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小夕家门面房前,我看到小夕扯着一个男孩的手在门前玩雪。
小夕163的个头,长发轻挽,略施粉黛,一袭白色羽绒服,立在雪中,是如此的美,可是她手的另一端却不是我,而是另一个男孩。
在我心里,顿时酸了起来,我知道这叫嫉妒,我是在吃那个男孩的醋,虽然那个男孩才只有三两岁。
我走了过去,走到小夕背后轻问道:“你小侄子长这么大啦!”
虽然我说的很轻,小夕明显还是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娇嗔道:
“你怎么不打招呼?冷不丁的在我背后说一句,要吓死人啊!”
“这大白天的,而且正逢年关人那么多,你怕啥?有什么亏心事吗?”我发问道。
小夕一摆手说:“去去去,有啥亏心事啊!真吓着我了,知道吗?”
“我说的那么温柔还能吓着你啊?”
“你要是声音大点倒好了,刚才那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才吓人呢!”
“咳咳…谁不男不女啊?我要不男不女你怎么做我女朋友啊?”
“谁是你女朋友?”小夕拉了我一下,往她家店里努了努嘴,然后说:“小声点…”
我明白她是怕她家人听到了,就说:“那咱俩先闪,有话跟你说啊!”
小夕指了指她小侄子说:“他怎么办?”
我看着那小家伙正自己玩的欢,就说:“他自己也能玩,在你家门口还怕丢了啊?咱就去旁边,不走太远!”
小夕就跟我来到不远处一个屋檐下,确定她家人看不到这里,就站定了。
“昨天我去找你你干嘛去啦?害得我多跑了几里路!”小夕倒先开口说。
“你还说呢,你说让我去找你,结果我去了,没人,又赶紧回我们学校,我班长说你来过又走了,我就又跑去车站,结果还是没看到你,我比你冤枉呢!”
“那我们在路上怎么都没遇见啊!”
“你走那条路?”
“本来去的时候我就只知道一条大路,回来时你班长告诉了我一条小路就从那走了!”
“真倒霉,咱们刚好走岔开,我去的时候走的小路,回来时怕碰不到你就走大路啦。不是说好要我去找你吗?你怎么想起来去找我啦?”
“我们本来说要补课到农历二十三的,高中部的都放假了,我们也都学不下去了,学校就提前放假,我就想先去找你,怕你东西多…”
小夕说到这我心里一热,想要责怪她的话一下子烟消云散。
“傻瓜,你的东西不多啊?!还想替我拿!”我说着,心里甜甜的。
“我们初四就开学了,也没带什么东西,就一个包。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正月十一。最近学习怎么样?中考有把握吗?”
“还行吧,可能比去年要好一点…”小夕正说着,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陈夕,你个死妮子,咋看孩子的啊?人呢?孩子哭就听不见吗?陈夕?…”
“我妈喊我,看来我得回去啦!那个小调皮肯定又摔倒了耍赖不肯起来,就只会哭!”小夕嘻说着。
“那你别看他啦!你嫂子呢?她的孩子让她看啊!那家伙真会搅事,今天下午我来找你,一定要把这个就会坏事的家伙给处理掉!”我说道。
“恩…尽量吧,这家伙人小鬼大,天天就爱跟我玩,姑姑都不会喊,整天叫我美女。字都吐不清还叫美女…”
我听了“哈哈”笑了出来,说:“还是个小色狼啊?怪不得那么爱搅我们的事,原来是争风吃醋啊!”
