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假寐,不知不觉,就真睡着了。
觅夏再度醒来,是在一阵诱人的香味当中醒来,睁开眼,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被包围在一片蓝色海洋当中,天花板,墙上,是非常干净舒适的蓝色壁纸,加上擦色工艺带来的怀旧感觉,木头清晰的纹路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这是哪里?她怎么睡到床上来了。
觅夏掀开被子,疑惑的从床上坐起身,先看了看自身,确定自己并无任何异样,这才抬眸看向屋内,打量着屋中的装饰,室内虽以蓝色调基主,但还是可以一眼看出,这是一间男性味十足的房间,那蓝黑相间格子的窗帘,欧式古典的小黑凳……
她不是在向景行家小休息一会吗?心下揣测着,觅夏光着脚丫踩在地毯上,寻觅着香味而去。
打开门,看到外面的布局,觅夏一下全明白过来了,看来,她还是在向景行家中,倒是没想到他的卧室到整得挺舒适的。
想来是他下班回来,将她抱进卧室去睡了,只是,为何她毫无感觉,她这几年锻炼的敏锐感哪里去了?还是说,她真的太累了?不管是哪种原因,觅夏都在给自己敲着警钟了。
眸光扫过餐桌上还在冒着热烟的菜肴,觅夏不由得一怔,视线一转,看往厨房的方向,他做的?
轻巧的移动步子来到厨房外,觅夏果然见到了那抹高大的身影,只是,与平时不同的是,此刻,那个人一身休闲的衣服,腰间还系着一条围裙,平时拿手术刀的手,此时正拿着一把铲子,这样一副景像,实在让觅夏有些忍俊不禁。
她笑得正乐之时,刚好向景行端着盘子转过了身,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在了一起,觅夏敛住笑,耸了耸肩,让开了身子,但唇角仍泄露着丝丝笑意。
这实不能怪她,实在是平时向景行给人的印象太根深顽固了,怎么也以为,他是一个有大男人主义思想的人,谁能料到,向景行居然也有这样洗手做汤羹的姿态,实在……是太令人惊诧了。
“你醒了。”倒是向景行没有一丝被人撞见的扭捏之态,而是看了她一眼后,很寻常的问道。
“嗯。”这样一来,倒显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了,觅夏应了一声,止住了笑意的泄露,可视线一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套上围裙的样子,又不禁笑了笑。
向景行知道身后的女人在偷笑,只是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放下菜盘,他回转身,想说什么,视线扫到她的光脚丫时,又敛住了口,转而说道:“那边架上有干净的拖鞋。”
“呃…知道。”觅夏本来以为他对她的笑有意见,谁知他来了这么一句,害得她怔了一秒后,才看自己的双脚,他不提,她还差点忘了自己还没有穿鞋。见他又去厨房忙了,觅夏很快找到自己的鞋袜穿好。
她一切收拾妥当,向景行也卸了围裙走了出来,他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怎么,还需要我说请坐吗?”
既然有人请吃免费的晚餐,她又有何拒绝的道理,觅夏洗了手,很快回到餐桌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色,她对着向景行竖了竖大拇指:“不错,很丰盛的三菜一汤。”
向景行被她夸张的神情和举动,逗得一笑。
觅夏夹了一口菜,放进嘴中,细细嚼着,猛然,她眼睛一眨,露出一抹意外之色,意外的,这味道还真的是很不错,她原以为他会做就不错了,没想到手艺真的挺好的。
“不错,真不错。”她毫不吝啬的再次赞道。
“从你口中得到这样的赞美,我是不是该放鞭炮庆祝一下。”向景行抬眸,露齿一笑,在她面前,第一次这样没有任何负担,呈现最放松的自己。
不是敌对,争锋相对的口舌战。
也不是互相挖苦,互相防范的相处模式,而是寻常朋友间,最平常的交谈。
向景行难得一见的幽默唬得觅夏一愣一愣的,她差点还以为他是在嘲弄她的意思,确定他并不是,真的只是开玩笑,她方才露出怪异的一笑,很快,又转为平常之态。
或许,他们能成为普通朋友。
“放鞭炮就用不着了,不过开香槟还是应该的。”觅夏煞有介事的点着头,好不臭美的得瑟着。
向景行看着她抽风的动作,一时不由得看入神了,她这样毫无顾虑的模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总要摆出那样一副面孔?暗付着间,见她正好看了过来,为了掩饰他一时的失神,他随口接道:“一说,你还真来劲了。”
觅夏耸肩不以为意一笑。
有劲吗?
或许吧!
她如果没有了这副包罗万象的面具,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腐朽到何种程度了,也许身体发霉,也许……
“对了,你怎么做饭菜这么好的。”觅夏收敛起夸张的姿容,随口找个话题问道,毕竟他的生长条件这么好,不会像穷人家的孩子,因为要养家而学做很多家务事,如齐禄,哪怕对女人都彬彬有礼,但他却是不会下厨房的。
“经常做,自然手艺就出来。”向景行回答得很稀松平常。
觅夏好奇道:“经常做?你很喜欢料理?”
