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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妹妹——”

“宝玉,你醒了?”贾母坐在床榻前,含笑抹着眼角沁出的泪。

“老太太…林妹妹呢?我要见她。”宝玉挣扎着坐了起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贾母。

“林妹妹…”站在床边的宝钗咬紧了嘴唇,“林妹妹不见了!”

“你们又在骗我!”宝玉怒吼一声,吓了宝钗一跳,“你们把林妹妹藏哪了?藏哪了?”宝玉的声音低了下去,几近哀求的拉着贾母,“老祖宗,求求你,把林妹妹还给我,求求你了…你平常那么疼林妹妹的…”

“宝玉!”贾母一把抱住了宝玉,老泪纵横,“对不起,老祖宗错了…错了…玉儿真的不见了…”

“紫鹃呢?紫鹃呢?”宝玉从贾母怀中挣了出来。

“紫鹃,快点,宝二爷要见你呢。”袭人拉着失魂落魄的紫鹃,急匆匆的往宝玉的房中赶。

“二爷,紫鹃来了。”

小丫头们忙让开了条道,让袭人进来。

“紫鹃,紫鹃,你知道你家姑娘上哪了是不是?”宝玉一见紫娟,高兴的跳下了床,“林妹妹生我的气藏起来了是不是?你快告诉我,她藏哪了?”

紫鹃听到宝玉的声音,失神的眼睛一亮,慢慢抬起了头。眸中却是冰冷一片,冷冷的盯着抓着自己的宝玉,“宝二爷这时找我家姑娘做什么?”

“你快带我去见林妹妹,我要告诉她,我这里,永远只有她一个,再也容不下别人!”宝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要亲口告诉她,我娶的是她,不是什么宝姐姐。”

人群中的宝钗听了,脸色一白,一丝腥甜从紧咬的唇缝沁入口中。她双手在袖中紧紧攥在了一处。修长的指甲深深掐入了肉中,却也不觉得疼。

看着近乎颠狂的宝玉,紫鹃叹了口气,冰冷的眸子慢慢柔和起来,凄然道:“姑娘不见了,奴婢找遍了园子,也没找到。”

“不见了…不见了…”

“是,姑娘焚烧了所有的诗稿还有那几方帕子。”

“林妹妹——”

宝玉再次发出一声惨叫,胸口内又是一阵翻涌。他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强自咽下涌到喉头的那股血腥。脑中划过一个画面,心下大骇,用力拔开众人,疯了般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林妹妹!”凄厉的呼喊声划破贾府的上空。

“宝玉…宝玉…快拦住他!”贾母和王夫人在后忙不喋的叫着,跟着追了出去。

“林妹妹…”宝玉抱着黛玉遗在湖边的黄色狐裘斗篷,扑倒在镜湖边,眼中流下了绝望的泪。还记得以前和黛玉来这镜湖游玩时,黛玉说过的话,“如果哪天我死的话,我希望是死在这洁净的镜湖中。”

“妹妹,为什么你这么狠心,要抛下我呢?”他痴痴呆呆的站了起来,慢慢就向湖中走去,“妹妹,你等着,我来了…我这就来陪你…你别怕,一定要等着我…”湖水慢慢淹过了他的大半个身子,慢慢涌到脖子处。

“快…快把宝玉给我拉上来…快啊!”贾母和王夫人在后面追来,直吓得魂飞魄散。几个强壮的小厮在林之孝的亲自带领下,急忙跃入湖中。飞快的将即将整个没入湖中的宝玉拉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拖到了湖边。

“宝玉啊,你这是犯什么糊涂啊,你这不是要娘的命吗?”王夫人搂着浑身湿淋淋的宝玉,哭得一塌糊涂。

“林妹妹死了,林妹妹死了…”宝玉苍白着脸,就只会呆呆的念叨着这几个字。

“宝玉,你说什么?你说林丫头沉湖了?”随后赶到的贾母吓得脸色都变了。当她眼睛瞟到宝玉紧紧抱着的黄色狐领斗篷的时候,老太太眼一花,精神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老太太,老太太!”

