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前,觅夏还在想,他是要带她去哪里?当车子越往郊邻开,离纷扰的城市越远,她的心,已经开始有底了。
难怪他会去买一束向日葵。
原来他这是要带她去墓园?带她去参观她自己的墓碑?
想到这,她不由轻忽一笑,笑意却在逐渐转凉,真可笑不是?自己去参观自己的墓碑。
不过,也真难为他了,还记得她最爱的花是向日葵。
视线一转,掠过车窗外,路旁的一排排大树上,枯黄的秋叶从树枝上一片一片的飘落,飘舞在半空,最终落在地面上。
她勾唇一笑。
也罢,却瞧瞧也好。
车子终于在开车一小时后,停了下来。
两人下车后,各有神色。
齐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眼睛里透露出一丝感伤。
而觅夏看着眼前之景,则微光微动,略带讥诮,看来她猜得没有错,这里,果然是个清幽的墓园。
半响。
齐禄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觅夏,微笑示意,道:“进去吧!”说完,他率先走在了前面带着路。
觅夏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眸光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说实话,她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种地方。
理由是什么?
单纯觉得她是自己人了,所以带她来见见他的前妻,给过去做一个告别,是这样么?如果是这样的理由的话,那他对她,就不单只是好感了,这发展看起来,还挺顺利的。
觅夏不觉敛眸,微微一笑。
就这样,两人静静穿梭在墓碑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数分钟后,齐禄终于在一墓碑前停了下来。
他慢慢蹲下身,将手中的花放在了墓碑前,静静,出神的,看着照片上,她的笑颜。
觅夏跟着停下了步子,视线一转,看向墓碑,眸光眨了一下。
这就她的坟了?
爱妻汪觅夏之墓。
看到这几个字,直觉的,她就想对天大笑,然而,突如其来涌上的,更多却是心酸,悲凉……
爱妻?
汪觅夏?
眼前,忽然如幻影灯般,闪过无数镜头,有他的,有她的,有笑的,有哭的,有……
她猛然闭了闭眼,阻挡了这一切。
再次睁开眼,她的视线寻着墓碑上的字,往上看去,终于看到了墓碑上的照片,那黑白照片,是三年前的她。
照片上的人,笑得十分灿烂,眼底一片明媚,不见一丝阴郁。
亲眼见到以前的自己,觅夏不觉一怔,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这就是以前的她?怎么已经陌生到了,有种不认识照片中人的程度。
是因为,这三年来,她从来没有回头看过自己以前照片,就算有回忆过,到底回忆只是脑海的想像,到底是模糊的。
还是因为,她整了容,日渐习惯这一张脸。
还是因为,她潜意识的,不愿记起以前的模样。
岁月……
岁月到底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齐禄静静凝视一分钟后,缓缓伸出手,如同最珍惜的宝贝般,轻轻触上墓碑,仿佛生怕惊动了墓中之人。
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沿着墓上的字迹,停留在照片上人的笑颜上,眸中有着怀念,有着歉疚……
最后终是一并敛去,温柔一笑,轻柔说道,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她就是我的妻子,觅夏。”
觅夏转过视线,看了一眼他的后脑勺,转而看向照片中人,漠然的,没有开腔。
齐禄也没有需要她的回答。
对着他以为的“遗照”自顾自轻声细语:“夏,离上一次你的忌日来看你,算算都有大半年了,怪不怪我?”
身侧的觅夏听到这话,眸光闪动了动,视线依然盯着墓碑上,那只会笑却不会说话的照片。
照片中的的人,当然无法回答他任何的话题,仍一如既往的笑着。
齐禄苦涩一笑,大拇指摩擦过她唇边的笑容,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你怪我,我也不知道,说我懦弱也好,逃避也罢,我就是没勇气站在这里面对着你,所以每次都要拖到每年的忌日来看你……”
说到这里,他喉咙像被什么塞住了,哽咽着,一时竟无法说下去,垂下头,靠在了墓碑上……
看着他颓废无力的背影。
她明明该高兴的,明明该欢畅的,可是,胸口竟无一点高兴之情。
只有满心的悲凉。
他也知道没勇气面对她吗?到底他的良心没被狗吃完,不过,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半响。
齐禄抬起头,喉结滚动,坚难的吞了一口气。
他才笑着,继续轻快的说道:“对了,告诉你,今天我带一个人来看你,你知道吗?她跟你也一样,也叫汪觅夏,你说巧不巧?”
