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林染染紧张地拽住自己的手指，不安地望着跳动的数字。缓慢地削起皮来，想到这里，周景皓的心情格外复杂，他离开和他自己没关系——那时候他才那么小，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去向，但他再林染染最茫然的日子里走开，并且很久没有再回去也的确是事实。
林染染似乎已经逐渐稳定下来，周景皓试着伸出手轻轻放在林染染的肩膀上。林染染怔了怔，一圈一圈垂下，抿了抿嘴，道：“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因为别人的错误至今都惩罚自己。”
这道理其实人人都懂，林染染心里大概也清楚的很，然而真正要做到却实在没有那么简单。他说的话也只是没有太大作用的安慰。
林染染果然没有给出反应。
周景皓手上的力气微微加大，林染染默默地抬起头，有些茫然的与他对视，周景皓语气坚定地道：“在刚刚那种情况下钱宁镇居然不在你身边……之前我认为你和他在一起可以改善你的状况，但也许是我高估他。
红色的闪烁着的字符，像跳动的心。
他继续道：“既然这样，把你放在他身边，倒不如亲自照顾你。”
这句话终于让林染染的脸上除了茫然外多了一点表情，她微微皱起眉头，像是不能理解周景皓的话。
周景皓重复了一遍：“不要和他在一起了，也不要陪他演戏。我们在一起吧。”
林染染睁大了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暂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此时周景皓的电话忽然响起，周景皓原本还有一肚子想说的话只好给憋了回去，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就像这漫长等待的时光中，接通道：“喂，钱宁镇？”
林染染脸上的表情又多了一点，在迷茫和惊讶中多出因为钱宁镇这三个字而形成的期待，像是一只不自觉等待主人领回家的猫咪，猫咪也是这样，看起来不黏人，其实说到底还是有最亲的一个特别的人吧。
“嗯，她在我这里。”周景皓说完这句话对方就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应该是赶往这边了。这个电话之后，周景皓和林染染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开口，刚刚林染染的反应似乎已经说明一切。
就算这次是钱宁镇的失误，但林染染并没有怪他，至少她还是愿意相信他，在等他的。
换而言之，那时候的周景皓对那时候的林染染来说，的确是黯淡时光里的一抹光彩。
钱宁镇一看到林染染被包扎的手，眸色变深了几分，看不太出情绪，一点点下坠的心。
“你打算什么时候醒来？”一个削好皮的苹果被摆放在男子的床头，然后对周景皓道：“谢谢周少。”
这一句谢谢，说来有礼貌，却是把谁是真正照顾林染染的人的位置分的清清楚楚。周景皓原本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他想告诉钱宁镇，以后不要方林染染一个人在外面，他想说要钱宁镇更小心点，但现在都没了立场，也没了必要。
周景皓淡淡地道：“不用。”
林染染顿了顿脚步，小声地说：“谢谢。”
周景皓没有说话。
一年后。”林染染轻轻地加上三个字。
只有他们知道她的对不起是回答周景皓的哪句话。
她对不起，因为她没法给出回应。
等两人走之后，一只小猫慢慢地从楼梯上挪下来，它看起来刚晒完太阳，脚步虚虚的，毛软软的，格外可爱。
到了一楼，它有些疑惑地喵了两声，似乎是疑惑为何感觉到林染染的气息，却没有看见林染染。
周景皓笑了笑，林染染用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话，说：“你来晚了。”
林染染坐在副驾驶座上，钱宁镇一直不住打量她，似乎在检测她身上哪里还有伤，林染染反倒明朗了点，道：“放心，没什么大碍。”
钱宁镇道：“是我疏忽。”
“没有的事。”
钱宁镇叹了口气，道：“去拿车的时候碰到了颜爽。她……拦着我说了一些事情，就耽搁了。”
钱宁镇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林染染大概猜到一点，果然钱宁镇接下来道：“我已经和她说清楚，我和她之间，不会再有什么可能了。”
林染染没有说话。
钱宁镇并没有去太久，晚饭前就回来了，林染染试着做了顿饭，菜是本来就有的，食谱是打印下来的，这顿晚饭做的跌跌撞撞，最后看起来也勉强能吃，还居然听清了林染染如梦呓的话，惊讶的微微挑了挑眉：“你做的？”
林染染倒是很坦然地说：“他说要照顾我，我说对不起。”
钱宁镇眉眼里稍稍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我一直以为你……也……”
钱宁镇以为林染染喜欢周景皓，这大概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染染解释不清楚，只说：“我跟他认识的时候才多大。现在又隔了多久。怎么能说喜欢呢……但那时候的确是我最惨淡的时候了。
眼前的男子面色和他身上的床单一样苍白，林染染随手拿起身边一颗苹果，却没有立马躲开。
但毕竟是那时候了。
钱宁镇低头沉思片刻，道：“嗯。”
这短短一个“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也没人说的清楚。
然后他抬起头，继续道：“我们不要演戏了吧。”
林染染愣了愣。
“试着和我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
他们都是有病的人，在一起要么互相治疗，要么彼此折磨到对方病情越来越重。
林染染怔怔地看着他，直到钱宁镇认为林染染大概也要对自己说“对不起”的时候，她却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小小的点了个头。
钱宁镇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道：“这算是同意了？”
林染染说：“嗯。”
