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一觉睡醒,睁开眼睛眨了又眨。咦,这人怎么如此眼熟?
“怎么,又不认识我了?”莫子邪坐在床边,认真的盯着她看,眸子里灌满浓浓笑意。
“鬼啊~”陶夭夭坐直身子,骤的大叫出声。
莫子邪吓了一跳:“本王的样子很猥琐么,怎么会让你以为是见到鬼了呢?”
“我是不是已经死啦?”望了望周围的环境,这里明明不是东宫,也不是自己的寝殿。陶夭夭晕乎乎的看向莫子邪,傻里吧唧的问着,“原来阎王殿长这个样子啊,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嘛。耶?你怎么也跟来了,难道……你也死啦?”
对准她的额头,轻轻给了她两颗栗子。莫子邪好笑的勾唇,似怒非怒的骂道:“好生生的活着,说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呀!”
“你是说,我还活着?”陶夭夭老大不相信,竟然噗嗤笑出声来,“我要是还活着,怎么会平白无故遇见你呢。小王爷,你就少蒙人了。”
“为什么不可以?”将她的手拿过来,贴到自己的脸上,莫子邪温软的凝视于她,“还是热的,不是么?是我,我就在你身边。”
“也是,死人的身体应该是凉的。”陶夭夭讷讷自语,突而更加好奇了,“难道我在靖南王府?可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
“……”问题问的有些强人所难,莫子邪突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莫逸呢,那混蛋去了哪里?”脸顿时阴了下去,陶夭夭蓦地想起一件事,“他说要将我送到你这里,居然真的不问问我就这么做了!”
“你很讨厌见到我?”莫子邪问的有些伤感。
“我更讨厌送我过来的人!”陶夭夭火气过旺,也顾不得伤不伤人了,“我又不是他养的小狗,凭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既然他那么喜欢做皇帝,就让他好好做个够去。”
我要是稀罕他,我就不是陶夭夭。
“莫逸现在丞相府,但并不是为了薛璧妤。”莫子邪说的模棱两可,却又此地无银三百两,“需要本王带你过去找他么?”
“谁要找他了!我失心疯了才会去找他。”提到薛璧妤就莫名的来火,陶夭夭恶狠狠的咬牙,闷哼几声才道,“休书都已经写过了,我与他日后再无任何瓜葛。他是生是死,是风流还是无耻,通通与姑奶奶无关!不相干的无关!”
若是无关,又何必动怒?莫子邪心里叹气,连语气都变的异常沉重:“既是如此,你就安心在这养病吧。王府有最好的大夫,他能医治你身上的毒,不出十日便可痊愈。”
见他信心十足的样子,陶夭夭质疑的眯了眯眼:“宫里的御医都拿我无辄,王爷的大夫却是能将我治愈,这也未免太悬乎了吧?可别找来什么江湖术士,坑蒙拐骗稀里糊涂将我给了结喽。别拿我做肉靶子哈,我可是很怕死滴咯。”
莫子邪被她逗乐了:“你放心,若是害了你,本王愿给你陪葬。”
陶夭夭不屑一顾:“辫子都翘了,我管你陪不陪葬呢!反正又看不见。”
这回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了。莫子邪倍感无奈:“难道本王的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谈到银子,某人来劲了:“那混球把我扔给你来照顾,有没有额外送点儿汤药费什么的呀?咱们二一添作五,平分了怎么样?”
莫逸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会送什么汤药费?莫子邪好笑的拧眉:“你身子都还没养好呢,急着要银子做什么用?”
陶夭夭瞪了他几眼:“你别管那么多。一句话,到底给是不给?”
她那横横不可侵犯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在打劫。更可笑的是,莫子邪居然真就屈服在了她的淫威之下:“说到汤药费么,倒也不是没有。在你来之前,太子送了九颗夜明珠,还有一株南海血珊瑚……”
“等等等等。”陶夭夭突然打断他,“你刚才讲什么来着。你说,九颗夜明珠?”
莫子邪木讷的点头:“没错,九颗。”
宫里明明只有七颗,怎么会冒出来九颗?眼珠子猛转,陶夭夭气呼呼的想着:好你个莫逸,说什么不认识银面人,原来也是在对我撒谎!该死的,他怎么不去死呢?竟然将她当白痴来耍。
见她神色不对,莫子邪重重的挤眉:“你在想什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你管我!那些东西我全都不要,你兑换成银票给我就成。”陶夭夭懒得再说话,干脆下起逐客令来,“去,吩咐厨房把药端来,我会乖乖养伤的。没你的事可以出去了。”
呵!脾气可真不小呢。不要银子要银票,还把他当下人来使唤。别说,莫子邪还真有点儿傻眼了。
陶夭夭嘿了几声,啐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你!”想想还是憋了回去,莫子邪乖乖的起身,调子拉的老长老长,“是~大—小—姐。”
陶夭夭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却一个劲的叫骂:“莫逸。若是本小姐大难不死,肯定会去宰了你。给我小心着点!”
