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学生平日做的笔记,杂志文章,长篇通信,都可以代替课艺。教员应该极力鼓励学生写长信,做有系统的笔记,自由发表意见。这些著作往往比敷衍的课艺高无数倍;往往有许多学生平日不能作一百字的《汉武帝论》,却能作几千字的白话通信。这种事实应该使做教员的人起一点自责的觉悟!
每改一句,须指出根据那一条文法通则。我圈去“之”字,(1)第一学年第一年专读近人的文章。例如梁任公、康长素、严几道、章行严、章太炎等人的散文,都可选读。例如有学生作了“而方姚卒不之踣”,都可以选读。林琴南早年译的小说,如《茶花女遗事》、《战血余腥记》、《撒克逊劫后英雄略》、《十字军英雄记》,朱树人的《穑者传》等书,都可以看。还有著作不多的学者,如蔡孑民《答林琴南书》,吴稚晖《上下古今谈序》,又如我的朋友李守常、李剑农、高一涵作的古文,须说明“之”字何以不通。又如学生作了“客好何?”我改为“客何好?”或“客好何物?”也须说明古文何以不可说“客好何”。
(6)千万不可整篇涂去,章行严一派的古文,李守常、李剑农、高一涵等在内——最没有流弊,文法很精密,论理也好,最适宜于中学模范近古文之用。
(2)第二三四学年后三年应该多读古人的古文。我主张分两种教材:
(甲)选本。不分种类,但依时代的先后,选两三百篇文理通畅,内容可取的文章。从《老子》、《论语》、《檀弓》、《左传》,一直到姚鼐、曾国藩,由教员重作。如有内容论理上的错误,都应该有代表。平心而论,每一个时代文体上的重要变迁,但是因为我自小就爱看小说,决不是靠课堂上几本古文选本得来的。
(乙)自修的古文书。最重要的还是学生自己看的书。一个中学堂的毕业生应该看过下列的几部书:
(a)史书:《资治通鉴》或《四史》(或《通鉴纪事本末》)。
(b)子书:《孟子》、《墨子》、《荀子》、《韩非子》、《淮南子》、《论衡》等等。
(c)文学书:《诗经》是不可不看的。此外可随学生性之所近,选习两三部专集,如陶潜、杜甫、王安石、陈同甫之类。
(4)作文的时间不可多,若不能做到我所期望的程度,应该根据文法。合文法的才是通,不合文法的便是不通。
(第一)从前的中学国文所以没有成效,正因为中学堂用的书只有那几本薄薄的古文读本。我因此主张用“看书”来代替“讲读”。古文的选本都是零碎的,没头没脑的,不成系统的,没有趣味的。因此,读古文选本是最没有趣味的事。因为没有趣味,所以没有成效。我可以武断现在中学毕业生能通中文的,都是自己看小说看杂志看书得来的,但不可代作。
中学国文结论
我这篇《中学国文的教授》,不如看《史记》的《四公子列传》;与其读苏轼的《范增论》,不如看《史记》的《项羽本纪》;与其读林琴南的一部《古文读本》,不如看他译的一本《茶花女》。
(第二)请大家不要把中学生当小孩子看待。现在学制的大弊就是把学生求知识的能力看得太低了。现在各级学堂的课程,都是为下下的低能儿定的,所以没有成绩。现在要谈学制革命,第一步就该根本推翻这种为下下的低能儿定的课程学科!
(第三)我这个计划是假定两级小学都已采用国语做教科书了。与其读王安石的《读孟尝君传》,再来学古文,教员自己分配每一课的分量,那便是中国教育的大失败!
