最拿手的。”
“我就是看中这点才来的。”水溶不客气的坐在了他的软榻上。
“嘿,还是被兄弟我猜对了吧?快说吧,是哪家的女子?”白如飞如苍蝇般贴了过来,伸手就要揽水溶的肩膀。
“你就给我老实的在那站着。”水溶眼一瞪,可不让他吃到自己的豆腐。他心里清楚,这白如飞好色成性。不管男女,只要是他看中的,都难逃他的魔掌。如果不是前年他采花之时,被自己碰到。逼他痛改前非,只怕他现在还在当那臭名昭彰的采花大盗。
“好了,我站着成了吧?有什么事快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别说一件,就是百件我也答应你。”白如飞见水溶有点愠怒,忙收起了嬉笑,一本正经的望着他。
“对女子,以前你曾说过。只要是看上一眼,你便能知道她是处子还是妇人?”
“对,怎么?”
“那好,我想请你陪我走一趟茜香,有个女子我想你帮我确定下她是否是处子。”
“怎么,兄弟看上那女子了?”白如飞又挂上了嬉笑的表情。
“不是。”水溶俊脸一红,便如实将自己和琉璃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所以,兄弟想确定你是否和那姑娘发生了关系?”
“是,对那天晚上的事,我一点映像也没有。”水溶沉思了片刻,“那时候,我记忆出了点问题,对一些事情思考比较简单。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有种被人请君入瓮的感觉。好像处处在被人算计。”水溶眼中划过一线狠戾,“你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被人利用算计。如果真是那样,我不会便宜他们。”
“如果水兄要是发现自己受骗了呢?”
“那就需要一种手段,逼他们自己承认。”
白如飞思忖了片刻:“一切保在兄弟身上,保管到时候要他们露出马脚。”他戏虐的看了水溶一眼,“前提是水兄确实没对人家姑娘家做出越轨的事来。”
“少废话了,快收拾下准备走吧!”水溶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这心中也开始打鼓,如果…如果真发生了什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收拾完东西的白如飞似看出了水溶的担忧,忙安慰的一笑:“水兄别多想了,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水溶苦涩的摇摇头:“说实话,我这心中真的没底。要是…要是真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了。”
“她?哪个她?难道不是你说的这位姑娘?”白如飞奇怪的看着一脸沉重的水溶。
“不是!”水溶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走吧!”
两人走了一程,水溶至始至终都未出一言。一道无形的沉重枷锁似将他套得牢牢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水兄,你就放轻松点吧,我看你这一路,心事重重的。”白如飞见他这样,忙好意劝慰着。
“我怎么可能轻松得起来。”越接近目的地,水溶的心中越难熬,心似在烈火中煎炸一般。他真的是怕啊,真的怕自己和琉璃发生了关系。那他今生今世,还哪有机会和黛玉在一起。想起黛玉的一颦一笑,他的心如刀割一般难受。玉儿…玉儿…我还能和你在一起吗?
漆黑的夜空,象浸透了墨汁。细雨飘零的云层缝隙中,间或透出点点灯火。就是在这样的夜晚,两条身影融入夜色中,匍匐在纳兰王府的屋脊上。
“可看得清楚?”水溶低声询问着白如飞。
“放心,只要她靠近窗前,我便可瞧得清楚明白。”
“哦!”水溶应了声,仰躺在屋面上,“那你可要看仔细了,兄弟我的将来可全交到你手上了。”水溶说得仿佛慷慨就义般。可谁知道他这心里正七上八下,真打鼓。他都失去了观望的勇气,只能这样假装镇定的躺着,享受着丝丝细雨的洗涤。
白如飞忍住笑,同情的望了他一眼:“放心吧,没准兄弟还要恭喜你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已经认定我和她…”水溶脸一红,紧张的侧过头来,“你不要吓唬兄弟好不好?你要知道,我现在可是生不如死啊!我…”
“嘘!她来了。”白如飞忙打断了水溶的话。
水溶大气也不敢出,初冬阴冷的雨夜中,他这手心都沁出汗来。他拼命抑制着自己紧张激动的心绪。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好半天,白如飞才收回了察看琉璃的脸,神情古怪的盯着水溶。
“怎么样?”水溶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定定的望着怪异的白如飞。
白如飞一言不发,只是继续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瞅着水溶。
“你倒说话啊,到底结果如何?”水溶使劲撞了下他的手肘,看他的神情,难道是…“是不是我和她已…”他实在怕从他的嘴里得到这一证实,但事实又逼得他不得不开口询问。
“咱们先离开再说。”白如飞非常沉重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从屋脊上窜了起来,向无人的角落跃去。水溶看他那样子,心蓦的一沉,凉到了谷底。他呆呆的躺在屋脊上,半天都不动弹,只任那冰冷的雨丝打在面上,滑入脖子中。那冰冷的感觉刺得他的心隐隐作痛。
“发什么呆?快走啊!”已经离去的白去飞又折了回来。拽住了水溶的手腕,强行将他带离了纳兰王府的范围。水溶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跟在他身后。
“喂,水兄?水兄?”白如飞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事?”水溶游离的魂魄总算回复到身体中。勉强一笑,“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我注定还是辜负了她…”说着眼圈一红背过身去。亮晶晶的东西自他的眼角渗了出来,和脸上的雨水混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