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什么。风太大,沙子迷了眼了。”拓拔啸终究不肯在儿子面前示弱,掩饰着站起了身子,“扶朕进去吧。”
虽然惹得拓拔啸伤感,可月然觉得值得,不然他始终都沉浸在梅妃复活的观念里,对他,对她都不是一件好事。其实她看得出,拓拔啸并不是不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事儿,只不过他对梅妃愧疚太深,不想承认罢了。
如今他虽然伤心,可长痛不如短痛,过两天想开了没有希望了也就罢休了。
三个人进了大殿,月然开始在屋子里东瞧西望起来。拓拔浩扶着拓拔啸躺下之后,见月然四处搜寻,不由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奴婢在想,这下毒的人,会通过什么手段呢?”见拓拔啸也睁大了眼看她,她沉吟了一下才分析:“皇上和太子请想想,皇上的膳食都是有专人伺候的,每次用膳之前都有人试过毒,就连喝药也是有人尝过了才端上来的。这下毒的人断不会如此直白地就下在药膳里的。”
拓拔浩父子也被她这番言论给震惊住了,不由问她:“那这人会下在什么地方呢?”
“奴婢正在找,这下毒的人是个高手,不会轻易留下把柄的。”月然看着看着,目光盯在了拓拔啸日常用过的一盏青瓷的杯子上。这个杯子烧制得非常精美,青瓷如玉一般温润,厚重古朴,一看就不是凡品。
拓拔啸见她盯着那杯子看,不由笑道:“这杯子怎么能有毒呢?就算是下毒的人再笨,也不会在杯子里投毒的。正如你说的,每次都有人尝试过的。”
但是月然依然没有转过身来,索性把那杯子拿起来,在手里把玩着。拓拔啸还以为她喜欢上了这杯子,笑道:“若是你喜欢,朕就赏给你了。”
“皇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可疑。既然膳食和药材里头没有毒,下毒人就会在用具上打主意。”她一边把玩着那杯子,一边沉思,若是在烧制之前,就在杯子上抹了毒药,到时候通过特殊的方式,让它散发出来,日积月累的会不会也能中毒?只不过这里头有些东西扑朔迷离,她一时半会儿也捉摸不住。
她拿着杯子转身问拓拔啸:“皇上,您日常都是用这杯子喝水的吗?”
“是啊,有一段日子朕也想换个杯子,可朕身边的内侍总是说这杯子是皇太后亲送的,丢弃了不用是对皇太后的不敬。”拓拔啸一语让月然脑子里一下子豁然开朗,看来问题就出在这杯子上。
拓拔啸以为这杯子怎么能下毒呢?熟不知这正是太后的高明之处,不能明目张胆地把皇上毒死,就让他慢慢地中毒,到时候谁也查不出来。
这古人许是不知道一些所谓的化学反应,可她堂堂一个现代的灵魂,可是要想到的。
这杯子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釉面覆盖着,必须通过特殊的途径,才能让这毒从里头释放出来,若是平日里喝水,怕还是起不到作用的。是不是平日里这皇上喝的水也有些古怪呢?
想到此,月然轻声问拓拔啸:“皇上平日里喝的水都是什么样的?能不能告诉奴婢?”
殿内只有他们三个人,每次只要月然一来到他这里,拓拔啸就会把宫人门撵出去,所以,月然才会放心地问这些小细节。
“朕喝的水并没有什么奇怪啊?只不过自从用了这只杯子之后,朕喝的水总是甜丝丝的,内侍说里头加了蜂蜜,说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拓拔啸回答的有些小心翼翼,他们两个现在好像换了个个儿,月然成了那位主宰一切的人了。
因为对梅妃的思念,拓拔啸对月然是分外地信任,见她对他的病情如此上心,自然是有一答一了。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月然打量着那只碧幽幽的青瓷杯,谨慎地说道:“为何之前皇上喝的水都不甜,偏偏在用了这只杯子之后才变甜的?难道皇上不觉得这里头有些蹊跷吗?”
“你是说这毒藏在这杯子里,而这甜水才是让这毒散发出来的引子?”不愧是在深宫里长大的太子,拓拔浩一语中的。
月然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望了望门外,才低声道:“皇上,怕是您身边的人被太后给收买了。这水都是经由谁的手的?”
“这都是朕身边的哥舒海经手的,他一向老实本分,朕看他甚好,就留他在身边伺候。难道说他真的……”说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寒噤,仿佛不胜其寒的样子。
“奴婢也只是推测,至于是不是这样的,奴婢也不敢保证。皇上……”她忽然走向拓拔啸,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子,拓拔啸连连点头,看得拓拔浩一头雾水,可他约莫猜到了什么,也没有问。
广福宫里,太后正半靠在贵妃榻上,宫人拿着美人锤给她敲着腿,一名妙龄的宫女正给她削着苹果皮,那个圆圆的苹果在那宫女手里不停地转着,一会儿,一根长长的果皮就从宫女手里垂下来。
太后冯氏拿着那颗削净了皮的苹果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品着咽了,用另一只涂了艳丽豆蔻指甲的细白柔荑点着那削果皮的宫女:“云丫头,你这小手真是越来越巧了啊。这削个果皮都能有这花样子?哀家真是开了眼了。”
那个叫云儿的宫女满脸堆笑,蹲下身来细心地把那果皮放到了矮几上,笑道:“太后这是夸奖云儿呢,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活儿,久练久熟。”
“嗯,说的也是。”冯氏又吃了一口,就见门口的垂花厚帘子被挑开了,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大宫女轻手轻脚地进来了,禀道:“皇上寝宫的公公来了。”
“哦,叫他进来吧。”说着回头吩咐:“留云儿一个人在这儿侍候就成了,你们都下去吧。”
那个捶腿的宫女和那通禀的大宫女各行过礼都下去了,就听门外一阵窸窣声,好像有人撩衣摆跪下的声音。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轻轻说道:“奴才哥舒海叩见太后娘娘。”
“进来说话吧。”随着太后阴沉威严的声音响起,棉帘子后头闪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瘦削身影来。见了太后忙跪下磕了三个头,等着冯氏问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