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亲自在金龙炉鼎中加了香料,淡淡的龙延香瞬间在殿中萦绕,清风吹拂,腾升的香雾如掌中少女翩翩起舞。午后的阳光透过红漆雕花镂窗,洒下一片暖人的碎金。
“苏牧,将今年制的龙延香往坤仪宫送些。”浑厚的声音犹如洪钟在大殿盘旋。
乾闽帝头也不抬,一边批着奏折一边吩咐着。
苏公公浅笑,“皇上,您宽心,奴才已经吩咐小安子送去了。娘娘很喜欢,昨天派人过来谢皇上的赏赐顺便还给您带了一碟桂花糕呢。”
“对哦,看朕这记性。”乾闽帝放下手里的奏折,眼眸猩红,满脸疲惫,他轻揉着眉间,幽幽道,“真是忙糊涂了。”
见状,苏公公忙上前为他轻揉着太阳穴,为其减压舒缓疲劳。见皇上满眼血丝,苏公公心疼不已,大胆开口,“皇上,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歇会儿吧。”
乾闽帝缓缓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清闲,“歇不得啊,如今朝堂虽看着风平浪静,暗下却是波涛汹涌,如今朕又封了郁青峰为内阁学士,无疑是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石子,如不小心处理,定会引起千层浪。”
苏公公不解,“那皇上……”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心惊胆颤的立即住嘴。
“你是想问朕为何要打破朝堂的平静?”乾闽帝倏然睁眼,眼底金光闪烁,却是兴奋无比,哪还有一丝疲惫之意,“朕这招叫‘投石问路’,也可以说是引蛇出洞。”
乾闽帝微眯着眼,悠然道,“郁青峰如今贴着太子的标签,又封了内阁学士,朝中大臣可不是人人都有‘三公’、丞相之流的聪慧,定会有人沉不住气,或哄抢、或拉拢、或排挤他。”
乾闽帝育有五子,太子李宸煜乃皇后所出,三皇子李宸雪是何贵妃所生,四皇子、五皇子是一位无权无势的才人所生,七皇子李宸年乃任淑妃所出。
皇后燕氏是太师之女,太师燕文书文儒博学,门生众多,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何贵妃乃是镇国大军何纵之妹,何纵有治军之能,掌管三军,手握兵权。
任淑妃乃左相任任颧禾嫡女,任颧禾擅于权谋,对朝中大多官员都有提携之恩,其势力盘横交织错综复杂。
再加上乾闽帝的有意助势,众皇子中便有三皇子和七皇子能在明面上与太子一较高低。
如今朝中局势不明,乾闽帝投出郁青峰这颗问路石其目的就是要看清朝中众官员们到底是站在何人的阵营。
“只有看清他们的动向才能掌握大局。”乾闽帝又烦躁的揉揉眉间,如今朝堂局势不明,而民间前太子余孽又蠢蠢欲动,真是多事之秋。
苏公公从宫女手里接过沏好的茶,端到皇上面前,笑吟吟的说道,“奴才可听说郁大人是个公正无私的妙人儿,谁的帐都不买,他能安心为太子做事?”
乾闽帝抿口茶,润了润喉,满面春风的摆手笑道:“苏牧啊,你不懂朕这个儿子,他能耐大着呢。就因为郁青峰太耿直公正,才更好被他所用。你看着吧,这次回来……”
苏公公见皇上谈起太子时,眉宇间隐隐带着自豪,便投其所好称赞道,“是啊,太子聪慧着呢,奴才以前常听宫女太监们提起,说太子六个月大时便能开口说话。”
“朕的儿子自是不差,就连七子那个泼猴也常常被上书房的少师们称赞。”谈到只有三岁的七皇子,乾闽帝是又怒又喜,想着那小子将他御书房弄得鸡飞狗跳便恨得牙痒痒。
见皇上一脸为人父的别扭样儿,苏公公犯难了,提到太子是自豪,提到七皇子是欢喜,哪到底是喜欢七皇子呢还是喜欢太子爷啊?难怪朝中大臣犹豫不决不知道往哪边站,就连他这个贴身伺候的宦官都不知道该选谁了。苏公公无奈之下,也不挑边儿站,反正他只要抱好皇上这颗屹立山巅不倒的大树,就能高枕无忧。
乾闽帝又拾起奏折,提起朱砂笔,刚要批阅,突然想起,“对了,吩咐云谥(云姑姑)将安排在雷霆王府的暗卫全拨给太子做亲卫,要确保太子安全返京。”
苏公公应声,“可要奴才另安排人马去忘川……”
乾闽帝抬手止住他的话,“不用,忘川这几年安宁平静,雷霆王又是个贪图安逸的人,即便不派人盯着也起了大浪。就在原来的暗卫中留几个给云谥做不时之需,其他全伪装成太子亲卫返京。”幽暗的眼神寒气翻涌,眼底绯红杀气聚集,“如今朝堂波涛暗涌,前太子余孽也不安生,将那些人招回来朕留着有大用。”
“是!”
坤仪殿前,姹紫嫣红的花儿怒放,吐着芬芳,碧绿如茵的嫩草儿随风摇曳,清新雅致别有一番风味儿。
八角雅亭中坐着一端庄娴熟的宫装妇人,妇人风髻露鬓温雅秀丽,淡扫娥眉双瞳剪水,皮肤细润如温玉,不施粉黛而艳如朝霞映雪,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凤冠霞帔,人中翘楚!
“娘娘,殿下已在回京途中,不日便至,您无需担忧。”皇后身边的染云姑姑给她换上一杯热茶,出言宽慰道。
皇后拧起秀眉,眉宇间染上几分愁云,“染云,你不懂。皇上下旨封郁少傅为内阁学士,他这是在为煜儿树敌啊……也罢也罢,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成帝之路便是从血路中杀出,当年皇上不也是……”
“娘娘。”染云及时出声止住她大逆不道之言。警惕的望下四周,心有余悸的警告道,“娘娘,先三思后言行,不然会惹来祸端。”皇上曾下旨禁言前朝之事,如果娘娘这番言语传至皇上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染云略带警告的话,让燕皇后勃然大怒,美目掠过杀气,阴冷喝道,“染云,看清自己的身份。”
染云脸色骤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惨白着俏脸,“娘娘恕罪,奴婢该死!”
见她此模样,燕皇后心有不忍,再说她也是一心为自己着想,只是用错了方式。燕皇后亲自扶起她,亲昵的拍着她的手,低语道:“染云,这么几年,你怎么还是记不住。这里是威严的皇宫,不是太师府,我们也不再是太师府中以姐妹相称的小丫头。在皇宫,便要知尊卑,守宫规,知道吗?本宫是皇后,即便真说了什么不妥之言,这坤仪殿中都是本宫的人,她们不敢妄言,可你一介丫头,如果按上不敬皇后之罪,便会处以极刑。以后,特别是在何贵妃、任淑妃她们面前,一定要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