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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的不想说再见

没有那么多浪漫的铺垫,比如当蜻蜓不再飞翔,当蝴蝶不再流浪……依然是一动不动都会汗流浃背的炎炎夏日,依然是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复习和考试,依然是每天都要抬头看看日历在心里慨叹一下时间过得好慢……

真的要毕业了。

明明已经心照不宣地倒计时了很久很久,可为什么当这个日子来到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好像突然一脚踏空?

六(7)班里的场面似乎也不够浪漫。特有商业头脑的胡奔早已准备了两大包纸巾:“哎,各位,这个宝贝大家一定需要!便宜卖了啊——两块钱三小包!”汤圆圆嗤之以鼻:“切,就你那纸巾,超市里只卖五毛钱一包,你蒙谁呢?”胡奔不理她,转身去找李菲菲:“呵呵,李菲菲同学,你才是我的大客户呢!来吧,来个十包八包的吧,我给你打九九折!”李菲菲还没有答话呢,庄小静冲胡奔嘿嘿一笑:“看看人家的抽屉吧!”嗬,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李菲菲的抽屉被面巾纸塞得满满当当!胡奔顿生疑惑:“好啊!难道你是要跟我抢生意不成?”李菲菲笑了:“放心吧,我这些纸巾不卖!”胡奔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些纸巾是自己用的,不过小心,眼泪流得太多可是要影响形象的哦——还有,如果不够,欢迎惠顾,我还给你打九九折!”

胡奔继续吆喝起来,他没有听到李菲菲的话:“我这些纸巾是免费赠送的,而且已经给每个同学送过一包了,除了你……”

毕业典礼没多大意思。

无非就是在太阳底下晒晒,听领导们讲讲话然后鼓鼓掌。不过老校长的白发还是让同学们尽力挺直了腰板,尤其是当他动情地说到他将像一位爷爷那样永远瞩望着孩子们的成长,希望自己的嘱咐永远响在孩子们的耳边,希望孩子们将来能够常回来看看的时候,几个女生已经开始摸面巾纸了。

庄库暗暗对自己说,别太动情了,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他知道,按照惯例,毕业典礼进行之后,每个毕业班都要再开最后一次班会,那才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特别是六(7)班——我们能离得开吴小钢老师么?换个角度,吴小钢老师能离得开我们吗?

他所想的,是每个六(7)班同学都在想的。大家偷偷回头看吴老师——他从来没有站得这么直过,背着手,抬着头,闪闪的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眯着,嘴角很有力地抿着。他在想什么呢?是在想一会儿该说什么吧?他会不会就像上次六一儿童节合唱比赛时候那样,还没有张开嘴就泪流满面?哦,从那次之后,所有的男生和女生都改变了自己对男子汉的看法,他们回家对自己的爸爸妈妈说:“我们吴老师哭了……”可紧接着就说,“这才是男人……”

毕业典礼终于结束了。

各班带回教室。六(7)班却不动,因为吴老师不动。

大家都回头看着吴老师,吴老师却抬头看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老师终于张口了:“好啦!”他看着大家,以招牌式的微笑,露出他那整齐的大白牙,“该散了,走吧!”说完,转身直奔自行车棚。

啊?什么意思?

还没有等大家回过神来,吴小钢老师再次出现了,骑着他的那辆很酷的红色弯把赛车,很潇洒地冲大家一摆手:“再见!祝你们顺风!”

还是高星星反应快:“不好,吴老师要溜!”对,他真是太聪明了!吴小钢老师的确是准备溜之大吉!他当然很了解弟子们,更比弟子们了解自己——如果真的像别的班一样回到教室里,稍微说上几句煽情的话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那不得泪流成河?唉,上次在合唱比赛的舞台上稀里哗啦了一回,什么时候被人提起都觉得特尴尬,这一次可不能在同样的地方再跌倒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能走得了么?

人的潜力被激发的时候,简直能达到可怕的地步。吴小钢老师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车把、车座、车梁、后座、前轱辘、后轱辘都已经宣告失守!更不要说他的可怜的胳膊和腿以及脖子了——庄小静甚至不小心一把揪住了吴老师的那撮很爱翘起来的头发!

疼得龇牙咧嘴的吴老师在恍恍惚惚中只听得大家的一致怒吼:“不行!要跟我们说再见才能走!”吴老师那个委屈哦——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再见了么?

幸好教导主任及时出现,非常威严地大喝一声:“太不像话了!”

呵,六(7)班的淘气包们连忙撒手!吴老师连忙解释:“主任……其实……”

主任把手一挥,正义凛然:“别说了!当老师就得有个威严,像你这样让学生都欺负到头上了,能算老师吗?”

胡奔的嘴还是把不住门,他忍不住热血上涌,上前一步就来了一句:“我们就喜欢这样的老师!”呵,这可能是胡奔数年小学生涯中所说过的最得人心的话!大家激动地大力鼓掌!

哎,吴老师呢?

就在主任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抓住胡奔要进行严肃的政治教育的时候,吴老师不见了!

主任更加愤怒:“太……太不像话了!”

除了在他手里拼命挣扎的胡奔,其他人已经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吴小钢特爱骑飞车,为此受到了家中长辈的严厉批评,更受到了苏晴儿的嗔怪。

真是奇怪了,苏晴儿开始看到吴小钢骑飞车的时候还崇拜得一塌糊涂呢,怎么后来就那样深恶痛绝呢——“你就飞吧吴小钢!看你给车撞死,我一滴泪也不会掉!”听听!

本已经“改邪归正”的吴老师今天也顾不得很多了,他一边默念着“好钢用到刀刃上”,一边把车蹬得跟风火轮似的。

不过,怎么越蹬越觉得车跑得慢呢?

在他身后,一群男生和女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不肯放弃。最为感人的是毛达维,但为了轻装上阵,他毅然决然地把装满零食的书包送给了蔡小帅!

“你……你真的……舍得送给我?”蔡小帅一边跑一边深表怀疑。

“当……当然……舍不得!你……你先帮我拿着……到时候分……分你一半!”

街上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咋回事?抓小偷?不像啊……”

吴老师终于停了下来。

警察的白手套让他在大汗淋漓的基础上又出了一头冷汗。“你好,”警察的态度很好,“你闯红灯了,请接受处理!”不会吧?一向为人师表并且谆谆教诲祖国的花骨朵千万要热爱生命、遵守交通法规的吴小钢老师也会有今天?

六(7)班的同学们终于追上了吴老师,有的扶着大树小树,有的索性坐在地上,有的相互搀扶,拼命喘气。

吴老师这时候只能想到那句被他嗤之以鼻的最俗的描写心理活动的话:“如果有个地缝……”

“吴……吴……吴老师,我们……我们跟……跟你一起……举小红旗……”

“不行!”吴老师依然保持着人民教师的本色,“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还是回去吧!再说,多丢人……”

是啊,有这样的告别仪式吗?举着小红旗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我们愿意!”大家的呼声是一致的。马晓宇站在最前方,“我们就想让您知道,您是我们最爱的老师,我们离不开您!”

吴老师的泪还是流了下来。他抬头看天,对那位警察说:“天挺热,是吧?”

蓬蓬悄悄地问高星星:“吴老师的车怎么没气了?”

高星星笑了:“要不咱们能追得上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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