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着,他默默的展开手臂,林悦尔立即缩进去,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颤抖也渐渐平息,睡得愈渐安稳。
可能是梦到什么伤心的事,她突然嘤嘤的哭了开,“不要……我一个人很难过的……妈……刘奶奶……”
他的眉头又紧了紧,放低的眸光,不禁现出一丝难以窥见的温情。
就在这时,走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悦尔!林悦尔!”
听到这个喊声,他一怔,眼眸一紧,看眼怀里的人,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推开,他则用最快的速度走向楼梯那里。
顾忘川拐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睡在椅子上的人。
他一拧眉,大步过去,来到她跟前,看到她身上的男式外套,眉梢慢慢挑起。
那是夕岑的衣服。
热源消失,林悦尔睡得又有点不安稳,紧着身上的外套,恨不得把脑袋也钻到里面。顾忘川眉头皱得快要成一线了,二话不说就将她身上的外套扯下来。然后,粗鲁的拍拍她的脸颊,“林悦尔!你有毛病吗?好端端的居然睡在太平间门口!”
林悦尔迷糊的睁开眼睛,当她看到站在眼前的人时,又轻轻的闭了上,嘴里嘟囔一句,“又是恶梦。”转个身就要继续睡。
顾忘川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脸色又暗了,叫得更大声了,“林悦尔!”
她怔了几秒钟,瞬间清醒过来,“顾忘川?!”
“哼,还记得我是谁嘛!”
见到他的那一刻,林悦尔身体里为数不多的战斗基因,全部被唤醒,她下意识的就要推开他,朝后面使劲靠去,“你怎么在这里?你想怎样?”
她那样子的防备,让顾忘川不悦的眯起了寒眸,“我想怎样?”
玩味着这句话,在来这里之前,他还真的没有想过,找到之后,他想怎样。
林悦尔瞪着红肿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紧他,当他有如洪水猛兽,生怕他会扑过。
“林悦尔,你那是什么眼神?”顾忘川忍无可忍,又要发火,但是,对上她苍白如纸的脸,还有肿得像两颗核桃的大眼睛时,又不情愿的压了下去。
站起来,不耐的说,“跟我回去。”
“回哪?”折腾了一天,神经始终紧绷,林悦尔的反应都变得迟上几分。
“你说呢!”他转身要走,可是,看到那女人迟钝的样子,又没好气的转身,一手拖着她的行李,另一手则拉起她。
林悦尔骤然惊醒,拍打着他,“不要,我不要回去!顾忘川,你没权这么做!”
要离开顾家的心,如此坚定,就算再苦再累,她也绝不妥协!
“林悦尔你够了吧你!”顾忘川气得转过身,扔掉箱子,两手扳过她的肩膀,“不回去,你还能去哪?回你舅舅家,再被人家赶出来?还是,跟这些死人守在一块?林悦尔,就算想要骨气,你也要先看看自己的样子!”
“那也不用你管!”林悦尔架开他的手,咬着唇,死死的瞪住他,“我宁愿跟这些没有灵魂的尸体待在一起,也不愿意跟一个没有灵魂的活人守在一块!”
顾忘川气得捏紧拳头,大有随时都会落下的趋势。
可是——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哪怕她着实越来越嚣张,越来越不知死活!
刚才去刘奶奶的病房时,他知道刘奶奶今天刚刚过世,也得知这个蠢女人竟一路陪到了天平间。他来不及多想,匆匆赶来,结果,就是她的这种待遇?!
“好!林悦尔,你真是好样的!”他点头,狞笑,“你不是要骨气吗?那好,你就守在这儿吧!”
他一扭头,咒骂几句,顺着来时的路就往前走。
“我怎样都与你无关!”
积压太久,她已不负重荷,对着他的背影就大声叫道,“顾忘川,滚出我的视线!滚出我的世界!永远,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前面的人,脚步一滞,身子僵硬着,胸口剧烈起伏着。
看得出,他已气到濒临爆发的边缘。
顾忘川捏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终于吼出这句话,林悦尔心头无比的畅快,即便,又会遭到顾忘川暴怒的惩罚,她也无所谓了。
意外的,他不似之前那样子暴躁,而是一言不发的离开。
带着决绝。
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林悦尔告诉自己,应该笑的,起码,她胜利了,不是吗?
可是,眼泪还是禁不住的往下流,心更是痛到难以承受。
很多事,她看得清,辨得明。她跟顾忘川,就是两条永远都不可以产生交集的平行线,各自平轨迹,各自延伸。
可越是明白,失落的痛就越是清晰。
她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颊,滚烫的泪湿了掌心,“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还要说出违心的话?”
骤然响起的声音,惊到了她。
林悦尔倏地抬起头,看到站在面前的人,脱口而出的嗓音,有些沙哑,“夕岑……”
顾夕岑就站在她跟前,清明的眸子里,漾着一股探不明的情绪。
看他表情,她自嘲一笑,“你都听到了?”
他没吭声,答案却显而易见。
林悦尔垂下头,双手揪着搁在膝盖上的外套,甚至都忘了这件外套原来的主人。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她轻声问。
顾夕岑凝了她一眼,仍是没有回答。
并不奢望他会给出答案一样,她自顾自地说,“明知不是对的人,却是克制不住的动了心,那种感觉,就像穿着衣服游泳,别人看着别扭,你自己更是难受……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只是当我发觉时,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我小心翼翼恪守的心,原来,是最先背叛我的。”
顾夕岑静静的听着,在这里,他是她唯一的听众。
林悦尔低笑出声,摇头,“真的很傻。”
顾夕岑阖了下眸,慢慢走过去,坐到她旁边,一声不吭,只是轻轻把她的拔过来,抵在自己的肩头。
就像刚才。
林悦尔愣了下,想要抬起头,他却按住她。
“困了就睡一会,就算会做恶梦,也总有梦醒的时候。”他清凛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轻而易举的就安抚了她的狂躁。
靠在他肩头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她试探性的将重量交给他,渐渐,她完全放松下来,双眸也闭了上,小声说,“睡一会,我就睡一会,记得叫醒我。”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泪痕未干,她却已支撑不住的睡着了。
这一次,她睡得很沉,竟没有再做任何奇怪的梦。
顾夕岑靠坐在椅子里,肩上的重量,其实有点重,沉甸甸的,一下子又坠到了他的心里,那里也开始变得沉甸甸的。
医院大门口,顾忘川坐在车子里,唇间叼着烟,没有吸,只是任烟囱弥漫,企图麻醉他的呼吸。
“顾忘川,滚出我的视线!滚出我的世界!永远,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她声嘶力竭的吼声,一遍遍回荡着,竟比那句爱过他的话,还要深刻。
当初,他娶她,就是为了折磨她。
现在,他该满足了,也该不再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了。
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想到收手,竟变得有些困难了。他想要的开始多了,先是她的身体,再是……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