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公子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许多前尘往事都一一在脑子里呈现！他必须要知道他到底是谁？那个让他感到熟悉的女子又是谁？这一切只有义父能给他答案！他不要继续再睡下去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消极等待的人！
“明华，你可醒了，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林思涵看到明华公子醒了，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也不仅露出了一丝笑容！
明华公子的脸上却无欢喜之色，虽然一双眸子仍然无神，但他面向林思涵道：“她呢？”
“她，谁？你说那个女人？”林思涵见明华公子一醒过来就问那个疯女人，虽然心下不快，但还是配合地道：“她在客房休息！”
明华公子闻言不语，神色却高深莫测，片刻之后，他起身下床，摸索地找鞋，旁边的书童青彦忙将鞋送到他的手边！
穿好了鞋，他一声不吭，忽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林思涵不由地叫道：“你去哪？”
明华公子没有答话，只是径自出了房门，青彦见状，连忙跟上去道：“公子，你去哪？”
明华公子猛地一下转过身来，冷冷地道：“我要去那？难道还需要给你报备不成？”那与其冷到极点，脸色也阴晴不定，青彦张口结舌，一时无言以对！
这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公子吗？青彦揉了揉眼睛，此时，他的温柔到哪里去了，他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脸色，虽然双眸没有光彩，但却给人一种正被盯视的恐惧！
这样的人让人心寒，让人不自觉地近而远之，他真的是自己服侍了六年之久的那个公子吗？还是，这本就是公子原来的面目？
“公子……”青彦喃喃地唤着，明华公子却径直去了，这院子里的格局并难不住绝顶聪明的他！
他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青彦转过身去，看到一向冷若冰霜的大小姐此时神情却是无比的哀伤，她注视着那远去的身影道：“青彦，他就要离开我们了，是不是？”
青彦仿佛能明白林思涵此时的心情，竟然无言以对！
林思涵再次叹息般地道：“当我看到他在那个女人身边停下脚步时，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现在，我终于要失去他了……我真的……真的快要失去他了……”
林思涵还在继续追寻那已经被回廊和树木遮住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青彦忽然觉的眼前的小姐终于在这一刻和平常的女人没有了什么两样，也许是因为哀伤的缘故，出奇地让人感觉她身上反而多了一份暖意！
明华公子停在门边，他知道这个时候，义父正是睡午觉的时候，所以迟迟没有进门！也许，他应该先去探看一下那个女子的情形，还要会上一会那个扬眉公子！
正在他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屋内却突然传去一个洪亮沉厚的声音：“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原来义父并没有睡，明华公子的神色逐渐转为平和，这才走进来，按着平常的记忆，在大厅斜侧的椅子上坐下，因为，他知道义父大概就坐在正上方！
“来，今天陪义父喝一杯酒吧！”
“义父——”明华公子不解，在他的记忆中，义父好像并不喜欢他喝酒，说他的身子不适合喝酒！”
枫叶山庄的老庄主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起面前的小酒壶，任凭那酒水壶嘴中流淌而出，落入光洁的杯中，然后抬头，看着明华公子此时一张温文而清贵高雅的脸。
“人生有些东西也许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有时，我们自以为忘记了，或者假装忘记了，但是她仍然真正地存在着！来，喝了这杯酒吧！”
明华公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还是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老庄主微微一笑道：“你当年伤重被我所救时，我希望你能忘记从前的一切，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但我发现，也许是我错了，一个人前半生的人生无论是善是恶，却都不是真正可以割去的，留了你六年，但终归还是留不住你！”
明华公子的神情越发更湖水一样宁静。
老庄主又倒了一杯酒出来：“不管怎样，义父还是希望你不要恨我，再喝一杯吧！”
明华公子这次接过酒杯，轻轻地碰上嘴唇，却以一种很慢很淡的声音道：“我不会恨你，毕竟你给了我活命的机会，虽然我知道，你为了留下我，并不想真的治好我的眼睛！”
老庄主拿着酒壶的手抖了一下，叹了口气，又倒了杯酒递过去，“你既然早已知道了……那更应该多喝一杯才是！”
