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因为行走在帝都最繁荣的街市上，一路，行人喧哗闹腾，却越往里街的‘云苍药铺’行走，路上的行人的谈话声越低。那压抑着的声音，仿佛是畏惧着什么。

在李制的解说下，莫颜已知云苍药铺为离月国第一大药铺。那药铺平日的闹腾是可想而知的，却不知今日为何这般的冷清。还以为是今日来求诊的人特别的少，哪知掀开轿帘一看，行人拥挤的很。大街上和别处一样，是满满的人群。

放下了轿帘，莫颜问道：“李制，怎么回事？”

李制凝眉，环视了周围的人群，正要回禀莫颜时，却见云苍药铺的门口停着三匹骏马。一马的马背是空着的，另一马的马背上坐着一个大内侍卫，那侍卫他认得，是四皇子的贴身侍卫丰积，与另一侍卫玄坼不离四皇子左右。

李制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见到丰积的旁边，四皇子桀骜地坐在马上。“四殿下。”李制口中呐呐出声，却因地处民间，尤其是这鱼龙混杂的大街上，李制也不敢贸然地上前叩拜。一如这云苍药铺周遭的百姓都知道是四皇子驾临，却无一人敢礼拜，都心照不宣地各做其事一般。其因不必言说，皇子出宫之事，自然是不得张扬的，口不择言，给皇子的人身安全惹来了麻烦，他十个李制也赔不起。

莫颜一行人来此之前，四皇子楚辰翼已先到了一步，因而，他们事先也不知道四皇子的驾临。相对于必恭必敬的百姓，李制与小扣子护轿，四个轿夫抬着的这顶行往这里的绿绒小轿就张狂的多了。

更招摇的是，百姓们见到有皇子在此，行往这里的小轿也一副自若的样子，都暗自揣测轿中人必定与四皇子交情颇厚，至少，也是身份地位不相上下的显贵，于是行人也都退到两旁，让小轿畅通无阻地前行。

如此，此轿在这条商街上越发地醒目。甚至，骏马上那阴沉着脸的某人也看了过来。

与李制对上眼神后，楚辰翼也便知晓了轿中人的大致身份。只是疑惑，李制是竹墨的近身侍卫，从不离竹墨左右的，要是轿子里的人是竹墨，那么，竹墨一个大男人坐如此女气的轿子可就太匪人所思了，至少他认识的竹墨不会那么滑稽。

竹墨，堂堂一国臣相的二公子，睿智过人，相貌更是卓而不群，不参政、不求官。这个竹墨，一直是楚辰翼看重的同龄人，作为皇位继承人之一的楚辰翼，也早把竹墨列为他日后成就大业的可用之才。

这是一，此外，因为桑公主的关系，近十余年来，楚辰翼和竹墨的私交都不浅，竹墨每逢入宫，都会被迎进楚辰翼的寝宫，两人把酒言欢，无所不谈；楚辰翼出宫后，竹墨也会相伴。

人道‘伯牙、子期’，他们私下的关系倒也称得上这说法。当然，主子们交好，这也是楚辰翼和李制互识的原因。

莫颜倚在轿子里，见李制没有回话，正要再次询问时，已听轿外传来了低沉又讥诮的话，“今儿我倒是开眼界了，没料到洁癖甚重的竹墨会踏进这条药街。更没料到，竹墨会坐进这样艳丽的女轿中。”

说话的人是楚辰翼，在李制突然见到他而愣怔的时刻，楚辰翼已驱马行了过来。与竹墨本就是至交好友，又因王位更替之事迫在眉睫，他自然是主动了些。拉拢竹墨对他的好处，他比谁都更明白。周遭的百姓一见桀骜扬厉的四皇子会因为轿子里的人而屈尊相迎，也暗自嘀咕起轿子里的人的身份来。

莫颜坐于轿中，还未开口问出话来，便听到轿外传进了男音。那男音虽然低沉又傲慢，不过，那话音里隐着的讥诮之意，却无丝毫的敌意。听男子直呼竹墨的名字，莫颜也知轿外的男子是竹墨的朋友，因而，也没了不自在的感觉。

呵，竹墨那样清雅的人儿，既是他的朋友，也便差不到哪里去。

既是朋友，在轿里只一听外面人的声音，也知是个大帅哥，莫颜心里高兴，虽然喜欢竹墨，竹墨不在身边的时候，来点艳遇也不错！

掀了轿帘，莫颜下了轿。

“呜……啊……”真是背运，一出轿子，就见眼前站立着一匹高过自己的膘肥身健的骏马。虽然在马场也有骑过马，可是，莫颜怎么也没想到，21世纪的马和眼前的马比起来的蝼蚁之别！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乍一见这庞然大物，莫颜当即趔趄滑倒。

本以为要摔倒在地上，甚至摔倒在这骏马的身下，偏身之际，一只有力的臂膀却伸了过来。莫颜还没反应过来时，自己的身子已被那只大手轻巧地提到了马背上。惊谔，这古代的男人都是这样强悍的就能提起女人么，莫颜惊魂不定，心想自己的身材是不错，也不至于被一男人一只手就从地上捞了起来啊。

这个，不管怎样，不跌到马的身下被马蹄踩扁总是幸运的好事。莫颜正要道谢，地面上一声清脆的响声伴在耳边。

“叮当！”

莫颜还未将眼神从高高在上的马背上投向地面，耳边已传来了男子热切地证实声，“你是莫家的五小姐？”

