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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最后还是去看了苏绾,站在病房门口时看到床上躺着那个纸片人,真是不敢想象那就是曾经我们的校花。

苏绾的眼睛原本就很大,却因为消瘦的原因脸颊都凹进去了,显得极不协调。她闭着眼睛,却好像睡得并不安慰,眉头一直紧蹙着,高高的额骨非常明显,衬得她的脸色更加憔悴。

顺着消瘦的胳膊下来,露出袖子的手背上,到处是扎过针的针孔,触目惊心。

我突然就理解了向云,换做现在躺着的人是我,我想肖剑也是不会放任我不管的吧。也许朝夕相处的确不是爱情,但习惯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向云出去买东西,我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想想那些事,觉得苏绾的确是可怜人。如果我经历过她那样的变故,也许我也会想疯掉吧。

我安安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准备走了,她却突然醒来,睁开眼睛看到我时,眼睛里充满疑惑和陌生,仿佛并没有认出我来。

过了片刻,好像终于清明过来,眼眸子渐渐亮了起来,嘴巴因惊讶而微微张开,嘴唇动了动,还扎着输液针的手缓缓举了起来,终于叫出了我的名字。

“小果……”

“是我。”我重新坐下,接了她的手。

“真的是你吗?”苏绾的手跟着她的声音微微的颤抖,那是只瘦得可怕的手,血管毕露,盘根交错。

“嗯,当然是真的。”我突然就原谅了苏绾,不管那年是不是真的有她的故意挑拨。就算真的有,她也得到报应了,而且这报,比我想象得要沉重得太多。

苏绾哭了,哭得我十分难受。

“怎么哭了?看到我还是那么讨厌吗?呵,我才讨厌你呢,你怎么倒先哭了呢?”我抽了纸巾轻轻的按在她的脸上,开起玩笑,可是我心里却也一点也笑不起来。

苏绾摇头,手上用了力,输液管里立刻有血液流出来,吓到我了,“我在呢,你别激动,别那么用力,你看血都流出来了!”

终于,我废了好多口舌,苏绾才平静了下来。擦去了眼泪,她难得的笑了,消瘦的脸颊笑起来却那么不快乐。

“没想到小果你会来看我,我真高兴,谢谢你。”苏绾说。

“嗯,是向云告诉我的。”

提到了向云,苏绾的神色明显的暗淡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的地方,好像这个名字让她茫然。向云对她那么好,抱着愧疚的自我救赎也好,真心对待也好,我想,任何人都是能感觉得到的吧。可是苏绾在听到我提起他时的神情,却是落寞的。

“怎么了?”我问。

“小果,你知道吗?其实我常常想,世界上的事都是有因果的吧,我以前那么坏,所以就受到了惩罚。”苏绾像陷入回忆,目光涣散起来,连语气都沉了下来,“可是向云没做错什么,他却陪着我遭了那么多罪,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

“妈妈出事那时,爸爸还在忙,大家都好忙,再没有人关心我吃没吃东西,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睡不着做噩梦。大家都太忙了,可能是都没时间管我吧,可是向云他每天都好奇怪的有多世界陪我,哪怕那时我真的不愿跟任何多说话。”

“我觉得他是世上对我第二好的人,妈妈不在了,他变成对我最好的人,他能包容我所有的任性,不嫌弃我没有朋友……我无法不喜欢他,可是他却一直跟我强调,他只当我是妹妹……”

“那时你们在一起了,我好嫉妒。我以为日久见真情,时间久了,向云会明白我的心意,可是他却跟你在一起了,还送了布娃娃给你。”

“我一直努力不去关注你们,一直等着你们的热度过去了,向云会回到我身边的,可是一直等一直等,直到毕业前夕,在他眼里,我还是当初的我。时间没有帮我的忙,你们过的那么好……”

“我再也不想做包子了,以其这样默默的等候,不如做点什么。”

“出了事后,向云想去找你,是我故意绝食阻止他,我认死了他不会不管我的死活。那时年轻,太轻狂,一心只想把自己想要的夺回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大家都担心我病了,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没病,我就是想向云留在我身边顾着我,如果可以,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不吃饭。”

“我求我爸送我出国,我求他去说服向云跟我一起走,我不想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你,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看你的那种眼神,除非彻底分开,不然他不会放下你的。”

“后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向云对我那么好了,呵,竟然是因为我妈妈,我从来没想过是因为这个……向云他不该告诉我的,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苏绾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那么愧疚,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他一直没有对我说不,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吗?好多次我看他那么辛苦,他几乎就要不堪重负了,我多么心疼,我真的想赶他走,我再也不需要他的可怜同情,那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做不到……就算是终于知道了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我还是做不到。我恨他,我也恨我自己,是我毁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都是我拖累他了……都怪我怪我!!”