镜湖边乱成了一片,而贾家的家主奴仆,几乎全拥到了镜湖,连贾赦、贾政、贾珍等一群男丁也全赶到。

“来人啊…快给我派人下去打捞林丫头…”贾母半天才缓过气来,捶胸顿脚直哭得声嘶力竭。

贾珍一行男家主忙组织来熟识水性的强壮小厮,潜入湖中,仔细搜寻着黛玉的踪迹。一个时辰…二个时辰…上十名小厮轮换着下水,却什么也没找到。

“回老爷,这湖水怕有数十米深,奴才们根本下不到水底。”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林丫头你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啊…”贾母形象全无的跌坐在地上,不停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双腿,“敏儿啊…娘对不起你啊…都是娘的错…害死了林丫头啊…”

“老太太,快别这样了…”姐妹们全围在贾母身边,个个眼睛红肿如核桃,满面悲凄。独有宝钗站在远处,伏在自己的母亲肩头,心如刀割,无声的哭泣。薛姨妈也是泪水潺潺,心中后悔不叠。

整整三天,宝玉不吃不喝,一声不吭的坐在湖边,任是谁拉他都不走。而贾府也派人日夜不停的打捞了整整三天,却一无所获。众人绝望之余也心生诧异:按理,这人溺水而亡,顶多一天这尸体便会飘浮而起,可三天过去,黛玉的遗体愣是没见着。等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宝玉总算是熬不住,倒了下去。诸人这才将他抬回了贾府,回府后,老太太和宝玉全病倒在了床上。一时之间,整个贾府上下一片乌云惨淡。宫里的元妃得知消息,也是痛哭了一场,打发宫人前来贾府探视。十多天后,贾母这才有了些起色,渐渐能坐起来。而宝玉则痴呆疯颠起来,整天就知道傻笑,要不就拉着小丫头叫着林妹妹…林妹妹…

如此又过了近二个月,宝玉的疯呆总算慢慢好转,不再乱叫了,只是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他独自一人搬到了潇湘馆,常常失神的看着院中碧绿的修竹发呆,一坐就是一老天。贾母、王夫人无法,只嘱咐袭人、秋纹等人好好看着,细心照料。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数日后的某个早上,丫头们起床后,发现不见了宝玉的踪影,寻遍大观园内外,无所得。再一个月后,轮为京城笑柄的薛宝钗也从贾府失去了踪迹,贾母、王夫人再次轮入了几近崩溃的边缘。

一名年轻的乞丐蜷缩在破庙的一角,一整天也不见动弹一下。

“阿弥佗佛!”一声嘹亮的佛号响在他的身畔。年轻的乞丐这才挪动了下身体,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身前之人。只见眼前之人须发皆白,一副仙风道骨。

“大师!”乞丐坐了起来,庄重的跪在老和尚的身前,“求大师渡化弟子!”这乞丐不是别人,竟然是那突然消失了好几个月的贾宝玉。

“施主有何苦?”

“弟子失去了今生唯一致爱,如今已是万念俱灰,心如枯稿。情愿跟随大师遁入空门,了却此身。”

“阿弥佗佛,悟得因缘生灭法,自无恩爱别离愁!只是施主尘缘未了,贫僧不能渡你出家!”

“弟子尘缘已了,求大师成全!”宝玉咚咚磕倒在地。

“施主太执拗了,请先起来吧。”

“大师不答应,弟子就不起来。”

“痴儿!痴儿!好吧,你先跟随与我,只是贫僧还不能渡化你,你可先戴发修行!”

“是,谢谢大师!”

“以后你就叫‘忘尘’吧!”

“弟子谢谢师傅赐名。”

“阿弥佗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仙风道骨的和尚唱罢佛偈飘然而去。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宝玉跟在大师之后,默默回味着这几句偈语,心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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