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平
我从初中开始热爱写作,有了作家的梦。但我的作品只是发表在黑板报上,投到报纸和文学杂志的稿子都被退回来了。同学们经常嘲笑我,可我不在乎,也从不怕人嘲笑。从小就有这脾气,想干的事,谁也阻挡不了。到了高中,愿望非常强烈,每个星期都要写首诗,学校的黑板报常常将它登在头条。我的作文较好,经常受到语文老师的表扬。记得高二清明节假,全班同学都到我的家乡巢湖远足。这当然是平时我的宣传起了作用,都知道长临河一带很美。回来后语文老师要我们以这次春游为题写篇作文。我洋洋洒洒在作文本上写了十多页,记叙春游的美妙,其中不断夹杂着“山歌对唱”。很得意,盼着作文评讲。我想这一次一定会以我的作文做范文……
终于盼来了作文评讲,我的“大作”也确实做了范文。李光业老师胖胖的、矮墩墩的、黑黑的,戴一副眼镜,当过报纸编辑,一口合肥话,语言生动有趣。他读了我的一段文字和诗,然后大声地说:“写诗的朋友们,诗不同于小说、散文,诗有内在的韵律,是语言的歌,不能只要分行的就是诗。写诗写得不好,就很容易成了我们合肥话说‘诗’字时,一滑,变成了……”
“屎!”同学们同时大喊,乐得大笑,都将眼光投向了我。我顿时感到像被电击火灼,脸涨得通红。可我没有低头,却两眼直视李老师。我发觉他轻轻地怔了一下,然后语气一变:我从这最“写诗的朋友们,我也很爱诗,写诗要先读诗,大的难堪中,悟出了道理。常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诌’嘛。读多我真的去认真读诗了,慢慢了,就有体会,有了感悟。特别是这个‘悟’字非常能够一点点去重要,悟多了,就能写出真正的诗……”在以后几天品味……
的教室中,常常能听到捣蛋虫们“屎人”“诗人”的叫声。
“哎哟,我肚子疼死了!”
“干吗忍着?快去喷涌而出,不就有了一手(首)又一手(首)了吗?”
我从这最大的难堪中,悟出了道理。我真的去认真读诗了,慢慢能够一点点去品味……后来,我确实写出了诗。在那时能发表十几首诗,也是小小的轰动。
学文学,靠的就是悟,没有这种“悟”,不可能产生灵感。
大学毕业后回到合肥工作,在师专教书。有天在大街上眼睛一亮,迎面来的正是李光业老师。相距总有十多米吧,我大声喊:“李老师!”
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管多少人惊奇的目光,我只顾紧紧地握住李老师的双手。李老师表情复杂地微微笑着,突然朗声大笑:“我读过你的诗,真真确确是诗——《不夜的茶山》《巢湖的琴声》……”
这都是我回到安徽后,发表在报刊上的。
“感谢老师的教诲!终生铭记。”我羞赧着脸,但一字一顿说出了积存在心中多年的话。
“老夫喜欢说笑。爱之切切,下药也重。”
我一定要请李老师吃饭。他说已退休了,正要去办一件事,以后肯定有机会。1980年,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出版了,要送一本给李老师,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他住的地方房子已拆,面目全非,问了很多同学,又去母校合肥一中打听,因他在校教书时间短,又经过了“文化大革命”十年动乱,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不时想起,总感到留了个深深的遗憾。
刘先平,从事教师职业10年,后调入《安徽文学》任编辑;1984年创办文艺出版公司、文学刊物。
1995年开始主持安徽省作协工作。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云海探奇》《呦呦鹿鸣》《千鸟谷追踪》《大熊猫传奇》,大自然探险文学《山野认识作者寻趣》《在大熊猫故乡探险》丛书(4本)等。其作品《云海探奇》《千鸟谷追踪》于1997年同时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