“苏绾你别这样!”我按住她因激动而乱舞的手,那一刻的苏绾让我害怕,我突然后悔了这一次的见面,虽然这些话几乎推翻了我所有的猜测,可是回忆让她这么痛苦,我的出现也许真的不应该。

我害怕她因激动而出事,按了铃声叫来护士,护士来了以后给她打了一针不知道什么东西,渐渐的她平静下来了,护士把我拉到一边小声交代我不能刺激她。

我惊魂未定的点头,目送她出去,才小心翼翼的坐回位置上。

“苏绾你怎么样?”她的目光涣散,我有点害怕,更多的不安,“我今天来就是纯粹的看看你,没有别的,没有要逼你道歉解释,更不是来谴责向云,你不要激动好吗?”

我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苏绾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真的没有激动。

我继续说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真的不再计较了。那时的确恨过,但时间会慢慢冲淡一切的,再多的爱都会淡,更何况恨,你说呢?以前一味的怪向云太不了解我了,不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他那么多无奈。可是每个人都有许多无奈,在那时没能有机会好好的陪他一起,是我自己也太年轻,不懂换个角度去想,想想的确不怪任何人,世事弄人。”

“以为看你一眼就走,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么多,也许真的冥冥之中吧,我等了四年,等向云一个解释,却没想到在你这里,得到不一样的结果。你不要自责,向云自己是大人了,他有他的思考方式,没有任何人强迫他要这样做,我想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责任也好,习惯也好,我们一直都在被许多表象所困惑,也许,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呢?”说完这最后一句,我没有再别的话了,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默默的离开,没有等向云回来。

火车轰隆轰隆的作响,我站在月台上,听着风呼啸而过,心里从未有过的透彻,像是终于,终于卸下了巨大的心口大石。

丁叮那时问我,为什么不跟肖剑在一起,我说因为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朝夕相处的感情早已分不出亲情爱情,只剩习惯。

向云告诉我,苏绾妈妈出事以后,他担心苏绾、照顾苏绾,是因为负疚,而照顾到最后,也成了习惯,甚至当我们在一起时,他都曾情不自禁的告诉过我要我多让着她一些。

习惯这两个字,是多么玄妙。

我们都以为习惯不是爱情,可是习惯却让我们分不开彼此。两个人的世界里,习惯成一个人,谁能说这不是爱呢?

管他是什么形式的爱,无法想象失去他的世界会是怎么样,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火车顺利的到点,我带着轻松的心情回了肖剑住的那个医院,却被告知肖剑已经跑了!擦!这个乌龟,我一没在就给老娘犯浑!

我火急火燎的赶往他的蜗居点,然后就是此刻这样,看着他那么安详的睡着,那些火啊、躁啊的,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偷看我?!”肖剑睁开一只眼,把我抓了个现行。

“……”我突然酸溜溜的想起一句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我以为我悄悄的溜进来,心里想着自己的那些事,看着肖剑,却不知其实他早已发现我的行踪,也在偷偷的辨别着我的一举一动。

“好看吧!我就知道!”肖剑得意的坐了起来,咧开了嘴,笑了一脸白牙,还拍拍床边,示意我过去。

我哭笑不得的走过去,按照病人为大的指示,坐到他的身边,“六爷有什么指示?”

“手伸出来。”肖剑说道。

“干嘛?”我问着,同时把手伸过去,私自以为,说不定他要送我个什么礼物。

好吧,我承认我实在是太天真了,那个以其说是肖剑送我的‘礼物’,倒不如说是他吃了我一个巨大的豆腐更合适。

我的手刚伸出去,他一下就拉过去,我没设防,差点直接扑他身上。一手撑到了床上,一手直接摁他肚子上了,软软的,他闷哼了一声,我骂了句活该,唇上就那样被他蜻蜓点水般的掠过。

我的脸在那一刹那,‘唰’的一下燃烧了起来。

虽然我的确是回来了,我也答应了肖剑做他女朋友的,可是……可是我还没做好心里准备要进行得这么快,这让我太没有过渡阶段了,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我摸着被亲过的嘴唇,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意不意外?开不开心?高不高兴?!”肖剑扯着鬼脸,学着周星驰的无厘头逗我,却被我一脸的惊恐状吓到,“怎么了这是?激动也不至于激动得要哭了吧?实在不行,你再亲我一下,咱俩扯平……”

我羞愧难当,还扯什么平啊,肖剑不仅在‘肉体’上占我便宜,还企图蹂躏我的精神,我不抵抗一下怎么对得起中国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贞德烈女气魄,于是我挥气手就给他一拳头。

因为我那一拳头,肖剑又重新回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这事再次惊动肖家以及纪家的‘党中央’,狠狠的将我批斗了一番,我无处伸冤,那屈的,直接从医院泪奔了。

当然,后面肖剑还是用他的夺命连环CALL把我呼叫回去了,然后难得的、十分正经的告诉我,其实那天他会亲我,不是故意捣乱,而是因为他觉得,我真的回来了。

无以表达的情感,只想给我个大大的拥抱,却因为只有单只手,不好实施,便生出了这样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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