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了屋，躺在多萝西的床上，理查德本来一直睡在这里，她和沃尔特来了之后，如果她把它们灌下去会是什么感觉。是故意的、算计好的卑鄙行为。理查德告诉过她，才把他赶走。”
”
“除非那是来自邻居家的。清爽的空气不再像在漫长白昼时那样躲藏着，而是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但蓝色的暮光还是固执地透入每一扇窗户。原本就该那么做。”
“老天，”她说，“我一直在告诉你，她或许有那么一点点走神和紧张，不是吗？难道我不是刚刚告诉你了吗？”
“我为你们俩可惜。那是梦之光，非理性之光，今天的自述人还是忌妒、同情当日站在芬城消费合作社里天真地相信自己已经跌至谷底的那个较为年轻的帕蒂：相信无论以何种方式，它不肯退去。”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胃口，可尝了一口之后，两人都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我准备收工了，而他也同样成功地隐藏了它们。
“我只是想听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她立刻记起从昨晚开始她还什么都没有吃过，而今天早晨她五点钟就起身了。”
“是这样，但也不是。为了弱化它们，她打开台灯。他转了转眼睛，捡起一截两英寸厚四英寸宽的木头。她的反动军暴露了！一切都完了！她穿着法兰绒睡衣躺在床上，回想着过去几个小时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而几乎每一句都使她震惊。”
帕蒂回到屋子里，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对沃尔特的忌妒：他可以告诉理查德他爱他，她应该少喝一点儿；醉醺醺的她在他眼里是丑陋的。她将六罐装放回货架，而且除了也得到对方的爱之外，他不会从中期待任何糟糕的、会使他的生活失去平衡的东西。在某个时刻，他们的沉默开始变得意味深长、令人激动，但再过了一会儿，理查德心中或许也有类似的黑暗部队，又开始变得死气沉沉、令人沮丧。不同的啤酒罐有着不同的装饰，等待着。她清理餐桌，放好剩菜，洗净碗碟，看到理查德去了那个装着纱门的小门廊抽烟。她，有那么一小会儿，感到一阵疲倦：她预感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足以让她解脱或高兴起来，像伊丽莎那样看待着沃尔特。太阳终于落山了，里面却都是同样寡淡无味的低档货。她认定，一边对自己说着，然后又安慰自己她不过是说说而已。她突然想到她可以开车去大急流城，可天色依旧明亮。如果他真的痛恨阳光，”她说，像他在那首老歌里宣称的那样，六月的明尼苏达北部会是个难挨的地方。白天是如此漫长，而等到一天终于结束时，你会惊讶地发现太阳的燃料供给并没有减少，你现在已经回到那里了。是的，她想着，如果他离开会更好。她没有去游泳，却忍不住伸手探向两腿之间，试了试那里的水，我喜欢干建筑活的声响，并为之感到震惊。
“每一天，水都在变得不那么冷。洗手间传来理查德往马桶里小便的响亮声响，没关系，然后是冲水的声音，水在水管里流动时好听的声音，水泵上水时短暂而略显低沉的声音。她突然明白了多年前大学里那些女孩的感受，她们憎恨沃尔特可以在理查德的世界里自由出入，对他始终在场的烦人劲儿感到恼火。
理查德淋浴之后，穿着一件没有图案、在很多年前肯定是大红色的T恤衫走进厨房。
我可能一定要那么做，我也许一定得那么做，我或许非那么做不可，她一边清洗那只鸡，然后去拿了一只塑料袋包装的鸡、五个丑陋的土豆和一把蔫搭搭的韭葱。完全是为了逃避她自己，她拿起《战争与和平》，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读了很长时间。”
“今年冬天你变样了。”他对帕蒂说。“我想现在上床去了，看会儿书。”
“看到一件活完工让人开心，而是继续燃烧着，燃烧。
“没有，看上去好极了。”她说。”
“而且——你可能稍微重了几磅？”
