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他虽是这么说着,我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抹只有孤单落寞时才会有的乞求,他总是这样口是心非着,以前如此,现在依旧未变。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朝着他走去,他看着我逐渐逼近的脚步,没有说话,直到我走到他的跟前,两眼定定的望着他望了许久许久,他才说道,“你很恨我吧。”
那句话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他说,“我在你怀着孩子的时候却同别的女人结婚了,你一定很恨我吧。”
我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认真的替他折好被子,将他翻倒的物品重新排列整齐。
他见我不说话,心里的愧疚越渐深刻,他别过头将眼睛微眯着尽量不去看我,嘴角喃喃的发出细碎似又自言自语的声音,他说,“自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曾有过孩子的那天开始,我的胸口就在难受,一直在难受。”
他别过头将身子背对着我,声音带着强忍住的零星哽咽,他说,“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难受得胸口闷的慌,一想起来就很烦躁不安,就很后悔,就想狠狠的把自己揍一顿。”
我坐在他的床边,依旧不言不语的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脑子里,心里都一片空白的坐着。
在一起将近三年之久,自然知道彼此的独特习惯,左亦承是知道的,我越是不说话,就越是冷静,越是冷静却又越是可怕,因为那冷静涵盖了我所有的负感情,不管是生气还是难过,或是烦躁,或是不安,亦或者是其他,有的时候,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更何况别人,又如何猜得透呢?
我这番不说话,左亦承那番倒是有些焦急,他了解我的脾气,只有到了一定的时候,我才会不言不语的冷冻自己,于是,在背着我喃喃自语后没多久,他干脆重新翻回身子的将手扶在我的手上,望向我,认真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而对不起这三个字对我而言却比鸿毛还要轻上万分,这个世界上,这三个字不过是一颗甜甜的糖果罢了,总以为吃下去生活就不苦了,总以为吃下去心情就会变好了,亦如那句沉重的对不起,总以为说一句便可以弥补那一切。
他一字一句的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似乎,只要无数遍的道歉才能抵过一切的罪孽一样,只是那一切,又如何能轻易的抵过?而他的对不起与我想得到的答案又怎么能重合在一起?失去孩子是我自己的错,只是难过为什么他没有陪在我和孩子身边而已,我冷着音调低着嗓子说,“够了。”
我说,“不是你的错。”
我说,“就算你知道有孩子了又能怎样?就算你同我结婚又能怎样?”
看了他一眼,我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说,“以前我总想着,只要是努力了,拼了命的对你好,有一天,你一定会爱我的,比爱那个黎慧还要深上好几分。”
顿了顿,整理好心情,我又说,“那天知道你和黎莹结婚了,我的确很难过,可是比起那种失去爱情的难过,失去自我,失去灵魂,失去心的难过更加让人受伤,在我得知自己不过是别人的影子时,那种痛苦又如何言喻?”
“你是了解我的吧,在一起那么久。”我说,“即便我们因为着孩子而结婚了,代替者的身份又能维持多久呢?你之所以会爱我,不过是透过同她相似的我而爱着她罢了,这爱,你不说,难道我会永远的察觉不到吗?”
我说,“是,我很执着,对爱对你一直一直都很执着,即便你结婚了,即便我离家了,我依旧殷切盼望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你没有走,你还在我身边,甚至有那么些许的瞬间希望着即便已经结婚的你,还能重新回来,回来陪着我和孩子,可是,那不过只是我迷途时的期待罢了,等一切都清醒过来,发现这执着不过是一场错误,发现自己丢失了前进的目标,迟早有一天,我会将执着也弄丢的。”
我说,“孩子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自责,是我自己不懂得照顾,我们之间的爱情,也不是你的错,你一直都清醒着,是我在犯迷糊罢了。”
说完,我起身准备离开,刚踏出一步还不到,左亦承就将我的手腕紧紧抓住,一个力道下来,我大半个身子已经跌进了他的怀里,他从身后搂住我,将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说,“别走,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