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雪问他们吃午饭了吗?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已经是过了中午的,路雪从两个人的表情也猜出了八九,下厨很快地煮了两碗方便面出来,说:“你们不要介意呀,我平时一个人住,家里就只有这个。”
两个人也不答话,只低头稀稀溜溜地吃面,苏楚是真饿了,昨天也没有怎么吃东西,方便面也吃到津津有味,倒是锦弦拨了碗里的面给苏楚,苏楚也不客气,隔着桌子边吃边对锦弦微笑。
像平常的情侣,居家的日子,两个人,一张桌子,有食物和橘色的桌布,头顶上几只颜色明亮的吊灯错落有致,身后的置物架上一盆绿色葳蕤的植物开满白色的小花,生活仿佛一直如此,简单,明媚。
路雪痴痴地看他们,从心底里羡慕。
两个人晚上都没有睡好,稀里糊涂地吃完路雪为他们煮的方便面后,锦弦和路雪进了房间,苏楚则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补觉。
关上了门,路雪摸了摸锦弦温润如玉的脸颊,问:“怎么打算的,真的要为了他和你哥哥闹翻?”她对锦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也知道哥哥对锦弦的意义绝非一个哥哥那么简单的,每次和她说起哥哥,女孩神色飘忽的脸上会突然有了光彩。
锦弦眼圈又红了,说:“路雪,你知道的,我和哥没有血缘,迟早都要离开的。”这一次,她真的觉得哥哥要离开她了。
路雪很是疼惜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女孩,喜欢她单纯的性格,喜欢她貌似执拗与疏远的性情中的对人不设防。她抱了抱她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锦弦,有时候看起来是绝路,可能一转弯,就有不一样的柳暗花明。”
锦弦对孟凌东的痴爱在路雪看来是一种畸恋,这也不能全部怪锦弦,责任孟凌东也是有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义务照料好锦弦的生活,一直都当锦弦是孩子,却忘了锦弦首先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时期的女孩,他的温柔和包容会误导了她,让她陷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里,无法醒来。
路雪给孟凌东打了电话。锦弦也睡着了,她出来,准备回去接着上班,到楼下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孟凌东。
孟凌东意料中的焦急,想要立刻过来接锦弦。
她阻止了他,问他:“锦弦对你的心,你知道吗?”
孟凌东没有说话了,她似乎看到他步子缓了一下。她接着往下说:“如果你想锦弦好,就暂时不要来接她回去,让锦弦离开一阵吧,她住在我这儿,我会照顾她。”倒不是她要站在锦弦这边,更不是因为苏楚是她的老板,而是觉得锦弦必须从自己冗长的梦里醒来,也许苏楚会是很好的催化剂。
孟凌东听懂了路雪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同意了,也许路雪说的对,妹妹长大了,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他不可能永远主宰她。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带走妹妹,不是苏楚,也可能会是别人。
苏楚醒来,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亮,走到种满了花花草草的阳台上去看,城市已经在一片夕阳当中,路上有下班时候才有的涌动人群,嘈杂而生动。
他下意识地去找锦弦,可是卧室的门是开着的,锦弦并不在里面,又到厨房和卫生间都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心悠地悬空了,像是身上突然少了一件什么东西。
慌乱地抓起手机拨了一串数字出去,手机铃声响起,不像是耳侧,但听起来近在咫尺,他迅速望向门口,拉开了,锦弦果然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大袋小袋的蔬菜水果,正腾不出手来摸手机。
她在厨房煮粥,他跟过来,站在她身后,吸了吸鼻子,问:“煮的什么,这么香?”
她就用勺子盛了一点给他尝,很普通的白粥,吃到嘴里却是满嘴清香,和她的人一样。
窗子里隐隐透过来的夕阳的余晖懒懒地洒在厨房的每个角落里,也落在锦弦的发上,有璀璨的光芒。
他恍惚着问她:“我能帮上什么忙?”
