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惊讶地说:“你不是不想吃东西么?”操元忙说是想请她吃,陪她出来玩自己不花钱,太不好意思了。小糖冲操元一笑,这笑甜而不腻,与奶油雪糕断然联系不上,说:“那好啊,等会我们逛商场,有你花钱的时候呢。”操元差点吓得撞到了迎面过来的行人,心里悔恨刚才不该死要面子。小糖发现操元的表情,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操元说不是,小糖顺势自然地牵住操元的手,自然地就像随手拿了一张发来的传单,操元的心跳瞬间加速一倍,难不成,这样就算好上了?她也蛮大方的嘛,自己还没表白的意思,纯粹就还是过过和女生相处的瘾,难道这样就算开始了?这也太快了点,快得让自己还没感受到追求别人的快感,容易得到了,心里反而是无尽的空虚,好像只是买了一件廉价服装,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她拉着自己,自己总不能放开,难道这一牵就注定自己已经和她开始,已经被绑在了她身上,忙眨几下眼睛,不敢相信现实。
两人拉手进了鄂西国际中心,这是本地最好的商场,由政府投资兴建,已经进驻的都是一些有档次的品牌,本地人民消费不起,顾客寥寥,加上又是中午,购物的人就更少了。一进一楼大厅,店里的冷气吹得操元心里发慌,好像冷气每足一分,这店里物品的价位就越高一分。小糖对这里熟悉得很,拉着操元的手就上了二楼的少女服装馆,店铺装修考究,操元吓得不敢看,两人路过ETAM,操元知道这个店,大多数女生都喜欢买的牌子,小糖不屑地说:“这店里的衣服太爱打折了,到处都有人穿,我不喜欢,我们去看看别的。”操元继续刚才的惊吓状态,不敢发表意见,操元忐忑地陪她逛了一圈,见她没看中什么衣服,心里安心了许多,正准备提议出去到隔壁KFC休息一会,小唐突然兴奋地说:“我听我哥哥说,5楼的男装上了新款,我陪你去看看。”操元本来已经杀死了惊吓,此时惊吓理所当然地复活了,操元只得表示同意,反正到时候看中什么东西,自己都说不适合就行了,就说不喜欢,她也没辙。上了五楼,小糖说有一件ESPRIT的衬衣蛮适合操元,非要操元试试不可,操元只得试试,接过衣服的时候悄悄乜斜了衬衫上的价笺,心的惊吓发育到了顶峰,天那!698,自己平时穿衣服都穿100块以下的,穿了100快以上的衣服都会在班上炫耀一番,原本以为最昂贵的品牌无非鳄鱼、耐克之流,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才疏学浅,孤陋寡闻,恨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对服装品牌的了解,尤其是女装品牌,这是谈恋爱的必须素质。操元哆嗦地穿好上衣,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豪情,操元穿上衬衣,走到镜子前,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太小了点。”店员忙说还有XXL的,操元表现出不耐烦道:“这颜色不适合我,我比较喜欢白色的,比较简单。”店员又忙说这衣服有白色的款式。操元心想要找理由一定要找一个狠一点的,匆匆试了白款,温柔地看着小糖说:“我觉得我太黑了,不适合穿太亮的,你看上面的花,太张扬了,我喜欢低调一点,你觉得呢?”那不懂事的店员傻里傻气地说:“先生,其实您蛮适合白色的,像您的肩膀比较平整、宽广,衣服不会滑肩,穿这件蛮合适的,真的,我们这件现在在做活动,打8折,而且是情侣款,还有一件女款,这位小姐上次早就试过了的。”操元脑子里天旋地转,她居然早有预谋了的,自己今天肯定是要付不起钱丢人了,完了完了,早知道自己就不向她吹牛说自己老爹是政府的要员,老妈是开美容院的。
她怎么就不怀疑我呢,太单纯了也不是好事!