“殿下,这是娘娘留给您的……书信。”俞太医小心翼翼的将纸张呈了过去,然后又往回退了十几步。
莫逸接过来一看,封面是用草叶汁调染而成的天然绿色,然后再用墨汁在上面写了两个歪歪倒倒的狗爬字,美其名曰:《休书》。
呵,亏她想的出来!揭开火漆,认真的读了起来:“奉天承运,太子妃诏曰。太子莫逸,为夫不仁,朝秦暮楚、朝三暮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满口谎言、欺上瞒下,等等等等后面的省略……总而言之,绝对不是什么好鸟。故,太子妃陶夭夭愤然弃之,实乃顺应天命,从此恩断义绝,彼此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最后再吼上两句,此时不休,更待何时!祖奶奶陶氏,绝笔。”
这都什么跟什么?莫逸哭笑不得,还从未见过有人将休书写成这样子的,还真是那个啥……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气的肠子都痛,冷着脸问俞太医:“太子妃写这玩意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旁边的吗,怎么就不给指点指点,写出这种东西来,简直贻笑大方。亏你还是一介书生,真是有辱斯文!”
俞太医可怜兮兮的耸着鼻子:“微臣倒是也想说几句来着,可太子妃拿那种杀人不见血的眼神瞪着我看。还威胁臣说,不然你来写!然后我就不敢了……”
“你倒是挺怕她么。”也对,陶夭夭嘛,好脾气的时候能跟老虎打交道,坏脾气的时候就连小兔子都敢咬。
“不是怕,是尊敬。”俞太医苍蝇似的叫道。
得了吧。马屁也不是这样子拍的。莫逸肚子里叹气,吩咐他说:“即今日此刻起,除正常生活需要,任何人不得擅入太子妃的寝宫。”
“若是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
“也不准放行!”
“若是她们问起,微臣该如何作答?”
“就说太子妃身体欠佳,不宜前去打扰。若是谁敢硬闯,出了什么差池,太子爷势必与她没完。”莫逸这阵子脾气不好,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相信是个人都不会傻到跑来惹他不悦,“你还要继续留在东宫,按时为太子妃就诊,汤药针灸断不可废,以免招人起疑。”
“是,微臣领命。”俞太医虚惊似的擦着冷汗,异常识趣的作了个揖道,“太子早些休息,微臣先行告退。”
“恩。”莫逸有气无力的哼了句。
这个时候,陶夭夭应该醒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气他不轻。莫逸无神的望着远处,面色沉肃的道:“刘公公,去把洛彪唤来。还有,明日宣令狐睿和云若煦进宫,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莫逸决定,自此不但要笼络官员,还要组建自己的势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接手整座阳邑城,朝廷里面无论是兵权还是财政大权,通通都要收录囊中,如此看谁还敢跟他过不去。
“奴才遵命。”刘公公将寝殿的门打开,然后才匆忙去了别处。
孤身走了进去,莫逸心里颇感惆怅。一切都未改变,可是她却不见了。只留下,空空荡荡的一间殿宇。
这种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呢?某人苦笑着勾唇。
“奴婢给殿下请安。”绿碧刚点燃灯烛,便瞧见莫逸进了屋子。
“恩。已经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莫逸轻飘飘的耸眉,俊容微显疲惫之色。
“往常这个时候,娘娘都要奴婢过来点灯的。”
“她以前,这么晚还不睡?”他居然都不知道。
绿碧错愕的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也不是每天的。那阵子为了绣五彩香囊,所以努力学习女红,经常做到深夜……奴婢有劝过的,可是娘娘不听,坚持要……”
“香囊?”莫逸好奇的挤眉,“她绣那东西做甚?”
