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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小精灵

那是秋天的黄昏,雨淅沥沥下着,黄色的梧桐叶躺在雨中的街道上,显得凄凉。

我撑着伞独自走着,想着这个秋天和这个还相当陌生的城市,以及心灵深处的许多旧事,我希望自己能快点走过街道,走回我的小屋。

突然有个小小的声音问我:

“你想吃葡萄吗?”

我看看四周,并没有人,我有些吃惊。

“在这儿呢!”那个小小的声音说。

我低下头,发现同我说话的原来是一个五寸左右的小人。他穿着黄色的小衣服,拖着一大串晶莹的紫葡萄。这串葡萄比他本人要大得多。

看见他这么小,我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我知道,我遇上了小精灵。我很小的时候,奶奶曾经告诉我,在我们的周围,有一些四五寸高的小人生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是一些善良的精灵。不过,有的时候,他们也会调皮,搞一些小小的恶作剧,使人吃点儿小苦头。这些精灵在秋日黄昏常常会跑出来找人玩。

于是,我蹲下来回答道:“想吃呀!”

小精灵故意把葡萄往身后藏了藏,指着我手中的伞说:“你把你的伞给我,我就把我的葡萄给你。”

这个小家伙可真会算计,居然想用一串葡萄来换我的伞。我这把伞是上星期买的,伞柄弯曲,伞盖上镶着色彩鲜艳的绸布,漂亮极了。我才不会同他换呢!

“你要伞做什么呀?”

“我要把它插在我的房子顶上。我的屋顶上原来住着一朵漂亮的蘑菇。昨天,我同她吵架了,她生气搬走了。如今我的屋顶空着,天下雨,水漏个不停。”小精灵忧愁地说,“她也太娇气了,是吧?雨下了这么久,她没穿靴子,会不会感冒呢?也不知道她跑到哪去了,她把红靴子忘在我的屋顶上了。”

“大概是你得罪了她吧?”我试探着问,想知道他为什么同一朵蘑菇吵架。

“我是同她闹着玩的,不是真的同她吵架。她实在太娇气啦!”小精灵有点后悔地说,然后,又盯着我的伞,“你愿意换吗?”

“不换!”

小精灵急了。“这很甜的。”他摘下一颗葡萄,踮着脚尖,把葡萄塞进我的嘴里。

不错,葡萄确实很甜,但我还是不同意把伞换给他。

“这可不是一般的葡萄哟!”小精灵对我神秘地笑笑,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个榛子壳。他把我刚吐出的葡萄籽儿捡起来,放进榛子壳里,又抓了一把土盖在上面,然后,吹了一口气……

一根硕大的葡萄藤出现在我的面前,藤蔓往上猛长,一会儿就直冲云霄了。葡萄枝叶那么粗大,简直像一些形状特别的阶梯。

“上去看看吧。”小精灵神秘地笑着说,好像上面有什么令我大吃一惊的东西似的。

看看就看看吧。我沿着葡萄藤一步步往上攀,并且没忘记把我的伞紧紧抓在手里。既然他是一个精灵,谁能担保他不会在我攀上了葡萄藤的时候,拿了我的伞不翼而飞呢?

我没有爬上去多远,就看见了一丛熟悉的竹林和竹林里的青瓦房,然后,我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我的奶奶,她正从房子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把蒲扇。奶奶坐在竹林里,安详地摇着扇子,对我微笑。

这里正是多年前我老家的房子。我曾经同奶奶住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幼年时光。

我正要向奶奶走去。这时,我听见了笑声,那是我四岁的妹妹天真无邪的笑声,我已许多年没有听见这笑声了。妹妹笑着从竹林里跑出来,一只美丽的翠鸟紧跟着她。翠鸟一会儿飞到她的前面唱歌,一会儿又飞到她的头顶,用粉红色的嘴轻轻啄她的蝴蝶结。

我认识那只鸟,我在许多年以前见过它。那时候,妹妹刚四岁,我领着她在街上走,阳光灿烂地照在我们的头顶上。街角上,一个老头儿正在向过往的行人兜售一只美丽的翠鸟。妹妹站在鸟笼边上,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那只鸟,再也不愿走开。翠鸟在笼子里对着妹妹唱歌,歌声婉转动听。

“鸟儿说,它要跟我在一起。”妹妹扯着我的衣角,轻轻地说。

“别瞎说啦,鸟儿根本不会说话。”

“我有钱,我的压岁钱能买得起这只翠鸟。”妹妹撒娇。

“好孩子的钱应该买书,买书好学知识。”我不容妹妹分辩,抱起她走进了书店。

我给妹妹买了一本漂亮的识字课本,妹妹的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从书店出来,妹妹突然挣脱我的怀抱,横过马路。妹妹被一辆突然开来的汽车夺去了生命。

我永远记得那最后的时刻:妹妹娇小的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马路那边,翠鸟在笼子里惊慌扑蹿,发出一串尖叫声。

我是多么高兴啊!我又回到了老家,见到了日夜思念的奶奶和妹妹。

可是,突然,眼前的一切不见了,我站在湿漉漉的地上,小精灵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跟你换!我跟你换!”我急促地说。

我把伞递给小精灵,我看见伞一下子就变得像一朵小蘑菇那么小了。小精灵把那一串神奇的紫葡萄递给了我。

我郑重地把葡萄捧在手心里,朝家中走去。雨点落在我的头顶上,淋湿了我的衣服,我毫不在乎。

小精灵似乎在喊我。但他的声音那么小,我一点儿也听不真切。而且,想着这神奇的葡萄,我怕小精灵会反悔,不敢久留。我只是稍稍回头摇摇手,表示再见。

走进宿舍楼,守门人见我淋得像个落汤鸡,心疼地问:“怎么,伞又丢了?”

“没有。我拿它同一个小精灵换了一串神奇的葡萄。”

“别说神话啦!”守门人不信地说。

为了让守门人相信,我马上动手种葡萄。

这时我才发现,我当时忘了向小精灵要榛子壳了。

我想,种到花盆里也许会一样吧。

我找来一个大花盆,撒上泥土,把葡萄籽儿放在花盆里。

我学着小精灵的样子,鼓起两腮,朝盆里吹气。可是,无论我如何吹,就是不见有葡萄藤长出来。

我懊恼地叹息着。

守门人在一旁直笑。

“或许春天会长出点什么来的。”守门人安慰道,“现在,你快回去换衣服吧!

秋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夜幕正在悄悄降临。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次遇到那个小精灵。我记得他说过,回家把伞插上屋顶后,就要到林子里去寻找那朵娇气的蘑菇。

此刻,小精灵找到他的蘑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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