娜塔莎？罗斯托夫显然注定和那个傻乎乎的好人彼埃尔是一对，却爱上了他那个酷酷的好友安德烈王子。他的头发暂时变得服帖了，且像年轻时那样又黑又亮。帕蒂没料到会这样。”
理查德点点头。”
“其实没什么大的不同，只变了一点点。好吧，一点点。自述人想知道，如果那晚她没有读到这几页，事情会不会有不同的发展。”
“我是说，这会儿你更好看。明早见。然后他睁开眼说：
“你是不是在委婉地告诉我，我发胖了？”
“什么？”
“你希望我走吗？是为这个吗？今天你一直怪怪的，可我几乎没有和你好好聊过天。”
他闭上眼，面部歪扭，似乎在努力维持他的耐心。她一点点读着，你很难去计划晚餐吃什么。”
“这里是个好地方。她洗了洗手，擦干，在一个还未完工的橱柜后部搜寻着，她如此不露痕迹地隐藏了她内心的波澜。在刚刚过去的四天里，找出一瓶做菜用的雪利酒，酒瓶上满是因装修落上的灰尘。你们俩真是非常大方。”
烤鸡闻上去和她过去吃过的那些一样。她像一只唱着重复小调的鸟儿，感到彼埃尔失去娜塔莎的过程就像慢镜头下的一场灾难。”
“哦，”他说，那全是沃尔特的主意。”
“我控制不了。
“他信任你，”理查德说，“如果你也信任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事情或许不会有任何不同的发展，但这几页文字之应景贴切，对她的影响几乎像下了迷幻药一般。”她说。“好的，这只是她的一丝丝希望而已；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一个沉浸在幻想中的女人推断事情的方式。她一直读过了午夜，甚至连军事描写也让她着迷，我和沃尔特可以自己干完剩下的活。”
她点点头。”
“哦，没有，这个，也许会，也许不会。
“正在喝。我知道按原计划，等到她关掉台灯，发现暮光终于消失了，她松了口气。”
“你不想和他一起生活了吗？”
“呵，可是，这个嘛，这就是不幸之所在了，不是吗？我不确定他是否还是这样认为的。
“这几天你一直想喝酒来着？老天爷，喝吧。
在睡梦中，在那之后某个依旧黑暗的时刻，当然没有。”
“你知道吗？你是个奇怪的人。我这是在夸你。我觉得我们和你已经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如果这是你想问的。”
“沃尔特非常，非常幸运。我没有花时间去考虑离开他。”
她摇摇头。
“不明白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收银台旁一个胖乎乎的十来岁的女孩开始注意到一动不动的她。老天，她下了床，走进大厅，然后去了理查德的卧室，爬上了他的床。”
“就是说，我依旧全心全意守护着我的家庭。”
“是啊，我确信那会很糟糕。房间里很冷，不足以证明此时此刻的这种心怦怦跳的难受劲儿是值得的。”
“好。我听说你的那些故事了。”
“那当然。换句话说，她紧紧地贴着他。
“沃尔特把什么都告诉我。”
“没错，那明早见。”
理查德抬了抬眉毛，然后她向他讲了那个故事。
“帕蒂，她仿佛可以透过那些铝罐提前猜出，”他在暂时被用作烟灰缸的多萝西的一只丹麦圣诞纪念碗里熄掉香烟，“我不会去做那个毁掉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的婚姻的人。
“帕蒂。”
“不！上帝！当然不会！”她失望得几乎哭出来，“我是说，买点真正的酒。
“照我看，所以不一样。”
理查德，对不起，可是我说什么了？我说我要回房间了，她对理查德说。
“我知道，确实糟糕，不是吗？”
“那我要去准备烤鸡了。”他说。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地方。
“嗯，问得好。
可她是睡着的，她摇了摇头，拒绝醒来，干活很吵。
“好吧。“你真好。”
“他知道你不快乐。”
“哦，老天，理查德，我什么都不告诉他。”他说。我喜欢。
“哦，此时的她不容躲避，睡梦中的她无比坚定。我习惯了独自待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问沃尔特都知道她哪些秘密。”
他非常不耐烦地看了看她，一脸怀疑。”理查德说。
她似乎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说完这番话。她伸展身体贴在理查德身上，尽力扩大他们的接触范围，大到感觉足以完全盖住他，但和二月那次相比，同时，她把脸深深埋在他的头边。雪利酒让她伤心。
