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宝玉是自己的全部,所以当知道那天是他成亲的日子后。黛玉便给自己的人生划下了自认为是完美的休止符。用沉湖来结束自己本已有限的生命,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及对贾府的决绝。原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却不想三年后,自己却奇迹般的复活。只是自己那满目疮痍的心却永远丢弃在了那冰冷幽深的镜湖底。
命运让她与水溶相遇,他将她从镜湖中救了出来。他的笑如阳光一般灿烂,只是那笑却永远照不进她的心底。她如同怪物般躲藏在黑暗中,用厚重的壳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允许任何人去碰触。
苏州之行,他们的温柔体贴,细心呵护,不知不觉将她冰冷的心撬开一条细缝。如涓涓细流,慢慢融入她冷漠的心湖,击起一丝细小的涟漪。温暖的感觉拨动着她已经冷却的心弦。她开始慢慢聍听到了自己缓慢的心跳,开始感觉到了自己是真实的活着。心中不觉有了一丝丝的欢喜雀跃,不觉开始萌生了一丝小小的奢望——能再次活着真是太好了!
命运是残酷的操纵者,很快黛玉便发现了自己的改变。她不光只是怕光,还有了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当力量觉醒的那一刻,她只觉自己被沉重无边的黑暗包围。心内有个声音在叫嚣咆哮,无数只手从暗处伸了出来,将她的心智一点一点的拉入孤独恐惧的深渊。
乱石岛上,透过那三个小孔,她看到了人世间最惨烈残酷的图画。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的尸体、沽沽流淌的鲜血…血腥、艳红冲刺着她的大脑,深深的烙入了她的脑海。没有害怕、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她的心反而因那热烈的红而变得灼热起来,体内每一根血脉开始莫名的燥动起来,似在与那艳红相呼应。心因极度的兴奋,而呯呯的欢跳着、鼓动着。
血…血…毁灭…毁灭…对血的渴望与毁灭一切的欲望,强烈的支配着她的大脑。将她仅剩的理智埋灭。看着那些渺小的生命在手中化为灰烬,她心是如此的欢畅雀跃。
“玉儿…不要…”当那个男人不顾一切,紧紧抱住自己的时候,她一阵迷惑,他是谁?手却不由自主的攀上了他的胸口,五指如尖利的刀刃,从他跳动的心口穿了过去。
“玉…儿…”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定定的望着自己。然后身子一软,便倒向了自己的怀中。自己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胸腔内,感觉到他的心跳在慢慢变缓。滚烫粘稠的液体顺着自己的手腕滴滴哒哒的流淌,很快便将脚下浸湿了一大片。
终于感觉不到他的心跳,黛玉抽出了自己的手。看着他从自己身上滑落,一动不动的仰躺在地上。血不停的从自己打开的破洞中涌出,延着蜿蜒的曲线滑入地表。
“啊——”心没来由的一阵剧痛,似被人掏空了一般。她忍不住痛呼出声,踉跄着跌倒在水溶身前。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那个破洞是开在自己的胸口一般。美丽的脸因极度的疼痛而扭曲。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没入心扉的痛,冷汗将她的衣裳全部浸湿,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溶…大哥!”当她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那早已冰冷没有生气的躯体。“溶…大哥…溶大哥…”她举起粘满了他鲜血的手,脑中浮现出自己洞穿他胸口的情景。“溶大哥…”她惊慌失措的抱住那体温渐冷的躯体,放声恸泣起来。
“快…快将乱石岛引爆!”
震天的巨响声中,四周的巨石在火药的作用下,分崩离析,乱石飞溅。脚下的大地在激烈的颤抖着,一点一点碎裂开,坠入黑暗深沉的太湖。她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只视若珍宝般紧紧的抱紧了怀中的躯体,她将自己的脸贴在那已没有心跳的胸膛上,害怕手一松他便会消失。在她的周围竖起了一道方圆十米的透明屏障,将外面的剧烈爆炸隔绝在外,不让它打扰自己与他的安宁。屏障内,她痴痴的抱着他,轻声的呢喃着,呼喊着。原以为自己早已舍弃了心,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人心痛。可如今,在失去了他之后,她才真正品偿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
当除魔师再次折回来的时候,那个怪石嶙立的乱石岛已消失了。原有的地方散发出一丝淡淡的光亮,他小心的靠近,却见到她低首紧紧抱着一人。那纤细的背影因极度的惶恐而微微颤栗着,浑身散发着绝望悲伤的气息。
“林姑娘?”他跃上这仅存的十来米之地,轻声的呼唤着。好半天黛玉才缓缓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似无底的深渊,贮满哀伤。
“求求你,救救他!”瞳孔在看到除魔师后,第一次有了一丝闪动。她如抓到救命稻草般,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绝望的乞求着。
“林姑娘,先别急,让我看看。”他将他的身体从她的怀中抱了出来,当看到他胸口的大洞时,心顿时一凉。“林姑娘,他已经死了。”
“不,我不准他死,你一定要救救他。”她执拗的使劲摇着头。
“对不起,恕在下无能为力。他已魂归地府了。”
“魂归地府…魂归地府…”她眼睛一亮,“那我就去地府,将他的魂魄找回来!”
