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本周学习总结——大慈寺学习组》,“星期一二学习中共成都市委员会召开副食品生产会议,作了部署成都市动员全民投入养猪高潮。同时并读了***主席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的胜利。”“我们读了大量发展十种家畜高潮,……我们在1958年喂了一头,今年上(半)年喂了两头,现在喂了四头。我们还要争取多喂,致(至)于饲料,我们见缝插针,多种饲料,要达到自给。”
1963年大慈寺自制《大慈寺自养猪仔月报表》,上有:窝头、头数、存活、自养、代养、已配、已怀、母猪、成年、仔猪、病猪、50-100斤四个等级、饲料储存诸栏目。表中显示大慈寺自养猪仔2头、一头50斤以下,一头100斤以上,其中的母猪已配、已怀,猪饲料,包括青、干、精各两百斤。这样精打细算当然会有所收获。1961年1月25日,市委统战部何江成前来取猪肉,1959年12月10-11日,猪油10.09斤、猪肉81.09斤、猪头14.07斤、肝子3.05斤。何江成持中共成都市委统战部办公室总务处的信函来:“大慈寺负责人:兹派我部何江成同志前来取猪肉,请予给予为要。”昭觉寺寺僧纯宝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地将柴弄来,文化局来拿现成,他想不通。“宽霖和尚叫我们夜战拉柴到白家塘时,我想他倒睡了,叫我们送柴去,想不通。”(见1959年11月23-24日昭觉寺学习简报)
除了养猪、种菜、栽桑、养蚕外,寺僧们还种植棉花。1965年底,大慈寺生产组长真观、大慈寺负责人永建同作《大慈寺种棉经验总结》,分析了1965年种棉花不如1964年成绩、减少37%的原因,如育苗时遭三次失败、秋天雨水过多致棉桃沤坏等。而且棉花的产量,则与寺僧可换的布票直接挂钩。1965年大慈寺从成都市供销合作社土产公司换取布票时曾填过“成都机关单位棉花换购布票领取单”,12人换购布票175.5尺,这说明成都市普遍鼓励机关单位种植棉花。在领取单上的说明栏中,“换购布票总数,系指你单位全部交售后,换回布票的总数”,表明布票不仅是买布的凭证,而交售棉花又是换购布票的“凭证”,且时常还要填“成都市购货券领用凭单”——大慈寺10人一次只有领30张——物资之奇缺可想而知。
在自种菜、棉、桑的基础上,砍碱及办硝厂,以增加佛协、寺庙收入,改善寺僧生活,为经济振弊起衰。市佛协成员成立砍碱组后,在彭县天台山参加制草碱的人有智一、果善、真观、愿成、隆福、常照、能维、永观、寂福。硝厂上游生产者,计有永建、永净、照悦、德明、宽霖等。1958年9月15日成都市佛教协会致函成都电信局:“成都市电信局:我市宗教徒在市委宗教事务处领导下,集资兴办‘火硝厂’,厂址在桂王桥北街天主堂内,现因急需,特请将我会电话机移至该处,希望协助为荷(我会电话机号码353)。”与此同时,为了赶快将硝厂建成,成都市佛教协会还去函给桂王桥北街粮站,要求站方提供帮助:“出动施工建设人员五十人,昼夜赶建,因此在重体力劳动的情况下,感到原先定量供应之粮米不足,要求在五天之内每人补助四两。”因为没有更多的资料可查询,不知硝厂后来情形如何,但曾经筹办是确凿无疑的。
圣钦法师葬礼
圣钦法师,猪瘦苗枯”,驻锡大慈寺达30年之久,对大慈寺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于战乱中的振兴,居功至伟。1932年,他与侵占大慈寺川军的马德斋部周旋谈判,挽大慈寺倾颓于既倒,并用10年之力重修大慈寺诸多寺观。1950年,重新出任方丈,直至1964年1月30日圆寂。
圣钦法师圆寂后,由省、市佛协及大慈寺成立了治丧委员会,全寺寺僧为此还推迟了一天种桑树的时间,参与一切悼念活动。但圣钦法师去世后,办理丧事的一切资料,均未经人道出,似乎也未有人写成文章公诸于世。兹将手上保留的一份由“治丧委员会经手永建”亲笔所写的铅笔丧葬单抄录于后,以作保存唯一史料之用。
其一是“丧葬收花圈名单”:除“街邻等”所送的三个花圈外,其余均为一个,名单如次:省政协秘书处、四川省文史馆、省宗教事务处、省佛教协会、市政协、市宗教事务处、市佛教协会、近慈寺、文殊院、昭觉寺、爱道堂、金沙庵、仁勋仁济、众弟子、严成文,共18个。大家“尽量抽出时间支援菜园和喂猪,为1960年养猪头数比1959年增加50%以上及翻一番而奋斗”。送花圈的寺庙里没有净居寺、草堂寺、诸山、小宝光,不知为何,难道是这几座寺庙在圣钦法师圆寂时已经不存在了吗?