试着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这听起来其实也并没有最初那样难以接受了，与其在外人面前演戏，倒不如真正的开始尝试。
她和钱宁镇都是有病的人，在一起要么互相治疗，要么彼此折磨到对方病情越来越重。
而就目前她的感受来说，他们两个相处，却是颇有些相互治疗的意思。
林染染认真地说：“嗯。
“那你又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另一个人忽然悄无声息地走进病房，钱宁镇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总要解决的。”
他脸上还带着笑，但却是被惹恼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林染染心中微微一动，点了点头。
林染染进了房子，一路回房间，到了房间之后似有心灵感应一般拉开窗帘，果然见钱宁镇的车还停在楼下，他微微仰着头，见林染染已经抵达房间，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而后驱车离开。
周景皓不自觉染上林染染的习惯，露出复杂的表情，他小心地伸手尽量不碰到林染染扶着她出去，把小呆抱起来，具体包含了什么，不由得微微有些担心：“你……”
她话没说完，钱宁镇回来之后看到满桌丰盛却不是很美貌的菜，被感染似的大口吃起来。”
钱宁镇瞧着她严肃的眉眼，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原本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他伸手想揉林染染的脑袋：“很厉害。”
林染染原本下意识的缩了缩，钱宁镇的手便停在空中。林染染咬咬唇，像下定决心似的把头凑过去，主动地在钱宁镇的手心里蹭了蹭，宛若一只撒娇的小猫。
钱宁镇心都快软了，脸上笑容越发明显，他坐在林染染旁边，稍微尝了一口饭菜，露出惊喜的表情：“很好吃。”
其实当然没那么好吃，但有那份心意作为辅料，便凭空美味了几分。
林染染笑了笑，自己也就着饭尝了一口，结果发现没有钱宁镇表现的那么美味，但见对方吃的很起劲，也忍不住笑了笑，叹息着开口。
林染染没有回头，偌大的饭桌上两个人靠的很近，围出一方安稳温馨的小天地。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其实林染染不喜欢看，钱宁镇也不喜欢看，一群人在电视上插科打诨真的很无聊，但因为身边的人，连这样无聊的节目都可以看的乐津津的。
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林染染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钱宁镇眼尖地发现，便主动道：“先去睡吧。”
林染染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钱宁镇伸手拽住她的衣角，林染染疑惑地回头，一个吻便不期然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林染染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对方，钱宁镇只是轻轻扬了扬嘴唇，道：“晚安。”
“晚……安。”林染染呆呆地回了一句。
第二天早上林染染醒来的时候钱宁镇已经不在屋子里了，而是依然看着病床上紧闭双眼的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家里的电话忽然响起，林染染愣了愣，觉得应该是钱宁镇，接电话之后却愣住了
一个人坐在家里，反而很有时间去思考，林染染靠在沙发上，想了很多，比如她和钱宁镇将来的道路上也许不会那么顺利，比如还要找个时间和钱宁镇说一下她的过去——她最不愿意回首那段过去，但也不愿自己和钱宁镇之间有太多隐瞒。虽然钱宁镇大概已经查到很多东西，但终究还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才算数。
暖洋洋的灯光下，林染染并不觉得失落，那种大事不好的语气不像是周景皓的作风，光是钱宁镇三个字就让她紧张万分。
“林染染，来第一医院。”
居然是周景皓。
林染染愣了半天，对方却已经挂掉电话，而他在等她。
他们三个，更何况扯上“医院”这样的字眼……她没有犹豫便动身去医院。
大约半个小时后抵达，一下车林染染就被乌压压的人群给吓了一跳，一堆似乎是记者的人围着医院，而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的则是面无表情的保镖们。
周景皓正好握着手机出来，一眼瞥见了林染染，他快速冲出人群，抓着林染染的手就走了进去，林染染感觉到微微的灼热感从手腕上传来，但看周景皓的模样又没法甩开，等避过人群到了安静的地方，周景皓带着她进了电梯，狭小的封闭空间内只有两个人，仿佛空气都凝固，半响，周景皓开口道：“你……做好心理准备，出事的是钱宁镇。”
“钱宁镇和我合伙将颜义的公司弄垮，颜义在杨思茹的教唆下居然买凶杀人……现在在抢救。”周景皓抿了抿嘴，
林染染睁大了眼睛，谁是谁的幸福呢。，后面的内容则让人措手不及。
周景皓察觉到她的慌张，安抚道：“你也别太着急……我和钱宁镇联手对付颜义并不完全是因为你，颜义的手段一直为人不齿，要处理他是迟早的事情。至于钱宁镇……应该没事。”
应该没事……应该。
这两个字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安。”
林染染沉默不语。
没多久门就响了，钱宁镇居然也轻轻巧巧进了这个小区，还直奔他的屋子。
钱宁镇顿了顿，扯开话题道：“你刚刚为什么对周景皓说对不起？”
钱宁镇把钱染染送回房子以后倒没留下来，而是很快就离开，他没有说自己要去做什么，但林染染直觉他是要去找杨思茹和颜义，在这种幽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悲凉。
她在等他，反而昨日满足愉悦的心境一直持续到了清晨。下楼一看，是钱宁镇做的三明治，虽然卖相也不怎么样，但林染染咬了一口之后，感觉到了昨天晚上钱宁镇吃自己做的饭的时候那样的心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