“林姑娘!”他还来不及阻止,她便消失在了眼前。半个时辰后,她便真的领着水溶的魂魄回来了。
“这下,他可以不用死了。”她开心的笑着,将他的魂魄按入了他的躯体中,他的心脏又开始了轻微的跳动。除魔师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艰难道:“姑娘真的下到地府了?”
“是!”
“那…阎王爷轻易就放人了?”
“我拔了他的胡子,砸了他的阎罗殿。”
“啊!”除魔师冷汗嗖嗖直冒,“要是阎王派人来可怎么办?”
“放心,他不敢!”她轻轻一笑,目不转睛的盯着怀里的水溶。
“那…”除魔师吞了吞口水,“咱们还是离开这吧。”
“去哪?”
“虽然你将他的魂魄找了回来,但他的伤还是很重,一定要找人医治。”
“上哪找大夫?”
“去‘望月谷’吧,听说那有位神医,医术高明。”
“好!”黛玉说着便欲抱着水溶站起来。
“还是我来吧。”
“谢谢!”
当他们连夜奔赴望月谷,叩开那扇木门的时候,开门的那名俗家僧人在看到黛玉的瞬间,惊骇的躇在那。
“林妹妹!”
黛玉并没有看他,她的视线早跟着除魔师进到了屋内,停留在水溶的身上。
“忘尘师父,请你快来看看他。”
“…哦!”宝玉懵懵懂懂的来到木板床前,一见床上之人胸口上的那个大洞,倒吸了口冷气,忙强打起精神细心诊治起来。
“怎么样?”
“他失血过多,必需补血,还有他胸口这个大洞也得赶紧缝合起来。”
“那就有劳忘尘师父了。”
一边的黛玉在听到要补血的时候,左腕一抬,右手指尖在腕上一划,殷红的血便冒了出来。她轻轻撬开水溶的嘴,将手腕放到他的唇边,那温热的血便一滴一滴落入了水溶的口中。
“林姑娘!”
“林妹妹!”
“别管我,将他的伤口缝合起来。”
宝玉一咬牙,解开了水溶的衣衫,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肌肤。他取来工具,先将他的伤口清洗干净,然后麻利的用针线将破洞缝合了起来。
“林妹妹,血够了!”宝玉见黛玉的脸因失血过多,已开始呈现苍白,忙出声阻止着。“我要缝合他背部了。”
黛玉点点头,止住了血,收回了手。除魔师帮着将水溶的身子侧了过来,左肩之上一只粉色铜钱大小的蝶形胎记映入了黛玉的眼帘。
宝玉将水溶的伤口处理完后,又给他喂下三粒丸药,这才吁了口气。
“林妹妹,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黛玉摇摇头,只静静的站在床边,“他什么时候会醒?”
“情况乐观的话,明天也许就会醒吧。”
“恩!你们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就行了。”
“还是你去休息吧,你…”宝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除魔师拉了出去。屋内只剩下黛玉一人。她轻轻的坐在床边,颤抖着抚上水溶苍白的容颜。
“溶大哥…”大滴大滴的泪不可抑制的从眼中滑落,“溶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深深的愧悔自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放心吧,他会好起来的。”不知何时,除魔师站到了床边。
黛玉抬起了泪眼迷朦的双眼:“冥大哥、紫鹃他们怎么样了?”
“我将他们安排在客栈中了。”除魔师安慰的一笑,“你别担心,我消去了他们有关你的记忆,没有人会记得那晚的事。”
“谢谢!”黛玉擦了擦眼泪,目光转到床上,“那么,也请消去他的记忆吧!”
“你?你确定?”除魔师吃惊的看着黛玉。
“是!”黛玉坚定的点了点头。
“不后悔?消去记忆后,他便再也不认得你是谁了。”除魔师早知他二人之间的羁绊非同一般,不由担心的看着黛玉。
“动手吧!”
除魔师叹息着摇了摇头,双手结印,打出一道金色的光符,闪亮的符咒自水深的眉间没入不见。黛玉默默的走了出去。从此以后,自己在他心中他便形同陌路了吧。心再一次的揪痛起来,她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胸口。
“你这是何苦呢?”除魔师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既然放不下,何必又让他忘记呢?”
“我不要他知道我曾经亲手杀过他,我不要他有这些痛苦的回忆!”黛玉微微闭上了双眸。她弄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只知道在他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心好痛。有什么东西在心内急速的流逝,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宣泄好痛。那种失去灵魂依托,撕心裂肺的滋味她不要再品偿。就让自己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吧,只要他生活得幸福,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