明华公子这次抬头，轻轻地道：“义父，无论怎样，还是谢谢你！”
“喝吧，喝了这杯，三日之后，你身上的毒就全解了，你的眼睛就没事了！”
酒杯一饮见底，明华公子再次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道：”那请义父告诉我，白夜飞到底是谁？”
老庄主再次叹气：“其实，答案一直不是在你心里吗？”
“但我想从义父的口中听到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明华公子的神色极其认真，显然的确很在乎这个答案！
“过去的虽然不能割舍，但毕竟已成为过去，何须耿耿于怀，难道人还能重写自己的历史不成？”
明华公子的脸上一丝矛盾的神色一闪而过，但转眼之间又恢复如常，“我到底是谁？”
“你是明华公子，我的义子，未来的女婿，一个才华横溢的悲天悯人的读书人！”
“哈哈，哈哈，悲天悯人，谁都知道最和我白夜飞联系不起来的就是这四个字！”伴随着明华公子的笑声，他的话语讽刺意味甚浓！
老庄主沉默，片刻后才叹息般道：“现在的白夜飞还是白夜飞吗？”
明华公子停住了笑声，竟然有些默然。
“难道这些年来，你是悲天悯人的白夜飞，活的不好吗”
活的不好吗？明华公子暗思，虽然总觉人生缺少了某些东西，但心中却多了一份难言的宁静，真的不好吗？
“当年的白夜飞纵横朝野，以自己的喜好作为，但那样的快意能维持多长时间呢？”老庄主再次反问！
许多记忆蜂涌而至，让他的头又疼了起来！他不由地抱住了头！
“人生在世，为自己而活，固然没有错，但当一个人能为别人而活时，他的人生才真正地不会那么无聊！”老庄主说到此处，停下来看公子。明华公子抱住头，身子又热又冷，而心中有些东西在不断地崩塌，重建，过去的千般情景一幕幕在心头上演！
“可你不该让我忘记了她？”明华公子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连带地脸上也有了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义父救了他的命，也是这几年来他最敬重的人，虽然他操控了他的人生，他改变了他的性情，他让他忘记了他自己！但这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但他怎么可以忘记了她呢？
“我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她存在，毕竟在你当年的故事中，虽然有她，但却是一另一种身份存在！”老庄主也没想到，当年的白夜飞原来也有自己的坚持和真情，这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当年遇到伤重的白夜飞，他曾想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他甚至想毁去他，但最终却不想这样的一个就此陨落！所以，他给了他新的身份，封了他的记忆，使他重头开始。可是，天不从人愿，该想起的，还是会想起，发生过的，永远无法抹去。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明华公子再次默然！
“听义父说，明华，你还可以再选择一次。当白夜飞，还是继续当明华公子，这次，由你自己决定。”
明华公子冷笑：“你认为你还能继续干涉我吗？”
老庄主又道：“我是不能，我也不愿意继续干涉，这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岂是我能改变的！不过，一旦你又成为那个不把别人的快乐放在眼中的白夜飞，那我们之间的情谊就一刀两断，从此你走你的独木桥，与我再无瓜葛，与枫叶山庄也毫无干系！”
明华公子的神色再度平和，他还能当回过去的白夜飞吗？这六年来，毕竟他已经习惯为别人着想了！
终于，他再次开口道：“无论我是谁，还是要感谢义父的苦心，虽然我不是明华公子，但现在我也不是过去的白夜飞了，随我来说，将来到底是谁并不重要！从本质上来说，我永远都不是一个彻底悲天悯人的人，在以前，我只凭自己的喜恶做事，天下人与我何干？直到……我遇到她……我的人生有了坚持！虽然这些年来，我的灵魂很平静，但太平静了就成了一潭死水，只有她在我身边，我的生命才会泛起涟漪！”
这次，老庄主不再多言！明华公子也就是白夜飞，站起身来，他要去看看他的女人！
他可以忘记天下人，甚至忘记自己，但怎么可以忘掉她呢？虽然他们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但人生还在继续！
东方迷迭虽然被相思迷毒所折磨，但她却睡了一个六年来最舒服的觉，也许是她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心放了下来的缘故吧！
她在迷梦中，依稀感觉到有人在不断地抚摸她的脸蛋！
那动作很轻柔，很轻柔，就像情人的叹息一般！
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她的名字，好吵，难得她能睡一个好觉！床头有个人影，有一瞬间她以为是小云儿，她的小云儿终于有爹了，不知多高兴呢！
但她马上看清了这张轮廓分明的的脸，那是在她的心中生了根的模样，一度陌生得根本无法靠近，然而此时此刻，又近在抬手间就能碰触到的距离。虽然，他的眼睛仍然无神！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没有我，你的人生该是多无聊呀。”她说。