她瞥向料理台上的洋葱,又望了望他,没有说话,似是不太相信他会干这些。
他却明白过来,说:“我来切这个。”
她把菜刀递给他,洋葱切了一半,他跑出去洗眼睛擦泪,再回来的时候,她抬头笑他,说:“你可真笨,我哥……”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又不说了。
哥会做很多的菜,他有时间的话,从不让她动手,她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在厨房里转,不时地打岔,随时地做第一个品尝者。
哥总是很开心地看着她像个馋猫一样吃着他煮的所有东西,像小时候那样隔着餐桌伸手过来为她抹去嘴角的饭渍,不无宠溺地说:“看看,都成大花猫了。”
她和哥撒娇,说:“不行,我都胖了。”其实她知道自己一点都不胖,她有一米七的个子,体重也不过八十多斤。
哥说:“让我看看。”他走过来抱了抱她,像是在掂量着她的体重,然后放下她,煞有介事地说:“嗯,是胖了,小猪一样,哥都抱不动了,要减肥了。”
她嚷道:“我才不要减肥,我还要吃哥做的饭。”
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
苏楚却闷闷地,继续切洋葱,把案板跺到“咚咚”直响,她去夺,他不给她,案板上一会就有了一堆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的洋葱块。
还在做饭,窗外突然就变了天,隐隐有雷声阵阵,不一会儿就又下起了雨。
关了窗,路雪的电话就来了,说晚上到同事家过夜,不回来了,让锦弦帮忙收一下阳台上的衣服。
锦弦收完衣服回到厨房,锅里的粥烧糊了,她手忙脚乱地去端,忘了关火,结果烫到了手,一松手,眼看要洒翻在身上,苏楚眼疾手快,接住了。
结果苏楚受了点伤,手背被溅出来的热粥烫红了一大片,热辣辣地疼。
她很紧张,翻箱倒柜地为他找药,她低头为他抹药膏的时候,侧着身子,雪纺上衣领口处胸衣的蕾丝在他眼前若隐若现,他突然有了难掩的悸动,低声喊她的名字:“锦弦!”
她毫无察觉,一抬起头来,就被他吻住了,她举着一手的药膏,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就淹没在他淡淡的气息中,手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脖子。被他带入一个奇妙的世界里,那里,有花有草,有流水潺潺,有芬芳的花香,像小时候做的一个梦,很美好的一个梦境。
一阵后,他拥着她,低头闻着她甜香的气息,呢喃着问她:“锦弦,说你爱我。”
她猛地惊醒,恍然地推开了他,不敢相信似地看着这一切,转身就跑进了房间,门被她从里面“啪嗒”一声锁上了。
他的吻很美妙,令她情不自禁,可是哥呢,她喜欢的人一直是哥才对,她不会想了,以至于心乱如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苏楚来敲门,可怜兮兮地说:“准备躲到什么时候?总要吃饭的吧,我手疼,做不了菜。”
她愕然想起还在烧菜,拉开门,不可思议的,客厅橘黄的灯光下,有食物的热腾腾地气息。
她很惊异,瞥向苏楚:“你会做菜?”
苏楚很不服气,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她“扑哧”地笑,他一贯风姿楚楚,没想到从他嘴里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一笑,刚才的尴尬也消于无形。
苏楚很兴奋,伸手为她拉开凳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我第一次做菜,尝尝怎么样?”他站在灯光下,样子略略有些狼狈,可以想象得到他刚才在厨房手忙脚乱地样子,却狼狈的并不难看,凌乱中依然透着倜傥。
她莫名地感动了一下,他这样的人,只怕从来就没有闻过油烟味,何况有是在手被烫伤的情况下。
她坐下,夹了些菜放进嘴里,他期待地看她,其实她并没有吃出什么味道来,她甚至想,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盐什么是糖,却还是点了点头,说:“好吃!”
苏楚很受用,自己也尝了一口,结果马上就吐了出来,站起来去拿电话,她问他:“干什么?”
“叫外卖吧。”原想显摆一下的,谁知道搞砸了,菜的味道实在难以下咽,也难为女孩心底如此的良善,唯恐他不好过。
“算了,我觉得挺好吃的。”她去阻止他,手不自觉地盖在了他的手上,两个人都恍惚了一下,她很快地松开了,胡乱地问了一句:“你的手,还疼吗?”
他把她的手重又扣回自己的掌心,耍赖般地说:“这样就不疼了。”
她抽开了,转身在餐桌前坐下,不说话低着头往嘴里扒饭。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屋外有纷乱的雨不知打在谁家窗户的雨搭上,怦怦作响,令人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