巧?
觅夏笑了。
当然巧?不知道他知道,他以为已死了的人,他叙说衷情的人,就在他身边,他会作何感想?
就在此时,她忽然走到墓碑前,对着墓碑,很有礼的连鞠了三躬。
表面上,她是在给着他面子,对着他“前妻”行礼。
实则上,她不过是哀悼过去的自己,对她来说,以前的自己,的确算是死了。
齐禄看着她的举动,欣慰一笑。
鞠完躬,她转而对着他说道:“你跟你前妻说话,我想我还是不适合站在这里,我去墓园口等你。”说完,不待他有何反应,转身,踩着石板而去。
齐禄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等她走远,他才回视线,继续面对照片中人,说道:“夏,发现没,你们虽说同名同姓,相貌也有几分神似,但脾气就差太多了,她说话总容易让人生气,不过,却也是她让我改变了主意。”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然后,语带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本来答应过你,此生身边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但是,我好像高估了自己,遇到这种事,心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我曾经经常把她误认成你,明明是不相同的两人,却总是错认,不知是她太像你,还是我太想你了……夏……”说到这里,他再度难受的闭了闭,吸了吸鼻子。
半响,他转头瞅了一眼站在墓园口的影子,又收回线。
“夏,希望你能谅解,不管我身边是不是多了一个人,你一直都在我心底,永远都不会忘记,还有,请你记住这个……”
“我爱你。”
他倾身上前亲吻了一下遗照中人,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他怕,他再呆下去,隐忍的泪,会忍不住滑落脸庞。
“走吧。”来到等着的她面前,他笑着说道。
觅夏看着他有些红的眼圈一眼,不由暗付,他这是哭过吗?为“她”而哭?他……
念及此。
她马上甩了甩头。
再多的猜测,又怎么样?能改变当初的一切,能让时间重返吗?视线掉转,眸中闪过一抹飘忽的笑容。
脚上却踩着步子,往前走去。
回到车子。
仍没人说话,车子静静的行驶往来的大道上。
良久。
“为什么?”望着窗外景色的觅夏,这才轻轻的问道。
齐禄扭过头,看着她的侧颜。
“为什么带我去那里?”她再度说道。
齐禄眨了下眼,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淡淡回道:“没什么,只是想带你去见一她,让她的知道你的存在。”
又是一阵沉默。
半响,她才轻应道:“原来如此。”
齐禄扯动唇,轻笑了笑。
她或许不知道。
这对他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
“你很爱你的前妻吗?”凝视着窗外良久,觅夏再度问道。
齐禄心一紧缩。
看着远方,慢慢的,慢慢的,露出肯定的笑容。
“嗯,很爱很爱。”
听到这个回答,觅夏的身体不由一颤,还好,直视着前方的齐禄,没有注意到这一异样。
觅夏抿了抿忽然有些干涩的唇。
“如果你不介意,我能问一下,你前妻是怎么死吗?当然,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不必回答。”
齐禄在听到她这个问题。
交叉放在腿上的手,紧握了握,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烧在他眼前的大火,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最终还是松开紧握的手。
“死于一场火灾。”说出口的,却是轻描淡写。
“是吗?”觅夏轻喃了一句,就在也没有开腔,其实,她很想问他,他凭什么就那么肯定“她”是死于那场大火了,有什么理由?是因为看到她的尸体,还是?不过,她却是没有任何理由开口,她如此开口,只会增加他对她的怀疑罢了,那可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