“去你的,你这张嘴啊!真欠扁!好了,我得走了,一会儿我妈又该急啦!”小夕说罢就向她家走去。
“别忘了,下午!”我冲她喊道。
“恩!”小夕回眸,对我一笑,就翩翩的走了。我也走去,路过她家门口,看到她拍打她侄子身上的雪,她妈在一旁数落她,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走了好远又回头看了一眼,正撞见小夕带笑的目光。
哥哥浩天,弟弟浩琪也都在家。浩琪是我亲弟弟,今年上初一,平时不爱学习在学校也尽捣乱,一放寒假就每天吵着不要上学。我家上溯好几代都是知识分子,到我父辈那代,戛然而止,自己做了一辈子文化人却没培养出来一个孩子,这是爷爷平生的第一大遗憾。至于我们这一代,在我弟弟要退学的念头出现之前形势发展还是一片大好,特别是我叔家的孩子浩文,因为家在省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甚得爷爷欢心,更是家族的希望,但是那年他才十一岁。
我家里有男人做饭的惯例,我爷爷在文革期间被批,又分配到公社的食堂,我们兄弟几个也从小都养成了爱做饭的好习惯,但,现在一家人聚在一起做饭都是我爷爷掌勺,子曾经曰过:“君子远庖厨!”因此这成为了我爷爷此生的第二大遗憾,做了一辈子饭。
爷爷每当年终,在团圆饭的桌子上总是爱讲他的遗憾,一家人都配合的故作悲凄之色,而奶奶却总是不耐烦的打断爷爷,说爷爷“老不正经”,因为爷爷人生的第三大遗憾是年轻时梦想娶到一个大眼睛的姑娘,而我奶奶最大的特点就是小眼睛。
爷爷奶奶的爱情只是熟能生巧。
平时家人外出工作的外出工作,上学的上学,家里更多的只是他们老两口。两位老人都近八十岁的高龄,每天却像孩子似的打打闹闹,嘻嘻笑笑,去哪里都手挽着手,互相搀扶着,两人互相默默深爱着,爱对方的黑发变成了白发,爱对方的笑容变成了皱纹。从过去的全国三年饥荒,十年动乱,拨乱反正,改革开放,一直到爷爷退休,成为镇上的德高望重的名人,两人的感情在平凡的岁月里一点点累积,就像牵牛花和她所缠绕的那根竹竿,他们早已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一次,家人聚在一块看电视,爷爷看到电视剧里男女青年互说爱语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突然对奶奶说“我爱你”,家人都惊讶的看着爷爷,爷爷无辜的说他从没对奶奶说过爱这个字,现在老了要再不说出来,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机会说了,不想成为这辈子的第四个遗憾。
还有一次,爷爷开着那种老年人三轮摩托车载着奶奶去看戏,回来的路上,在一个下坡,车没控制好翻了,爷爷立即摔了下来,奶奶也从车上翻了下来,万幸是人无大碍,只是头上胳膊上擦了几块於青。爷爷赶紧跑过去把奶奶抱了起来,奶奶说没事,爷爷还是带奶奶去医院检查了。爷爷自始自终没说话,晚上还是依旧给奶奶做饭吃。到了半夜,这位老人突然毫无征兆的放声大哭,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奶奶,奶奶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我在旁边的房间里听到动静就去爷爷房里去看,只见两位老人抱在一起,爷爷失声痛哭,干枯的手抚摸着奶奶脸上的擦伤,口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奶奶轻声的安慰着爷爷,用手拍打着爷爷的背,如同拍打孩子一样,一会儿便也老泪纵横。
爷爷奶奶结婚了近五十年,到了老的时候,白发皓首,满面皱纹,冬夜火炉旁沉沉睡去的眼神,用一辈子的行动诠释了爱的真义,大爱无言,这便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雪下的没有要停的迹象,下午小木来找我玩,我们商量了带着小夕,去镇外八里的小天家去。小夕很顺利的出来了,脸蛋微红,看来是跟她的辣妈又拌了嘴。
“吵架了?”我问小夕。
“恩,跟我家人!从吃饭就开始吵!”小夕还带着一点燥。
“哦,吃的什么饭啊!”
“光顾着吵了,谁知道吃的什么!”
“为什么吵啊?”
“光顾着吵了,谁知道为什么吵!”
“那你都和谁吵了?”
“光顾着吵了,谁知道和谁吵的!”
“咳咳…”我跟小木同时无语。
就如此踏着雪,迎着雪,走在去何庄的路上。
记得初三我十四岁生日那天,我,小木,小天,一行三人,还是如此的雪景,不过是夜里,我们沿着大街漫步,雪很大,深深覆盖了别人的足迹,走过,也把我们的脚印深深掩埋。
后来加上小夕,我们四人虽然性格迥异,但都对雪有着独特的感情。飘雪的夜很安静,我们静静走着,谁都不愿打破这安静,只有“咯支咯支”的踏雪声也是那样短暂。
后来就是我们四个在夜里穿行了,小夕总是诺诺的走在我右手边,那是夏夜,月光如雪,放了晚自习一群人叽叽喳喳走着,小夕都是吵着吃宵夜,那个点只有常年在街边卖元宵的小摊开着,我们大夏天的就在那里吃五毛钱一碗的汤圆。那时小夕怕烫,总是抢我吹冷的汤圆吃,吃一个两个就饱了,然后剩下的被我们三个瓜分。
如今小夕一如既往的走在我的右手边,卖汤圆的摊子还在那依旧冒着热气,小夕如今喜欢吃的是五块钱一碗的冰粥,大冬天也吃,而那时距我的生日还差两个多月。
小夕比原先文静了许多。有了心思。潮红的双颊,跳动着少女的心悸。正值二八,年华豆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