“说是要送给殿下的!”绿碧肯定的说着,却又伤感的蹙眉,“昨儿个娘娘也不知生了什么气,居然把好不容易绣好的香囊扔到了水池子里。奴婢见弄脏了,也就没去捞了。”
莫逸心口猛地拉紧,仿佛有人拿着钟鼓在里面狠狠敲了几下,耳边都是沉沉的、嗡嗡的回音,搅得他好不心烦意乱。
“陶夭夭,你手上怎么这么多小洞洞?”无意间翻开她的手,他也曾注意到的。
“哦,大概是出红疹疹了。”她笑嘻嘻的抽回手去,装的一脸无所谓。没办法,谁让她手脚笨拙呢。
“哪有人会在手掌心长红疹的!拿过来让我再仔细瞅瞅。”
“手掌心怎么就不能长疹子了?你又不是大夫,干嘛要给你看啊。”
她极力想要掩饰,他愚昧的竟然信了。
莫逸这才恍然大悟,怒目瞪向无辜的绿碧:“怎么不早说?”
绿碧红着眼眶,战战兢兢的答他:“您也没,没问过呀。”
“蠢猪!”这一句,不知道是在骂绿碧,还是在骂他自己。话也懒得再说,直接转身奔出门去。
那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它找到。弄脏了可以洗洗,弄丢了的话,也许会悔上好一阵子。
这之后,几乎是整夜,他都是在水底度过的。
翌日,令狐睿和云若煦如期赴约。三兄弟齐聚东宫,谈完正事后便把酒狂欢、引吭高歌,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岁月。没有人在乎你说的什么,也没有对你毕恭毕敬的言听计从,划拳斗架想干嘛就干嘛。这种感觉,莫逸最是怀念。
“诶,我说太子爷,你这酒盅好不怪异。玉石铸就,纹饰天然,杯薄如纸,盛放酒水更是清澈见底,碧波秋月……”俊眸神采毕现,令狐睿似乎好奇的不能再好奇了。
“令狐弟真是少见多怪。”优雅的晃了晃酒盏,云若煦抿唇轻笑,解释说,“这是夜光杯,天下七宝之一。”
“咳~”莫逸斜睨的瞟了过去,眸底笑意暗敛:“还是云兄见多识广。”
陶夭夭送的,当然是顶级货色喽。不拿出来显摆显摆,岂不对不起某人的良苦用心?
“对,就我孤陋寡闻行了吧?要笑话我,尽管笑好了,有必要拐弯抹角的数叨人么。”令狐睿不悦的撇嘴,怒怒的横了他俩几眼。
“咳咳咳~”莫逸笑的咳嗽不止,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可没……咳咳……你自己说的……咳咳咳咳……”
“嘿!还真是稀罕呢。你这牛气冲天的家伙,竟然也会伤风感冒?”令狐睿逮住把柄,借题发挥起来。于是乎,讪讪的调侃他,“该不会昨晚被嫂嫂泼冷水了吧,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啊?”
“咳咳~你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莫逸气到伤肝,却也不好发作。于是转移话题到云若煦身上,“姓云的,你不是每逢秋冬时令,都会咳嗽不止的么。这几次见你,怎么都跟没事人似的?”
“你这是幸灾乐祸呢,还是存心咒我啊?”戏谑的打着趣儿,眸色却在恍惚中闪顿不已,云若煦不经意的撇开脸去,生怕被对方瞧出自己的心思,“也许是上苍陲怜,不忍见我受折磨,所以就将病痛从我骨子里连根拔去了。”
若说此事,还得多谢她呢!可在莫逸面前,如何能提?他闹不明白的是,陶夭夭究竟何意,为何跑出宫去为他送药。而且,还故意弄坏他的字画,龙飞凤舞的留下大名,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这样匪夷所思的行为,真是说不出来的精怪!想着想着,竟情不自禁的扬唇,偷偷笑了起来。或许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
“对了,怎么不见嫂嫂啊?”令狐睿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句话。
“怎么,想她了?”莫逸闷闷的喝着酒,酒盅刚刚盛满,转眼就又空到了底。别说是你了,他又何尝,不想念她!
令狐睿许久都没吱声。记忆却在清晰的倒退。
“是不是流枫那小子欺负你了?”当时他格外冲动,握着她的手腕就以为抓住了她的全部,“嫂嫂。走,我带你私奔去!”
“私奔!你知道什么叫私奔么?”她好气又好笑的望着他,若无其事的道了声,“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可以私奔的。再说了,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要随你海角天涯?”
她说的多清淡啊。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要随你海角天涯?
“谁都看的出来,嫂嫂心里是有你的。”令狐睿难得认真起来,严肃的都有些不像他了,“不论你是流枫还是莫逸。总之,要好好待她!”
莫逸和云若煦同时沉默,各自都将心思紧紧的揣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