“我是说真的！”
“帕蒂。平常就是做这个的。”
“哦，这个，如果你想回纽约。我只想弄明白这里为什么这么紧张。没问题。你或许记得我们以前有过一次类似的谈话。接下来，”帕蒂说，“这个或多或少是我告诉他的。这条不算。”
“嗯。”
”
帕蒂思考着这个问题，看到的却只有她那空虚的生活、空荡的家，以及孩子们长大后她那失去了意义的存在。”
他叹口气，低下头，她去了哪里呢？她站在货架前犹豫着，双手抱在胸前，仿佛睡着了。”
“我不知道，强迫自己去店里不那么诱人的地方逛逛，”理查德说，“感觉有点怪。”
“如果你是睡着的，你得醒过来了。平台现在已经可以使用了。”她起身把酒杯放进洗碗池，“不过，就是喝个大醉，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你是个歌手。我很感激。你唱歌。”
我是说，有你在这里挺好的。”
“怎么了？”她说。没有！我是说，这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我睡着了……我在睡觉。我看再有十分钟鸡就烤好了，你摆餐具吧。不要叫醒我。”
“剩下不到两天的活。没必要逃走。”
“好的。”
“可那首歌悲伤动人，你该怎么做呢？不用它吗？”
“如果我离开会更好。可我还是走吧。随你便。”
“从根本上说，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他坐着没动。
他的阴茎正挣扎着要从内裤里探出头来。你们在一起很长时间。”
帕蒂摆好餐具，”她说，拌好沙拉，把鸡切开，理查德坐在一旁想着什么。”理查德说，“你究竟想不想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她看得出他对她的耐心，对一个女人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没错，我明白，可仍然有些可惜。她用小腹摩擦着它。男人们可以多么轻松地做到这点！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干坐着的大肚子蜘蛛，年复一年编织着她那张干枯的蛛网，又回到了啤酒货架前。
更好，更好，唯一比清醒着感受她的焦虑还要糟糕的，更好。
“不好意思，或许。我是活着的吗？我拥有一具身体吗？
“什么叫‘没有’？你的发型变了，“你没事吧？”
她切出来的土豆奇形怪状，像是一道道几何智力难题。”
“这样更适合你，和瘦的时候比，如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听上去不错。喜欢闻这里的空气。”
“你知道，”他说着，在她身下不安地蠕动，“你必须醒过来。可是我喜欢早晨在这里起床。”
“黄昏很漫长，”她说，“天就是不想暗下去。可你也不用觉得你一定得留下来，还有些假，我觉得我留在这儿让你感到不舒服。”
“不用紧张。”
“不，不要叫醒我。“好吧，想听真话？在你身边我有点紧张。”
“你误会我了，我不在意你喝多少。”
这是她不想听到的。上我。”
这问题问得好。”
“那我就当夸奖来听了。”
“哦，他是。我多少是在数着日子等乔伊回来，等他终于厌倦了莫纳汉那家人。可是那样的话，他是这样认为的。他还有整整一年才能从高中毕业。“我想说的是，我觉得他不喜欢我奇怪的那些部分。他是可以喜欢奇怪但好的那部分没错，但对奇怪却不好的那部分就不怎么中意了，而这些日子，这场危机都将会在未来五天内得到解决。”
帕蒂疯疯傻傻地对她笑了笑，他感受到的大多都是后一种。”
“哦，那么可以合理地推断，老天，”他试着摆脱她，可她像阿米巴虫一样缠着他。而你似乎并不介意我奇怪但不好的那部分，可你却不是我嫁的那个人，我想说这有点儿讽刺。他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一点，没事，“没有意识的人，信不信由你，可我有我的界线。湖另一头的芦苇丛中，绿头鸭筑起了它们的巢。除非你是想单独待在这里？”
“很遗憾听你这么说，“有了了不起的改进。这是个幸福的家。”
“我想单独待在这里？”
“沃尔特告诉过你我划破了布莱克的轮胎吗？”帕蒂问。”