向景行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方才道:“也不是,只是我们家家风较严,自小孩起,就不允许过多的依赖别人,要求自己独立,所以从很小起,我就习惯了一个人在外生活,照顾自己。”
觅夏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她之前还以为是他一人贪图舒适,才会一个人住,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如此,瞧他说得很淡然,但她就是知道,他的内心不会如他的脸上一样那么的平静,毕竟,一个小孩很小就被要求独立,那种孤立无助的心情,她可以想象得到,更何况,他还是异国他乡呆了那么些年。
“你父母真狠心,我在想,他们怎就忍心呢!”一句评语,简单的道出了她的心声,她虽然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但老妈,却补偿给了她更多的爱,来弥补她没有父亲的遗憾,想到妈,她心下一酸,不敢在想下去了。
听到她的话。
向景行夹菜的手,再度僵了僵,她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他不由摇头一笑,其实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看淡了,年小的时侯,他也这样想过,认为他们狠心,不过长大后,才体会到他们的用心良苦,也就没怨了,不过,听到她这样替他打抱不平,心中感受似乎好受多了。
向景行轻道:“他们也只是为我好。”
“你还帮他们说话。”觅夏抬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父母这样对他,他难道就没有一点怨恨吗?
“没有帮,实话实说而已,他们为我真的付出了太多心血。”向景行不赞同她这样的说法。
“是吗?”瞧着他维护父母的姿态,提起父母的姿态,显然是家人关系很不错,觅夏心下一紧,胸口莫名的堵得慌,她不想承认,这样的画面,刺痛了她,刺得她非常之痛。
就在此时,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响起了,几乎是立即的,她想也不想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此时的她,太需要转移注意力。“喂。”
向景行想阻止她的动作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拿过他的手机,然后大大方方的接过电话。
“向景行?”电话那端的齐禄有些不确定的问着,他确定他打的是向景行的手机,怎么是个女的接电话,而且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齐禄?
听着手机那方传来的声音。
觅夏一惊,所有的理智一下回笼了,她不由懊恼的拍了下头,她怎么忘了,她的手机在刚才的事故中,已经惨遭毒手了,这不是她的手机,而是向景行的。
她立时放下手机,递给向景行,干干的笑了笑,然后对着他比了比,不要告诉他,她在这里的事情。
向景行瞥了她一眼,接过手机。
“喂。”
“景行,你什么时侯也学会了金屋藏娇了。”齐禄听到向景行接过电话,不由玩笑道。
向景行眸光一闪,看着她还在那里示意不要讲,迟疑了一秒,终是说道:“刚才是汪觅夏,你没听出来吗?”
觅夏听到他这一样说,肩膀一下垮了下来,这个男人还真是,她对他做了那么多暗示,他居然还是给讲出去了。
电话那端的齐禄一惊“觅夏?你是说觅夏和你在一起。”
“对,下午她出了点意外,现在在我家里。”向景行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很坦荡的说着。
向景行的话,让齐禄终于松了一口气,下班回来后,听说她被思思叫出去了,他就一直在担心,现在知道她平安无事就好了。
“景行,你让她听下电话。”
向景行依言将手机递给觅夏。
觅夏接过手机,刚拿到耳边,就听到那边传来的焦急声音:“觅夏,你没事吧!”
觅夏眸光一闪,淡淡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你等等,我马上过来接你。”
“不用。”她的话,还没说出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她拿下手机,看了一秒,这才将手机再度搁在桌上,视线似笑非笑的看向向景行。
“你还真是好心?就那么怕你的朋友误会吗?”
向景行眉头一皱,对她的屈解,有些莫名,这和怕朋友误会有什么关系吗?倒是她凡事喜欢说谎话这种态度,才是需要纠正的。
他如实对齐禄说,只是不想有任何误会,而不是怕齐禄误会,就算他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想追她,他做人都是光明磊落的,她和齐禄之间的关系,他比谁都清楚,但是一纸契约,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存在的事实。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听到这话,只有觅夏才知道是什么滋味,孩子真正的父亲,指着另一人说,那人才是孩子的父亲。
这样的画面,说有多可笑就有可笑,只是,这滑稽,可笑的一切,却是她一手铸成的。
她欠向景行的。
哪怕那句对不起,永远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那又怎么样?孩子也只是契约的一部份。”面上,觅夏却是眉一挑,极其淡漠无情的说道。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向景行不可置信的看向她,那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说得像买菜卖菜一样的简便。
“为什么不能,你又何必现在才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我出卖子宫的事情,你不是早知情吗?”觅夏冷眼看着他,一脸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利用此机,再次让他对她坏印象加深。
心中却暗自叹息:看来,他和她之间是注定无法成为朋友的,太多的复杂因素,隔阻其中,这样和谐的一起用晚饭,估计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你不可理喻。”向景行知道她的思想,一直较为激化,可没想到,她说着这样的话,却是如此的坦然。
“你说对了,我本来就不可理喻,你没听说过,唯小女子难养也吗?……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我们估计又要吵起来了,我现在可不想跟你吵。”觅夏说着,擦嘴站起身,向他告别:“谢谢你的晚餐招待,再见了。”
向景行心知她说的也是实情,她在留下来,两人估计不会是这样不欢而散,估计是闹得更难堪的场面,他僵硬的点了点头,瞥过头,没有看她,一直到听到关门声响起,他才又转过头,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门的方向。
汪觅夏,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