他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她时的娇媚模样，而她现在分明憔悴多了！原来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纠葛就已经开始上演！
东方迷迭见他不说话，反而笑了道：“怎么我的到来让你惊奇了吗……我记得这一向是你最喜欢的？”她的话没说完，已被他紧紧地揽入怀中！
“你这个该死的小妖女，只有你可以丰富我的人生！”
东方迷迭从他怀中抬起头，满足地吁出口气道：“真好，你还是我的男人……”
“我当然一直是你的男人！请原谅我这些年忘记了你！”
东方迷迭闻言，却大笑道：“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给别人道歉，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这是我才能享受的待遇！也许是我在你身上成了一个特例，才会被老天妒忌，让我们分开这么多年！”
东方迷迭接着道：“当年到底是谁？是谁害了你？”她还记得，他那一次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是小晴，她要为她父母报仇！”
“过去的就让永远过去吧，只要你没事，那就最好了！”
这次，明华公子紧紧地搂着她，将唇印了上去！
“是你呀，林大小姐！”扬眉公子转过身去，望着和自己同命相连的女子！
林思涵本来雪白的脸上，更是一片惨白，“你干吗要把她带来？”
“其实，我也不愿意，但——？”扬眉公子没有说下去！他不知道是否有继续解释的必要！
“他现在已经不是明华了！”
“那你更应该知道，他从来都不是明华公子。”
“你不觉得，不管如何，他欠我一个交代吗？”
扬眉公子一笑道：“难道你认为，以前的白夜飞会在乎对人有没有交代吗？”据他所知，白夜飞根本不会把除东方迷迭之外的女人放在心上！
“可他给过我承诺的！”
“给你承诺的是明华公子，不是现在的白夜飞！”扬眉公子不忍她去自找欺辱！希望能点醒她！
“——你，谁让你多管闲事的！”林思涵怒道，然后转身向东方迷迭住的房间走去！
扬眉公子继续道：“我是多管闲事，但也有道理。但你爱自找没趣，别人也没办法！”
林思涵的脚步滞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这次，我一定要给你解了体内的相思迷毒！如果你这些年与其他的男子有亲密关系，此时恐怕早已毒发身亡…”
“呵呵，也只有你，和心爱的女人欢好的时候，竟然想着下毒！但不公平，你却有了林大小姐！”
门外正要闯入的林思涵忽然停住了脚步，咬住下唇，静静地听着。
白夜飞却忍不住再次吻住了她，片刻后才道：“在我的心中，一向只有你这个小妖女，其他女子从来都不算什么？”
“可是，许多人都知道你们有婚约了，难道你不给林大小姐一个交代吗？”
“只有我白夜飞要求别人给我交代，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要我给她交代了？”
东方迷迭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外轻微的哭泣声吸取了注意力！
门外响起抽泣声。白夜飞却面无表情地回过头道：“是林小姐吗？”
林思涵泪流满面地走进来。他已经开始称呼她为林小姐了，已经开始避嫌了，对上白夜飞的脸色，只一眼，林思涵心中就从头冷到脚。那完全是面对陌生人的神态，冷漠、无情、不带丝毫温度。这就是前几天还说要娶她的男人？这就是她爱慕了这些年的明华公子？不，他不是了，他不是公子了！
白夜飞淡淡地道：“你在外面都听见了。”
“嗯。”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了！”
“你不向我道歉？”
“我此生只向一个人道过谦，别人都不能享受这个待遇！”
“你说的这个人是她，是不是？”林思涵指着东方迷迭，显然已经忘记了白夜飞现在还看不见！
“是，因为你爱慕的只是那个被义父制造出来的明华公子，而不是白夜飞，当我重新做回白夜飞时，那个明华公子已经不在了，作为白夜飞的我，没必要对你道歉！”
“这都是你的借口！”
白夜飞却摇着头道；“真正的白夜飞是不会找借口的，他不屑，你明白吗？白夜飞从来就不是一个原因为人着想的人，从来就不是！作为白夜飞的我甚至连对不起都吝啬地不愿给予别人，更何况其他？即使我没恢复记忆，我们的结合也会是场悲剧。”
林思涵，忍住泪道：‘好呀，好呀，你真是好样的，你认为我林思涵非你不可吗？你也只不过是个文弱的瞎子罢了！”说完，挺直身子走了出去！
“你对人还是这么坏，你伤了她……也许我并不介意你三妻四妾？”东方迷迭叹息！
“你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你想的美！”他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你终于回来了，真好！”
“是呀，真好！”
“见到我们的女儿了没？她可真的是个小魔女！”
“那才是我白夜飞的女儿不是吗？”
“你知道吗？我当年曾深深地暗恋过你！”
“你说什么？”白夜飞不确定自己听到的话语！当他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却被东方迷迭一个翻身，压在了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