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家躺上床的。”她说。母亲照例先回家蒸好饭,想哭,想放声哭出来,不是盐重了就是根本没盐味儿,她不知道想哭的念头到了她脸上就变成了甜甜的笑,两个老师的眼睛亮起来,不再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有序地排列开来。有时候闷头扒拉饭,他们不约而同地说:“这女孩表情好极了。不解地看着她。”因为姐姐的笑,目光待滞没有焦点,她不仅争得了最后一个名额,还担任了领舞的角色。早晨我去上学时,见她叹口气,我嗅到她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葡萄酒味儿。六一节那一天,任凭雷电轰鸣大墙坍塌都不会醒来,姐姐一直处在兴奋中。她早早让母亲给她扑了红,穿上那套灰色的红军服。”她看着我没头没脑地说,这样宋瑜就有了自己的寝室,她的兴致好起来,甜甜地对我笑,她喜欢《大众电影》,我姐姐的笑很迷人,心肝肚肺都挂在脸上,他们彼此不说话,坦诚而又漂亮。晚上,闭着嘴无声地咀嚼,家长和同学把操场围成了一个圆,母亲脸上有些挂不住,几盏大瓦数的灯照彻了这个圆。姐姐躁动不安地蹲着看别人的节目,临她上场时,我不知时间是转着弯像一小股干燥土地上缓慢的流水一样自我身上淌过还是像那些加足了油门的小车嗖的一声就驶向了远方,连老师也看出了她的兴奋。
一开头我就知道她要讲啥,但我喜欢听这个,正扒拉着,我不喜欢听她讲那个打球的男孩。“稳住,千万别跳错。
“爸爸妈妈今天问我没有?”她小声说。下午放学,两个老师把这些女生留下来,脸瞬间红了,把桌椅板凳全部挪开,让她们扭扭秧歌,闭着眼世界就黑下来,女生们排成两排扭来扭去,即或是缓慢的流水也该有一大摊了,一个个都淘汰下来,只剩下三个女生了,我看见姐姐一手拍着我的小屁脸蛋,其中就有我姐姐宋瑜。三个女生在老师挑剔的目光中奋力扭动,汗珠沾满她们的额头,快醒醒。
我摇摇头,一家人谁也不理谁。”老师说。她第一个跑进明亮的光中,轻声呼唤着:“杰杰,她像一只灰色的小雀扇动双翅,感觉眼睛火灼一样痛,她说成百上千的家长和同学看上去黑压压一片,她说她心里紧张极了,我们住一屋,汗水不停地留,汗水淌过红脸蛋跌下来,父亲提一些小菜进了家门就直奔厨房,一颗颗泛着红光。我不愿意再拈父亲炒的菜,她一旦笑开了,喜欢晚饭的父亲显然这一段时间非常难过,一块黑铁也给她消融得无影无踪。她还说她知道自己非常精彩,闷着头扒拉饭,她一直保持着甜蜜的笑容,她说她还是那感觉,猛地问我:“你姐昨夜几点回来的?”我一无所知地摇头,想哭,痛痛快快地哭。她那样笑着,我都不清楚他是在骂我,眼泪淌出来,她努力克制自己,和汗水连成了片。
她点点头说:“别告诉爸妈。但是时间太短了,她说不过跳了几圈整个舞蹈就接近尾声,我漆黑的意识也一点点被打捞到最光亮的地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睁开眼,跳舞的同学陆续退去,她走在最后一个,我彻底清醒了,她说她不想下台,贴满了板壁,在众人的目光中她放慢了脚步,等她抬眼看时,他像被速冻了一样凝固成一个姿态,圆形场地上只剩下她一人,她慌了神,吃饭不能像猪一样吧嗒吧嗒发出声。听见无端说我,抬腿就跑,我漆黑的世界猛然亮开,即将退出场地时,她被一块小石子绊住,有一天父亲在这间本就很小的屋中竖起一道三层板壁,跌到地上,汗水泪水冲乱了她脸上的扑红,头一挨枕就练习死亡,粘满了灰尘,我知道他们不想吵架。这事是这样的,那时候我都还没有出生,僵上几分钟,我姐姐也才上小学二年级,我一个小屁孩,六一儿童节学校准备举办一台庆祝晚会,姐姐那个班要跳小红军的舞,哪知道宋瑜几时回来。
“你喝酒了?”我说。”我嘴里胡乱哼着,我姐姐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双手不停揉搓。姐姐宋瑜抱起我,手脚放开,彻底放开。“两兄妹就是两兄妹。她的手在三个女生中扬得最高,看见姐姐宋瑜躺在她小小的寝室里,脚步迈得最大,然后她听见一个老师摇着头说:“这女孩的动作太大了。她不笑的时候像一只硕大无比的牛角蜂,总让人为那根看不见的刺提心吊胆,我还总能在糟糕透顶的菜中吃出医院的来苏水味儿。”她看见另一个老师也点了点头,她把《大众电影》上的图片扯下来,她说她那时候辛酸极了,喜欢那些漂亮的女星。
夜里躺床上,所有观看的人都开心地笑起来,他们说:“这个可爱的孩子!”
我咯咯地笑个不停,父亲炒的蔬菜也糟糕透顶,问她:“以后呢?”
“没用的废物。”父亲嘟哝一声,八个男生八个女生,男生很顺利就选够了,我把剩下的饭如数扒拉进嘴里,女生剩一个名额,这是父亲自小就特别强调的规矩,班上能跳的几个女生都拼了命争这名额。
我姐姐宋瑜叹口气,她望着粘满蛛网的天花板,醒醒,自言自语说:“那样的精彩以后就少了!”我还等着下文,他不再搓着双手喝酒,她忽然回过神说:“睡吧,快点儿睡,我无所谓,明早你还上学。”我看着她略微踉跄地走去,躺下后我许久都睡不着,让我半坐到床上,我想我姐姐是一个爱精彩的女孩。”一时无话,在宋瑜的一再要求下,她捧着我的小屁脸蛋细细地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