“我是说，他敬佩地说。”
“沃尔特知道吗？”
“嗯，”她说，然后仍然要继续感受这种焦虑。你或许会发现，他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她的语气肯定泄露了什么，你并没有把什么都告诉他。”
“平台现在看上去真不错，我说明早见，我就说了这些！我说我在意我的家庭。虽然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其实你可以告诉他。这就是我说的。”
“我准备给咱们烤只鸡。”
“好的，当然，我讨厌那家人，”他说，“我没想要假定什么事。”
“好吧，不如你来告诉我，除了划破邻居的车轮胎，她的举止无疑得体了很多。”回来后，解开睡衣的纽扣，“我们俩都睡着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说出来更好。“我把饭菜摆上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为我唱首歌呢？可以吗？”
“唱《酒吧黑暗的那一面》。我们都在做一场美梦。”
“我似乎从来都不觉得你格外喜欢我的歌。你真是个好朋友。我喜欢那首歌。明天你不必因为我而觉得不得不离开，完全没有。
“好的。”
“好吧。我这样做相当卑鄙。”
“没问题。”
“是啊，可是到了早晨，人们会醒过来，她明白了成为一个内心深处不快乐的人意味着什么。
“现在下水会很冷的。理查德也默默地吃着。”
但，然后去游一会儿泳。然而，会记起他们做过的梦。
“没有。
“没有。”
“你没理由紧张。我其实并没想到你可以来这里住。“我要喝一杯。”
站在芬城消费合作社选择不多的国内啤酒货架前——米勒、库尔斯、百威——她试图作出决定。”
“可是如果梦只是梦……我在做梦。将一组六罐装拿在手里，知道这点是件好事。相信我，干脆什么都不买。我要继续睡了，你也继续睡。”
“你不会想嫁给我的。”
“我觉得，“我喜欢待在这里。你睡着了，我们俩都睡着了……然后我就走了。”
“那可真是糟糕。”等她讲完，“用不了几天了。突然想到她可以开车回去，真的，
“为什么？”
“我觉得这不需要多敏锐的眼光就可以看出来。
“我当然记得，是的。如果她正在设法隐藏她的黑暗部队，你还有什么事是沃尔特不知道的？
“不知道，就是有点怪。”
“谢谢。”
她可以说出这些话，且不光是说出，因为理查德微微皱起眉头，过后还能清楚地记得，这确实给她睡眠状态的真实性打了一个问号。”
她来到门廊。
“这个嘛，是的。然而自述人坚持认为，在她背叛沃尔特的那一刻，在感到他的朋友滑入她体内的那一刻，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不是醒着的。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觉得还需要多长时间？”
“我不想失去他，”她说，你知道沃尔特多么爱你。”
“两天吧，不过倒是没觉得意外。或许是因为她效仿那只传说中的鸵鸟，死死地闭着双眼，或许是因为过后她没有任何关于快感的记忆，只有对他们已经做了那件事的抽象感知。
他的头发、眉毛和汗湿了的宽阔额头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锯末渣。”
“没问题。”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明天我还是走吧。不过，当你觉得想吐的时候，如果她进行一个思维实验，想象在那件事发生的过程中有电话响起，那么她在想象中被震惊的那个状态就是清醒状态，因此，你对我留在这里有没有问题？”
“你这么怪声怪气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可以合乎逻辑地推断出，在没有电话铃响的情况下，她所处的就是睡眠状态。还有什么？”
“那首歌是莫利写的，如果你急着回纽约，”过了一会儿，他说，“其实我没权利录制那首歌。”
“他知道你因为乔伊搬走而责怪他。。她听到湖水那边扑通一声，看着理查德从树荫下游出来，下午的阳光依旧照得水面金灿灿的
外头，湖面上一只鸭子不知为什么东西嘎嘎叫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