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坟回来,吃好饭。一群孩子跑到外面的桃树田里去合影留念,大人们都站在门前的树荫底下看热闹,见孩子们相处得和和睦睦,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欢喜。余妈妈尤为开心,高兴家里的孩子们都不排斥余新,反对他诸多照顾,什么都谦让着他。女儿余然也跟小大人似的,特懂事听话。同时她又感到一阵失落,也许过不了多久,一双儿女都会领着他们喜欢的人回家,说要出去单独过日子了。
一群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最容易出稀奇古怪的事情。这不,余军和齐震慧叽里咕噜一商量,嚷着要去大竹园里寻宝。女孩子们听见了,都摇头不愿意去。余然则在一旁跃跃欲试,高举双手说要一块去。商议到最后的结果是,余军、齐震慧、余然三人兴高采烈地出发去寻宝了。途中余然还不忘转道去小姐妹家,喊上余剑锋和余丽霞兄妹俩一块去壮胆。
来到西余村最东边的大竹园,余然站在路口处仰头望向天空,碧空如洗,一望无垠,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她深吸一口,壮大胆子,跟着哥哥们的脚步进入看似细碎阳光洒满一地,但走进去阴气直从脚底板往身上窜的林**。
屏住呼吸,余然紧紧挽住余丽霞的臂弯,每走一步,她都感觉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阴气往身上缠绕过来,抬眼察看其他人,见他们都谈笑风生,似乎一点都没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包括被她紧拽在身边的好友。看着余丽霞兴致勃勃地指这指那,余然的嘴角忍不住抽动。这也太彪悍了吧!回想好友长大以后的淑女风范,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他们先去了上海人造的小洋房后头,那里有一口干涸的小井,三个男孩子趴在井口看了很久,井底里除了碎石烂砖枯叶,再无其他。
余丽霞见状,笑道:“你们不要看了,上海人早就拿着锄头把井底里刨了好几遍了,结果一无所获。这里,那里,还有那里,他们都拿锄头刨过。我当时就站在旁边看。”她紧跟着,抬手一一指点凡是上海人怀疑有宝藏刨过的地方。
“我听村里的老人说金子会自己跑路。不是有缘的人,拿不到。”齐震慧趴在井口,歪着脑袋,回忆曾经听过的八卦。
余剑锋比较沉默寡言,不爱发表个人意见,他静静注视着妹妹,见她折了一根柳条当教鞭,如同麻雀般叽叽喳喳地拖着余然到处跑,嘴角不由翘起。
余然被拖着跑了一圈,最后不得已,只能说:“丽霞,我想去井边看看。”余丽霞听了,杏眼圆睁,重重地一点头:“哥哥,你们都让开,该轮我们女孩子看了。”说话的同时,拉着哑口无言的余然趴到井边。
俯身看向井底,余然当场愣住,抬手揉揉眼睛,仔细看下去,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深不可测的井水。她心里不禁害怕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上次清水洞发生的事,不用说,这大竹园里的传说应该和她的师门有关,这里传说的宝藏不是人世间的金银财宝,而是能够助人修行的灵泉。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余丽霞别过头,对着站在一旁的三个男孩子,说道:“好无聊!我们去挖马兰吃吧。”
余然的家乡有个风俗,说清明节前的马兰吃了对人眼睛好,所以孩子们放学回家后都爱去田间地头挖马兰,给家里的餐桌加菜。马兰,切末凉拌豆干或清炒大蒜叶子都是一道不得不让人赞叹的美味。
见没人附议,余丽霞歪过头,推推惊魂未定的余然:“然然,你说好不好?”