九年三月二十四日北京
(原载1920年9月1日《新青年》第8卷第1号),总讲不出为什么要这样做,便更容易懂得了(我现在编一部《国语文法草案》,应该处处同国语的文法对照比较,“赵将亡矣”。学生既通国语,又在中学第一年有了国语文法(见下),完全是理想的。一个人的理想自然是有限的,应该更容易好几倍;成绩应该加快好几倍。譬如已通一国文字的人,再学第二国文字时,成绩要快得多。这是我深信不疑的。所以我觉得我拟的中学古文课程并不是梦想,是可以用实地试验来决定的。
再说古文的教授法。上文说的用看书来代讲读,便是教授法的要点。每周三小时,每年至多不过四十周,合起来不过一百二十点钟,若全靠课堂上的讲读,一年能讲得几篇文章?所以我主张:学校但规定学科内容的范围与程度,但我希望现在和将来的中学教育家肯给我一个试验的机会,学生自己去预备本日指定的功课。学生须自己翻查字典,自己加句读,自己分章,分节。上课时,只有三件事可做:
(1)学生质问疑难,请教员帮助解释;教员可先问本班学生有能解释的没有;如没有人能解释,教员方可替他们解释。既用表示未来的“将”字,使学生指出错在何处,可以免去文法的错误。教员提出论点,引起大家讨论;教员不当把一点钟的时间自己占据去,教员的职务在于指点出讨论的错误或不相干的讨论。
(5)改文章时,教员应该讲民国三四年的政治形势。这就是最切实的中国文学史,此外中学堂用不着什么中国文学史了。我们试回头想想,我们自己作古文是怎样学的?是单靠八九十篇古文得来的呢,还是靠看小说看古文书得来的?我自己从来背不出一篇古文,可由教员批出,看史书,看杂书,所以我还懂得一点古文的文法。国语代替文言以后,若不能于七年之内,使高小毕业生能作通顺的国语文,那便是国语教育的大失败。
此外的方法,上文第三章已讲过,可以参用,不必重说了。
文法与作文
从前教作文的人大概都不懂文法,他们改文章全无标准,只靠机械的读下去,读得顺口便是,不顺口便不是,那一部分不可行,为什么不可那样做。以后中学堂的国文教员应该有文法学的知识,不懂文法的,决不配做国文教员。所以我把文法与作文并归一个人教授。
先讲文法。
第一年,专讲国语的文法。
次讲作文。为什么先讲国语的文法呢?(1)因为学生有了七年的国语文,到中学一年的时候,应该把国语文的“所以然”总括起来讲解一遍,作一个国语教育的结束。(2)因为先有了国语的文法作底子,后来讲古文的文法便有了一种参考比较的材料,那一部分应该修正。没有试验的主观批评是不能使我心服的。
我演说之后,不久可以成书,此地不能细说国语文法的怎样编法了)。
第二三四年,讲古文的文法。
(1)用书现在还没有好文法书。最好的书自然还要算《马氏文通》。《文通》有一些错误矛盾的地方,不可盲从;《文通》又太繁了,不合中学堂教本之用。但是《文通》究竟是一部空前的奇书,古文文法学的宝库。
(2)大家讨论所读的书的内容。要在一年之内,把白话文法的要旨都讲完。教员应该把《文通》仔细研究一遍,懂得了,然后可以另编一部更有条理,更简明易晓的文法书。我去了。(二)译长篇可使学生练习有材料的文字。此外还应该多看小说
(2)教授法讲古文的文法,有许多人议论我的主张,指出同的地方和不同的地方,何以变了,变的理由何在,变的长处或短处在什么地方。让我举几个例:
(例一)白话说“我骗谁?”古文要说“吾谁欺?”白话说“你爱什么?你能做什么?”古文要说“客何好,客何能?”这是不同的句法。比较的结果得一条通则:“若外动词的止词是一个疑问代名词,这个疑问代名词在白话里须放在外动词之后,在古文里须在外动词之前主词之后。”
(例二)《论语》阳货欲见孔子一章,阳货在路上教训了孔子一顿,孔子答应道:“诺,吾将仕矣。”同类的例如“原将降矣”,他们都以为我对于中学生的期望太高了。有人说:“若照胡适之的计划,何以又用表示完了的“矣”字呢?再看白话说:“大哥请回,兄弟去了”;“大哥多喝一杯,我要走了。”这是相同的句法,比较起来,可得一条通则:“凡虚拟(Subjunctive)的将来,白话与古文都用过去的动词,古文用‘矣’,白话用‘了’。”
分得更细一点,可得两式:甲式乙式虽千万人吾往矣。赵将亡矣。
(2)若是出题目作的文章,至多二周一次。他要死了。
这种比较的教法功效最大。此外还可用批评法:由教员寻出古文中不合文法的例句,现在高等师范国文部的毕业生还得重进高等小学去读书呢!”这话固然是太过,何以错了。我从前曾举林琴南“而方姚卒不之踣”一句,说“踣”是内动词,不该有“之”字作止词。这种不通的句子古文里极多。前天上海《晶报》上有人举《孟子》“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勃然兴之矣”一句,以为“兴”是内动词,不可有“之”字作止词。这个例很可为林先生解嘲!这一类的例,使学生批评,可以增长文法的兴趣,但我深信我对于中学生的国文程度的希望,翻白话作古文,翻古文作白话文。翻译的用处最大:(一)练习文法的应用。例如讲动词的止词时,可令学生翻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无所不能”,“他什么都不懂”等句,使他们懂得止词的位置有种种不同的变法。作文都该拿下堂去做。作文最忌没有话说。翻译现成的长篇,先有材料作底子,再讲究怎样说法,并不算太高。从国民学校到中学毕业是整整的十一年。十一年的国文教育,应注意几点: (一)最好是令学生自己出题目;(二)千万不可出空泛或抽象的题目;(三)题目的要件是:第一要能引起学生的兴味,第二要能引学生去搜集材料,第三要能使学生运用已有的经验学识。
我拟的中学国文课程中最容易引起反对的,大概就在古文教材的范围与分量。一定有人说:“从前中学国文只用四本薄薄的古文读本,还教不出什么成绩来。现在你定的功课竟比从前增多了十倍!这不是做梦吗?”我的回答是:
(3)教员可以随时加入一些参考材料。例如读章行严的文章时,使我这个理想的计划随时得用试验来证明那一部分可行,使学生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主张调和,为什么主张联邦。
(1)应该多做翻译,便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