其二是“钦公丧葬开支清单”,市宗教事务处出200元、圣钦遗存1129.46元,共计1329.46元。兹将丧葬清单按项目、开支、备注三项罗列如次:大小蜡18.6元、香烟蔬菜10.48元、用于永建、永光、真观、戒品的车费7.85元、孝纱2.04元、锁针0.24元、汽车费23.33元、诸师念佛(十七人四堂)70元、昭觉寺150元、永光封龛起龛礼8元、做坟35元、修廓20元、茶资1.2元、真观、宏清、张师的犒劳穿装费9元,合计355.74元,余款973.72元存银行。圣钦法师葬在他出家的峨眉山,做坟和修廓要花55元,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我猜不出花在昭觉寺上的150元为何?
大慈寺收支年表
成都市佛教协会在其制订的《各庙经济和会计制度》中,将经费开支列为包括工资在内的“经常门”以及包括购置修缮在内的“临时门”,除了一再强调节约外,专门谈及“各庙经费,每月收支情况作出计算表,每年或半年作出决算表呈报本会和宗教事务处审核”。正是在这样的要求下,各寺庙才将其月报表、半年报表、年报表呈给佛教和宗教事务处。因此当寺庙的收支报表弄丢后,也是一桩不小的事,当事人还要专门写成书面意见呈报,以昭慎重。1960年3月21日市佛协、文殊院的会计兼出纳、居士熊子宁曾写一条:“1961年3月21日清理未见文殊院的收支表(1957年、1958年的均未见),打电话问陈述尧,她曾在1958年时任秘书查文殊院账取出,后来因人都离开了,文殊院、大慈寺、昭觉寺三寺学习简报(“昭觉寺因捡柴夜战未学习”)中称其学习内容是读报“省委关于迅速掀起群众性养猪高潮的指示”。“猪肥苗壮,就不知放在何处。永净师亦知此事。”
手上的资料显示,大慈寺从1957-1964年,都有月报表和年报表。以1961年年报表为例,分为下列事项:房租、欠房租、利息(公债存款)、门票、业务、生产(售菜)、物资折价(农药厂)、公债、上年存货(糖茶煤)。本年支出:佛协费(省市)、存入保证金(退房押)、宗教费用(花供香)、工资、税金(房产营业)、培补佃户房(工料)、文具报刊(1962年报)、购置(货车炉面)、医药、杂支(清洁用具蚊香)、本年存货(糠果茶叶煤)。其底部有负责、出纳、监制,同样以1961年年报表为例,其负责:释永建、出纳:宏奎、监制:释演如(以上为1961年年度支出,12月31日制)。
大慈寺和其他许多寺庙一样,除了出租房屋以取租金外,还有服务部,专售一些商品。以一张1959年1月31日盘存底货表为例,大致可以看出他们经营的品种有糖、米花封、中点、面包、芽茶、春茶、煤炭、烟(牡丹、精前门、简前门、光荣、哈德门、玉叶、企鹅、锦太等)。再缩小一些子项来看,1958年12月收支表糖果、茶水、纸烟、门票四项总盈利为64.14元,其中最高为茶水收入17.67元,门票次之16.80元;1961年11月糖果、茶水、火柴、门票四项收入245.93元,最大项收入是茶水为142.84元,其次是门票收入72元。喝茶和门票收入是呈正比例关系,这说明进寺庙喝茶的人占门票收入的比较大。与此同时,这不仅说明大慈寺和其他寺庙一样营业自救,而且还表明成都人喜欢喝茶,即便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也没有多少改变,堪称最不易改的习惯。1961年较1958年不应该存在太多的通胀,如此看来的话,1958年年底较1961年年底经济状况差了不少。从这样的细节,再参看其他的资料,1958年下半年,四川已开始进入困难时期,而1961年年底已有开始好转的迹象。