“什么?”余然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好友,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说去挖马兰吃。”余丽霞没声好气的重复一遍。
不等余然同意,齐震慧眉头一皱,提出其他建议,他一向不爱做挖野菜这类女孩子才喜欢做的事:“不好,我们去烤火吧。”大竹园里有不少村人以前丢掉的废旧家具,村里的孩子最喜欢的事,便是聚众找一块空地,学电视里的模样,点一堆篝火,围着烤火玩。
“好呀!”余军欢呼,喊上一旁的余剑锋先去捡木头和引火用的报纸。
“余然,我们也去捡吧?”一听烤火,余丽霞因建议被否的沮丧心情顿时阳光明媚,兴致高昂地拉着余然去捡树枝和旧木头。一边走,一边还跟余然介绍大竹园里周围的环境。
“然然,看见那个小土包没?那是我们家隔壁三宝公公家女儿的墓。”她指着竹林里一个看不出是坟墓的小土包说道:“他们家女儿十六岁的时候,生白血病死掉了。因为没有出嫁,就草草埋在这里了。还有,你看那个。”余然抬眼瞧过去,一个看起来比刚才那个土包更不显眼,也就是比竹林里地稍微高出一点的土堆。
“那是仲达家大儿子的墓,那孩子是七八岁的时候死的。”余丽霞表情严肃。
余然一听,后脊梁发寒,好友今天怎么尽跟她提村子上无辜夭折的孩子。她吞咽了下口水,缩回挽住余丽霞臂弯的手,不着痕迹地挪到离她一步远的位置,面部表情僵硬地笑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位置都知道。
“这有什么?我家自留地就在这边,每次经过这里,我妈我奶奶都会跟我提一遍。”余丽霞回答的口气愈加不以为意。
“是这样吗?”余然心里还是感到不安。
“当然是这样。你今天怎么了?神神叨叨的。”余丽霞秀眉深锁,伸手想要摸摸余然的额头,指尖还未碰触到她额头的肌肤,就被余然头一偏,躲了过去。“他们在喊我们了,我们过去吧。”余然眼神飘忽一会,尴尬地冲好友笑笑,回头深深地凝视一眼水井,撒腿跑向火苗刚刚点燃的篝火堆,挑了在两位哥哥中间的位置坐下。
余丽霞留在原地,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到她秀气的脸庞,留下一片明暗交错的光影。一阵风吹过,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畔此起彼伏。
“然然,你和丽霞在那边磨磨蹭蹭干什么?”余军不满地问道。
余然侧过头,嘴角漾起安抚的笑意:“没干什么,就是说说村子上的事。对了!今天饭桌上,伯伯和我爸爸、姑父他们说的宋帝显灵的事,你们觉得是真的吗?”她不想在那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便刻意提及今天最热门的八卦。
齐震慧听到了,马上把肚子里藏了很久的存货出清给大家共享:“我爸爸说,在以前也发生宋帝王显灵的事。好像是方扬他妈妈死了之后,那个治死人的医生被宋帝王抓去庙里审问了,那个医生抖露了实情,听说是因为恨方扬爸爸夺了他未婚妻,方扬妈妈原来是要嫁给他的,因为爱上方扬爸爸所以悔婚了。那个医生怀恨在心,见方扬妈妈去看病,就故意弄错药。我记得我爸爸说,方扬妈妈对青霉素过敏,不能用的,那个医生偏偏给她用了。用了之后,还谎称是意外,他在用之前做过皮试的。由于那天小诊所里只有他和方扬妈妈,所以也没人知道他有没有做过皮试?”
“后来呢?”余军追问。
“那医生被抓进派出所,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后来被判了刑。”齐震慧耸肩,草草了结此案。
齐震慧的故事加深了余然对方扬的猜测,心里更加认定方扬是宋帝王显灵事件的幕后主使人。像他们这么大的男孩子都比较讲义气,喜欢学梁山好汉,来个结拜什么的。不过,方扬妈妈死的时候,他才十岁出头,那次的宋帝王显灵会是谁做的呢?难道是方扬爸爸。那现在他岂不是子承父业,做惩奸除恶、锄强扶弱的隐世侠客了。
“喵呜、喵呜……”一声声断断续续的猫叫声突然窜进余然的耳内,她警觉地左右环顾一周,竹林里空荡荡的,除了风拂过竹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音和木头燃烧发起的“噼啪”声,并不见猫咪的身影。
“然然,你看什么?”余军抽出一半的心神,打量自从进入大竹园后就显得惶惶不安的堂妹。他学着余然的样子,抬头四处张望,下午的大竹园很安静,就他们几个孩子围坐在竹林中间烤火玩。
“对呀,你在看什么?”余丽霞笑眯眯的附和。
“我刚才好像听见猫叫了。”余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实话实说。
“猫叫?你大白天在做梦吧。这里哪来的猫?就算在叫,也不可能你一个人听到,我们几个都没听见。”齐震慧丢了一块木头进篝火堆里,站起来,朝四下看了会,坐回原位,很不客气的嘲弄。
“我们也没听到。然然,大概是你听错了。”余丽霞不好意思地点头。她哥哥余剑锋探索的眼光落到余然身上,对她大白天出现幻觉的行为,很是好奇。
“然然,你大概是生病了。嗯!有点烫,应该是发烧了。”余军很关心妹妹,连忙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在摸摸自己的,小脸板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别玩了,去拿点水来,把火浇灭了,回去吧。”他完全忽略了他们在烤火的现实。围坐在火堆旁的人,哪个不是脸蛋被熏得通红?
齐震慧和余剑锋应了声,捡了丢在一旁的破瓦罐,跑去大竹园旁边的河里打水,来回几趟,篝火很快就被水浇灭了,他们仔细检查了下,确定没留下火种后,笑嚷着离开。
在脚步跨离大竹园前,余然的耳畔再度响起猫咪的叫声……
”喵呜、喵呜……”凄厉的叫声如影随形,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