操元坚持说不适合,那店员无奈地对小糖笑,好像是征求小糖的意见,小糖说:“蛮好的,我觉得蛮适合你的。”温柔地捏了一下操元颤抖的脸,问:“两件一共多少钱?”此时操元已经到了半昏迷状态,心里悄悄地感叹:“死亦何苦!”店员拿出计算器算了一下说:“打折后1116元。”小糖嘟哝了一下嘴,直接让店员开单,不一会就回来把单据递给店员,拉着僵在一旁的操元。
操元苏醒过来,心中无比想逃离这个地方。小糖捏了一下操元的脸,说:“傻了,东西还没拿呢。”操元这才意识到她已经付账,忙过去拿,小糖撅起嘴,作了一个划清界限的动作,假装放开操元的手说:“喏,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各拿各的。”
两人走出商场,操元经过数次惊吓,不敢再说话,小糖也奇怪得很,脸上一脸兴奋表情,不时地问操元这些那些,好像并没有注意操元的心情,正巧这时候小糖接了一个电话,声音亲热得像在和操元说话,引得操元怀疑站在这里的是不是真正的自己。今天发生的事只能用险和怪来形容,第一次有女生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而自己和她相识不过一个星期。只听小糖嗲声嗲气地说:“知道啦,老爸……我会注意安全的,好啦好啦……不说啦,我挂了啊,嗯。”操元终于开口问:“是你爸爸?”小糖无奈地说:“嗯,又是催我赶快回学校上学。”操元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另开一句:“听说你还有一个哥哥?”
小糖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操元知道占据了主动,“你别管,你只说是不是?”小糖说是,操元问她:“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你家怎么会生两个?”小糖说他哥哥生下来以后,她妈妈在医院工作,当时还想要一个女孩,干脆给她哥哥开了一个智障的证明,所以就有了她。操元打趣道:“原来你是这样钻国家的空子出来的,违法生产的产品。”小糖羞恼地打他,两人就这样疯打着回了学校。小糖要在校门口分别,说她的老师找她谈话了,说看到他们俩一起走路,为了避免麻烦,她先进学校门,五分钟后操元再进去,说罢就要走,走了两步,回眸笑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么?”操元傻气道:“快去上课吧。”小糖气道:“好好好,就知道上课,那我先走了,傻瓜。”说罢跳着走了。
操元愣在原地,想起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恍若隔世之感,她刚才等自己说什么呢,噢,是在等自己表白吧!可表白是一个庄重的契约,绝不可在随意的挑逗下就说出来的,那样随意把情爱挂嘴边的人,是最无耻的,自己绝不是那样的人。小糖的确可爱,又大方,但这可爱和大方反而让自己不习惯,和自己设想的她完全不同,自己设想的她高傲孤独,绝不这么容易就打开自己的心,她这么快就把心交给自己,这馈赠太贵重了,意外的财富让自己不知所措。今天吃饭之前,自己确定是喜欢她的,她那么漂亮,喜欢她太符合逻辑了。可是历史并不总是——或者是经常不——听从逻辑的指引。今天中午过后,要是问自己是否喜欢她,反而无法给一个确定的回复了,她喜欢自己并没错,可是她就这么喜欢自己了,自己反而不敢确定是否该喜欢她,就像交易双方签合同,一方爽快地签名,另一方总觉得心里有东西硌着。再说这也太快了点,自己不喜欢所谓的快餐爱情,这话本就是语病,既然是快餐,又怎么算得上是爱情?
下午上课时,操元看着小糖送的衣服发愣,这样就和她绑在一起了?难道这从头到尾都是她的阴谋?她早就对自己有意思了?这样的女人万万要不得,自己也万万喜欢不得,本来觉得她值得喜欢,可现在反而觉得她太过精明,把自己当做她的猎物,操元自信地忘记了自己本顶多算家禽,没有做猎物的资格。她想让自己做她的男朋友,那就做好了,但要让自己爱上她,绝没可能,虽然自己本有爱上她的愿望,但是现在这愿望就像尸体化成了骨灰,随风一吹就飘散掉了。她要不这么轻贱地对自己示好,不用她的大方施舍自己,自己没准会爱上她,想到这,操元不禁吐吐舌头:“好险好险。”
