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屋内的温度持续的降低,门忽然被打开了,一身白袍,我的主治医师出现在门边,走了进来。
见状,我连忙问道:“医生,我的宝宝还好吗?”
女医生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话,而是看了看齐禄,又看了看我,脸色有些沉重,见状,我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医生,我的宝宝怎么了?“我不由再次问道。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因为是意外导致早产,机体各项都不足,治疗后心脏仍然跳动缓慢,器官逐渐衰竭……这些情况,昨天已经跟你先生说过了。……”
医生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脑中,只有一个消息,我的宝宝没了,我的宝宝没了……
不——不可能。
她撒谎,她骗我,
我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光着脚丫,奔下床,扯住医生的衣服,吼道:“你胡说,我的宝宝,昨天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会今天就没了,你骗人,你胡说……”
“真的对不起,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你胡说……你胡说……”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无力的往地上瘫软下去,口中不住的喃喃低语着。
一个温暖的怀抱,及时接住了我,让手脚冰冷的我,有了些许慰藉,是谁?谁的怀抱这么温暖。
“觅夏…觅夏……”
对了,我不能睡,不能睡,我的宝宝,我的宝宝,我猛的推开扶着我的人,不顾一切的往走廊上冲去,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要见我的宝宝。
但才跑出不远,就有人从身后,拦腰抱起了我,谁?谁敢拦我,我正想反抗,就对上了齐禄泛红的眼眶:“别急,我抱你去,我抱你去,你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此时的我,仿佛忘了和他一切恩怨,只是钻进一个小龟壳里,急切的求证道:“那医生说谎对不对,我们宝宝其实没事,对不对?对不对?”
“嗯。”得到他重重的点头,我像是得到证实一般,变得开心起来,忽然,一滴温润的东西滴到了我的脸上。
我疑惑的用手摸了摸,哪来的水?抬头一看,却是他的泪。
“你为什么要哭,我们的宝宝不是没事吗?你为什么要哭?”他的泪,让我变得有些发怒起来。
他没回答我的话,反倒是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到了,你们进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什么最后一眼?
是谁又在胡说,我想瞪过去,却被人抱进屋内,放了下来,宝宝,我能见到我的宝宝了是吧!
我左右一看,直接奔到那个小床旁边,当看到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我整个人宛如重击,仿佛如沉睡的梦中,一下惊醒过来。
我的宝宝。
那是我的宝宝吗?
我颤抖的伸出手,迟疑了半天,手指头才轻轻碰触到了他的小脸,这一触,让我手再度抖了抖,我深呼吸了一口,慢慢移动手,探上宝宝的鼻息。
那里,没有一丝一毫呼吸的气息传来。
那里,死一般的沉寂。
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我的宝宝,真的,真的离我而去了,我忽然抱起孩子,紧紧的贴在胸口,忍不住嚎嗷大哭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我错了,惩罚我就好,为什么要带着我的宝宝,他才七个多月,才来到世上一天,我甚至连名字都还没给他取好,就这样离我而去了。
让我怎么能接受,昨天的一眼,竟成了永远。
老天,你也太残忍了。
忽然,一阵晕眩袭来,我只觉得眼前发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陷入最深的黑暗之中。
四周没有光,我被困于其中,在黑暗中浮浮沉沉,却怎么样也找不到出口,忽然,一道光线通到了黑暗之中,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看到了一个小孩,站在光线当中,那分明是我的孩子。
宝宝……我呼唤着,向光晕中的宝宝靠拢,怎奈,我无能多用力,也不能靠近宝宝的左右。
我急得不能再急的时侯,宝宝忽然哭了,身影逐渐远去:“妈妈,救我,妈妈,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要我。”
一句一句悲切的呼唤让我痛不堪言,我伸着手追了上去,挥叫道:“没有,宝宝,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没有不要你。”
然而,无论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前方的身影,宝宝的身影逐渐远去,哭泣声也逐渐远去。
忽然,一阵冷酷的指责声扑面而来:“有,你有,就因为你没有做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就因为你的大意,才会让我早产,才会让我出生一天,就不得不离去。”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是妈妈的错……是我的错……”我捂着耳朵,蹲下了身子,泣不成声。
良久……
那声音也不见了,光线也不见了,我再度沉入伸手不见手指的黑暗中,找不到出口,也出不去……
“妈,你们就回去吧!”
“不行,我昨天来就忍住没说,如今我的孙子都不在了,难道我还不能说她几句吗?”
沉沉浮浮中,一阵吵闹的声音,终于将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缓缓的,我睁开了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我怔怔的出神,有种不知为何要醒来的感觉。
“觅夏,你醒了。”关切的声音,自齐禄的口中传来,我仍旧动也没动,仍然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觅夏,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推思思下楼,你身为一个母亲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推思思下楼,你也不会从楼下滚下来,我的孙子,也不会就这样没了。
“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这里是医院,你回去吧!”