劫后重光
1958年修东风路,大慈寺的接引殿和铜像均被拆毁,随着大跃进、大炼钢铁的猛烈开展,寺庙受到的破坏也是空前的。比如成都郊区第十三中心小学1959年6月22日公函:“佛教协会负责同志:我校为了发展教育事业,需教室。目前给国家节约建设资金,支援工农业,挖潜力,拟将静(净)居寺佛像拆毁(部分坏的),特请研究,希支援。”像这样“支援国家建设”的事情一定还有,只是对大慈寺的具体破坏情况未有进一步的实物资料。
不过自然也有例外。1964年8月,大慈寺有铜像还在迁移修缮中。8月22日,成都市东城区红星街建筑修缮队《大慈寺铜神像迁移耗工概算》表明,由省佛协迁至大慈寺后殿的佛像迁移工程,“一头猪就是一座小型有机化肥工厂”,其项目分14项:拆除神盒(龛)、吊装运起铜像、拆除花纹神坐、运输铜神像、修复花纹莲台、神像后续刷白、吊装铜神像、机械设备、拆除隔坪、修复隔坪、拆除修复板门、竹编拆修、改修神盒(龛)、前后绕拆机械架,共计花费459.36元。加上使用材料为旧报纸、水泥、河沙、石灰、铝钉、石膏、颜料和耗工,间接费用为工程费的50%,即229.68元,与上项费用加在一起共费489.04元。此种较大之修缮恐怕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前很大的一个举动和开支了。
随着阶级斗争的弦越绷越紧,大慈寺受到的破坏就越来越多。当然,偶尔也有来大慈寺玩的年轻人破坏寺中公物。1964年1月23日崇德后里2号的镋钯街民办中学给大慈寺发了一公函,内容是就该校尹华成等四人于21日在寺中损毁公物的问题,由班长曹永成“带领他们前来认错、道歉、赔罪,希你们严格给以批评,并提出赔赏(偿)公物的条件。”至于学生损坏的是什么公物,如何赔偿的,在这张单子里并没有清晰地展现。
在众多大慈寺的资料单中,其中有两张成都市公安局的收据,分别是1965年1月11日、2月8日,户名为大慈寺,分别是代收开水费5角4分、3角7分。经手人金国屏,这样的收据是何因由,没办法说清,但彼时肯定公安局还没有代管寺庙。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前,4月2日还见有大慈寺收支季度表之整理,但随着“5·16通知”的下发,各地寺庙被造反派占领,占领大慈寺的造反派属于成都红卫兵部队的“中红成”(中学生红卫兵成都部队)的“野鸭子战斗队”。“野鸭子造反队”的半大小子们,在占领大慈寺期间,砸寺庙的“四旧”当然是题中应有之义,同时扫荡大慈寺附近的“牛鬼蛇神”,如省图书馆的图书被拿出来卖,以换钱买酒喝买东西吃,文联的沙汀、艾芜等名作家,都被“野鸭子战斗队”抄家。
“文化大革命”进入高潮,大慈寺一派荒芜混乱,成都博物馆在“文化大革命”后期搬进大慈寺,20世纪八、九十年代当人们说到去大慈寺的时候,不是去逛什么寺庙,因为那时虽有一些破旧的寺物,根本无和尚进驻。人们要么是去喝茶,要么是去成都市博物馆办事,这一切直到2004年大慈寺重新开放才得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