下午吃饭的时候,操元把中午的事跟学谦等三人说了,不过隐去了自己吃饭没带够钱的情节,只说随便吃了吃。学谦问他为什么打电话给自己,操元只说按错了键,但没隐藏衣服的事,让学谦三人给他出主意。学谦看了看衣服的价钱,吓得大脑缺氧,如mp3复读功能一样循环播放:“太贵了,太贵了……”孟周看了价钱也觉得贵,问操元她为什么送这么贵的东西给他。操元说不知道,孟周鄙夷地一笑,“你真不知道么,女人本身就小气,你看男生寝室可以合着买东西,女生寝室绝没这样的可能,她们算计的是今后这东西的归属,这女孩子送你这么贵的东西,只能说明你有两种身份,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男朋友,你不可能是前者,那你说她拿你当什么?”操元心里顿时害怕起来,又夹杂着欣喜,这感情的确复杂得很,像糖和盐、味精、酱油夹杂的效果,操元不安道:“这怎么可以,我还没答应呢。”文斌冷冷地说:“东西都收了,还算不答应了。”操元脸红,问:“那怎么办好?你们说。”孟周凝视操元,神情暧昧地笑道:
“问我们怎么办?你已经做决定了,现在你问我们,我们只能给你评论,不可能给你意见了,东西收了,你和她就已经是一对了,呵呵,人家的嫁妆已经送过来了,你的聘礼在哪儿?”说完后悔,心想操元这人要面子,接了的东西他绝对不会退,肯定会还礼,没准会找自己借钱,岔开话题说:“你不蛮喜欢她么,那就和她谈吧,我记得谁说过我们班没有一个女生比你的糖糖漂亮的。既然这么好,你怎么舍得留给别人,收了吧。”操元急道:
“不是不可以和她好,只是她先来这么一出,我倒不知所措了,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生,真是怪事。”
又过了几天,操元终于和唐小糖磨合成功,成功地确立了彼此的身份,这身份至多只是让操元安心,让唐小糖放心。孟周常常以过来人身份给操元指点,教如何拉手,如何调情,两人迅速有了共同语言,关系亲密得像跳蚤和狗,孟周告诉操元说:
“你现在不要拼命摆阔,人家比你有钱,你不能靠钱拴住她,你要靠你独有的魅力。”操元同意,爱自己的女人,绝对不可以对她太关心,太好,这关心太多,她就觉得这关心贱了,操元轻易不联系小糖,而小糖每晚一定会给操元送晚饭,饭菜每天一变,理由是高考没几天了,要好好补补,大家都羡慕得要死。每天吃饭时间,大家都凑到操元那蹭吃蹭喝,操元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食物被大家瓜分,干脆约小糖不要送到教室,吃饭时候约地方碰头,好吃独食。
高考前几天的日子就像房租快到的时候,房东总是每天一催,大家每天的心慌也更加重一层,老马苦口婆心地号召大家坚持到最后一刻,而学生们早就开始享受放假的日子了,犹如还没有应聘就开始享受上班后拿工资的喜悦。学谦最后一次模拟考,文科综合考了全班第七,信心大增,恨不得明天就高考。文斌也激动地把高考比做一只蚂蚁,而且是垂死的蚂蚁。
倒是操元显得不安,最近他忙于儿女情长,课本仿佛像久不见的情人,互相冷淡了许多,倒需要重新再认识一回。孟周依旧地运筹帷幄,天知道他担心不担心。学校倒是对这次考试信心十足,还专门请了一个专门研究高考的专家给大家开动员大会,那家伙本意是游武当山,访古隆中,给学生开大会时优越感十足,一句“教育部我是很熟悉的,前几天和考试院的老师才吃的饭。”被他反复说了十多次,他谈起历年高考,语气仿佛就像著名作家谈起自己年轻时不甚满意的作品;他不满意高考语文,认为语文的作文太过于自由发挥。台下的学生听到他说“不满意语文”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鼓掌的姿势,他说“作文太过于自由发挥”的时候,台下一片嘘声,这专家是专门研究语文学科的,有学生在台下提问让他预测今年的高考作文,他只回答说肯定是“话题式”。学谦听到了,笑着对孟周说:“这我也知道。”发现孟周正襟危坐,老马的视线正恶狠狠扑向自己,吓得不敢再说,由于台下的老师眼神都比较积极,那专家的动员会倒也开得成功,挨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那专家见似乎没什么可说,自己也记不住今晚到底说了什么,继续说下去又害怕说重复了,正巧肚子饿得厉害,干脆结束算了,清了清嗓子,一口浓痰滑到嘴里,那清嗓子的声音顺着麦克风飘到了每个学生沉睡的耳朵里,学生们不信他会大庭广众下随地吐痰,一扫刚才的萎靡,默契地一起看着他,这专家正无奈,还好一旁的年级副主任机灵伶俐,赶紧端过来一个一次性杯子,那专家躲过一劫,完美的谢幕演说却夭折了,一句“我相信同学们一定能马到成功。”下面稀稀拉拉的掌声后草草结束,那专家在掌声中缓缓下台,问一旁的年级副主任:“今晚安排吃什么?讲两个小时真是累。”还好麦克风不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