“她错了,害我孙子没了,我这个当长辈的,还不能说她两句吗?思思,现在也还在病床上躺着,还在为她辩护,说觅夏嫂子不是故意推她下楼的……”
听到她的话,我终于有了反应,扭过头,我冷冷的喝道:“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我不想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天知道,我要多么抑制,才会抑制住我想杀人的欲望。
“你听听……她对我们是什么态度……”齐禄他妈,还在撒泼着,就在我想拿起东西,给她砸过去的时侯,齐禄和他爸,同时喝道:“妈,够了,我们出去。”
“凌芬,你闹够了没有,觅夏失去孩子,比你我还心疼,现在,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侯,是让她好好休息,调养好身子。”
终于,一翻言论后,房间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关门前,齐禄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轻轻说道:“别太难过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好好调养身子,我会在外面一直陪着你。”
我咬着唇,扭过了头,拒绝他的话,进入我的脑海中,然而,仍然情不自禁的,一滴泪,顺着我脸庞滑落在枕头上。
最后一次,让我最后再软弱一次,而这样的软弱,以后都不会有了,我会让他们两人,为了我孩子的性命,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一天,我在心里暗暗的发着誓。
为了养好身子,我不在拒绝进食,很配合的调养身子,其间,齐禄也知趣的,很少出现在我面前。
两天后,齐禄却忽然冲了进去,跪在了我的床前,对我说道:“觅夏,对不起。”
他发神经吗?现在才来跟我说不起,我平淡无波的看向他,面上没有因为他的话多了什么表情。
“觅夏,对不起。”他又再次说了一遍。
我挑了挑眉,既然他送到面前,要让我骂,我就成全他好了,我接过话,不紧不慢,道:“对不起什么?”
“妈,你妈出车祸,去世了。”
我神色一变,掀开被子下床,一把揪住他的衬衫,恶恨恨的问道:“你说什么?”
“妈出车祸,去世了。”
我不相信的怒吼道:“滚,你咒我妈做什么,我妈在老家里好好的呆着,怎么会出车祸,你妈才出车祸,你全家出车祸。”
“是真的,那天,看你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心疼你,却有心无力,因为你恨我,不要我陪,我就想,打电话叫岳母过来陪你,也许你会好过些,就不会那么难过,所以,我打了电话,可等了一天也没见到岳母来,就前两小时,才有人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死者的家属,叫我去认领。”
听完他的话,气血一下冲到了脑门:“谁TM的让你打电话,告诉我妈了,谁让你打的,你说啊!”
他抓着我的手,一巴掌一巴掌往他脸上自己打着:“觅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却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交通意外,你打我吧……”
打?我就算要了他的命,他能将我妈,我孩子的性命还来吗?看着他的模样,我用力抽出手,反倒冷静的不像样。
“在哪里?我妈在哪里?马上带我去。”
齐禄站起身,很快开车,将我带到了一家医院的停尸房,那里的人见到我们,对我们打着招呼:“你们来了,你就是她女儿是吗?”
我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那好,请再次去确认一下5号床,另外,还有那床的人,无论我们怎么帮忙,也不肯闭眼,我想,是因为还没能见到想见的人吧,所以掀开时做好心理准备。”
我仍然没有作声,只是看着那道门,我不觉咬了咬唇,唇被咬破了皮,出血了仍不自知。
推开门,一步,一步,停尸房中,只有我一个人沉重的脚步声,外加激烈的心跳声,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终于走近那盖着白布的床前。
我闭了闭眼,拉着白布的一角,一鼓作气掀开了白布,刹时,血肉模糊的躯体呈现在我眼前,我脑中轰轰作响,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浑身沾满了鲜血的人,不是我妈还是谁?
我身子晃了晃,差点因血冲上脑门,而软倒在地上,双手按在床上,我方才支撑住了差点软倒下去的身子,竟然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我缓缓抬头,再次将眸光,看向妈还睁着眼的脸上,我不忍的撇过视线,轻轻伸出手,颤抖着,合上了妈的一直不肯闭上的眼。
泪,刹时滚滚落下……
膝盖重重弯下,跪在了妈的面前。
妈,你走了都不愿闭眼,是不是因为还在担心我,是不是因为没有见到我,所以到死也不愿意暝目。
我握住妈冰冷,僵硬的手,放到我脸边,哭得不能自己,我唯一的亲人,从小和我相依为命的妈妈,就这样去了。
妈,是我害了你,都是我,才会让您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看错了人,我们都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哭了好一会儿,在我情绪慢慢缓和下来之时,我方才察觉到妈的手,自始自终紧紧握着,不曾松开。
我不由一点一点扳开妈的手,才发现,妈捏在手中,紧紧不愿松手的竟是一朵向日葵,一朵染血的向日葵。
那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花,代表着给人带来美好希望的光明之花。
妈当时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来见我,我不需要想像,也明白,妈出事后,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去,我同样明白。
妈,你知道吗?
一惯坚持走自己路,就算走错了,也从不后悔,不回头的我,这次却后悔了,真的好后悔,好后悔。
妈,我这次,真的输得一无所有了,什么也没了。
妈……
胸口仿佛有什么压得喘不过气,那些声音与画面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一个一个向我袭击而来。
“不……”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悲鸣。
某处公寓,一人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黑暗中,觅夏满脸汗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猛然,觅夏打开床边的台灯,惊魂未定的扫过屋中的一切摆设,确定她是在自己的房间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是又做恶梦了,不过却是一个真实的恶梦,一个发生在她二十二那年,让她永生难忘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