莫颜心怔，她又不是真的那五小姐，五小姐到底认识些什么人，她也不是完全的清楚，正想着要怎么去应付时，那只适才捞起她的大手已捏紧了她的手臂，“丫头，是你吗？”

一如能捞起一个女人一样，那只大手仿佛永远不懂怜香惜玉，就如此刻，大手的主人虽然说着急切的话，可是那只大手却是那样的粗鲁，捏的莫颜吃痛不已。瞬时，莫颜对她被这男人从马背下解救的感激消失得没了踪影，也索性不去回答他的问题了。

这真是什么人啊，野蛮、粗鲁、暴躁的男人！

莫颜正要大发脾气的时候，身子又再一次地被马背上的男人提起，这一次，她不是被捞，而是被抱了下来。补充：与其说抱，不是说从高大的马背上扯了下来！

“喂！”自莫名其妙地被一只大手解救又揉虐后，莫颜转身，方首次见到了大手的主人。

那是一个与竹墨同龄的刚毅的男人，他长的很俊美，可是，给莫颜的第一印象却不是俊美。竹墨已堪称俊美无匹了，莫颜看惯了竹墨，自然是不会为别的古代男子的容貌怔住。

粗暴、蛮横、无理，是莫颜从眼前的这张轮廓遒劲的脸上感受到的。

好一个全身线条流畅又冷硬的男子，那一身的尊雅之气自不必说，只他那天生的王者霸气就教莫颜生畏。这是她来到古代后，除了听到‘楚辰翼’三字后，第一次产生的畏惧感。

他的肤色不如竹墨白，竹墨的脸色是月光样的清冷，而眼前的男子，他仿佛从小就在原野上摸爬滚打，肤色是古铜色，麦色的肤质显透着他的健康和充沛的精力。他的大手依然禁锢住莫颜纤细的手臂，他低眼，正好与抬上眼看着他的莫颜的眼神对视。

倒抽了一口冷气，莫颜本想怒气冲冲地斥责他的心思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其实莫颜的本质是畏惧强者的，表面恶劣，却内心柔软的纸老虎一只。

“你……”正想叫他放开手，却又觉得眼前的男子好生熟悉，似乎以前见过，却又想不起具体相见的地方是哪里。摇摇头，莫颜否决了心中的想法，眼前的这还未从蛮荒时代蜕变完全的粗鲁男人，她怎么可能认识！

还处于惊怔中，莫颜愣愣地看着男人俯下身，拣起一物，既而，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丫头，你还留着我送给你的泥哨子？”

楚辰翼热切地问着，眼神里满是灼热和不可思议，脸部刚硬的线条却好似柔和了一些，因为热切，他更加地捏紧了莫颜的手臂，举着那只泥哨子到莫颜的眼前，以便让她看清。却不知，他因为热切捏得莫颜的手都快断了。

莫颜忍住痛，因为楚辰翼的话，这才移眼到他手里捏着的那只泥哨子。

呵，适才她听到地上发出一声‘叮当’的悦耳响声，原来是那只泥哨子掉到了地上发出的声响。她明明将那只泥哨子装得好好的，怎会掉了？

“那是我的！”冒着冒犯野蛮人的危险，莫颜抢过了楚辰翼手里的哨子。那只哨子是莫家五小姐的，是人家小姐暗恋四皇子，因而好生收藏的，她可不能给莫家五小姐搞丢。

今儿想到要外出游玩，莫颜梳妆的时候，见那泥哨子横躺在梳妆盒里，故而将它取出携带上了，想到游玩时可以吹着解闷，也让莫家五小姐珍藏的心爱之物有用武之地。没料，适才就差掉弄丢了，见失物复得，莫颜一时心急，也顾不上去思虑得罪面前这粗鲁男人的后果了。可不是，她没惹着他，他就跟抓小鸡一样地将她捞到马背上，后又随手地将她扯下马来。在他的心目中，她哪是女人，分明是一个没半斤重的动物！

“是我送给你的，你忘了？”楚辰翼眼眸半眯地盯着莫颜，心里已气愤的牙痒痒，该死的女人，他堂堂四皇子在她五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泥哨子，她竟然忘了？忘了那只破哨子没关系，怎么能忘记送哨子的人。要是他是普通人，她忘记了倒也罢了，可是他是一国皇子！天性桀骜傲慢的楚辰翼，这种事，他绝不容许它发生！

是我送给你的，你忘了？

回味着这话，莫颜的心已发凉了。

那是泥哨子是四皇子送给莫家五小姐的，难不成，这男人就是四皇子，就是，楚辰翼？

楚辰翼？

莫颜脑中一晕，想起了她在21世纪的相亲对象楚辰翼，想起了在‘梦’里掳走她的第一次的楚辰翼，再一细看眼前的男人……绝望，他们除了衣着不同外，分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只是眼前的楚辰翼和21世纪的那绅士相比，肤色要黯许多，脾气要暴躁许多，举止要粗鲁很多……

“你……您是四皇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莫颜吃力地问着，但愿眼前人不是啊！她不会这么倒霉吧，一出莫府就遇上了他，更何况，此时竹墨又不在身边。那一刻，莫颜想直接逃走去找竹墨的心都有了。

楚辰翼眼眸发亮，先前是一只手，现在，他的两只手都捏紧了莫颜的手臂，热切地拽紧，低沉又颤动的话也随口而出，“丫头，十年不见，你已这般大了。”

手臂好疼，莫颜在心底不断地叫苦，被楚辰翼这般地捏紧，她感觉她像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