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江浩被困在我家整整五个小时,待所有亲戚朋友都安然归家后,这才敢踏出我的房门,临走前,我妈抓着他的手怎么着也不肯放下,两人先是一副老乡见老乡我妈泪汪汪的场景,后又一副山无棱天地合怎么都不愿撒手般的状态,更是久久无法自拔,若非我妈已下嫁我爸,若非年纪悬殊太大,摸不清状态的人一定以为他们是一对含情脉脉的情侣,且爱的死去活来,爱得不分年龄与一切界限,而作为将状态辨识的很是清楚的局内人也就是我,我知道,我妈对他这位女婿很满意,我也知道,我妈对黄少也很满意,我更知道,只要是有个男的在这个时候愿意做她女婿,对她发誓会爱我,疼我,宠我一辈子,她都会满意,但,除了左亦承。
我同左亦承交往那会儿,两人都正值升级得青春期,十八九岁的年纪,缺少了些叛逆,多了份对感情的向往以及怀抱着对未来的展望,却又不失拼命努力的冲进,在爱情的世界里,总要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某些桥段来一段暴风雨中的义勇军进行曲,用热情,用燃烧来告知所有人,我们在一起了,我们相爱了,就像爱情公寓里的唐悠悠和光谷神奇一样,总用一些独特方式告知所有人,他们正在谈恋爱。
那时,祁秀才还同我说,他说,“我原以为你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交往很久的,你同左亦承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黑暗与阳光,一个犹如行走在人间的温暖光缕,一个却是隐身在黑暗与不堪里阴影,光缕和阴影又怎能重合在一起呢?可后来却发现,你们又实在是很相似,你们的周身似乎被火与冰两重围绕着,你的性格看似冷淡安静,心里却如同一团火般灼灼耀眼,左亦承看似阳光正气,内心却因着某些不堪的过往而万里冰封,这样相似又不似的个性注定了你们能融洽的相处,冰火之间的热烈摩擦与撞击也注定你们的爱情将会轰轰烈烈得不允许平凡。”
后来,也正应了祁秀才的那句不平凡,我整整有将近两年多的时间,脑袋二十四小时紧绷着,手机也是二十四小时为他待机,好似他随时一个召唤,我就能随着他一道去冒险,不管是思想还是行动。大概这二十多年来散漫太久,以至于左亦承带给我的紧绷感迫使我异常的兴奋,就好像关在小黑屋里遭受禁闭二十多年的抑郁少年突然得以冲向外面的世界一般让人激动不已,只是,这激动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比如说,我妈。
从小到大,我妈向来不会阻拦我干某些事,不管是生活,或者是工作,亦或者是交男朋友,她永远只希望我能得到幸福,简简单单的幸福,开开心心的幸福,不会哭不会难过,只会笑的那种幸福,就像天下所有的父母心一样简单,因此,左亦承带给我的疯狂让她感到极力的排斥,以至于,当我被左亦承伤得体无完肤以后,我妈爱屋及乌的反将他恨入骨髓,她同我说,这辈子你就算是再怎么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同意你和姓左的那小子在一起的,我养了这么大的闺女我自己都舍不得打骂,如何让外人占了这便宜去。
那时我还在想,我妈一定是吃左亦承的醋了,因为左亦承曾在某一个醉酒后的夜晚,为了一个叫做慧子的女孩凶过我,吼过我,骂过我,将我批得一文不值,但是她却没有,我想着,她一定是不甘心,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舍不得,从小到大,一直舍不得,舍不得凶我,舍不得打我,也舍不得吼我,因为我是她最爱的人,那时我就在想,左亦承真的喜欢我吗?他真的爱我吗?后来,因为黎莹的事我才明白,原来,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喜欢的一直是那个叫做黎慧的女孩子。
如今,我看着我妈握着江皓的手,一副很是满意的摸样,心里变得很是平稳,曾今因为左亦承带给我的伤痛至使她劳心劳力的愧疚也没那么深厚了,想着,如果我妈真的喜欢江浩,或许,我真的会嫁给他,不为别的,只想让爱我的人安心。
江皓走前特意将他的手机号码存在了我的手机里,备注是“哈尼江”,他说部队这几天怕是要忙起来了,估计没什么时间可以出来陪我,但是又怕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加无聊,就同我说,只要是想他了,或者是无聊了,不管是电话或者是信息一定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回复,好让我安心。
我想了想,觉得他在不在我身边也没什么不同,但如果有事,有个电话联系毕竟也是好的,比如,当我和祁苏入不敷出又很想吃点心的时候,至少除了祁秀才可以叨扰以外,又多了一个新的选择也算不错,就安心的接受了他的好意。只是,关于我失踪的那三个月和他在一起所发生的事情,我花了五个小时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在之前之后不断的引诱我发问,说那几个月的故事是如此如此离奇,如此如此特别以后只丢下一句话,他说,“再多再多的事情,即便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亲身经历,可一旦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也只能是个故事,既给不了你感动,也给不了你深刻。”
他说,“我们之间的故事,比起我来告诉你,我更希望你能够自己重新回忆起来,回忆起我们在一起的前因后果,回忆起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终究不好再问下去,如他所说,亲身经历的事情若非自己用心的体会,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终究只是故事。
送走江浩后,我在小区外的马路边正巧碰到了祁秀才,他依旧短桌长椅的摆着个算命摊位,除了缺少一副货真价实的瞎子眼镜以外,完全一副民国时期算命瞎子的打扮,只是不同于以往众老太太们的追捧,今日闲得格外孤寡,我抬头看了看即将升起的当空明月,又低头瞟了瞟手腕上的手表,此时,时针正指向晚上八点十二分。
“祁秀才,您是等着给夜晚游荡的兄弟们算算他们何时投胎呢?还是打算今晚就夜宿大马路了?”我晃晃悠悠的渡到祁秀才面前,一屁股坐在他摊位正对面的长椅上。
他显得有些疲惫得将手搁在额头上,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呆着吗?大晚上的,哥肚子还空着呢。”
我一笑,就着邀请他说,“太巧了,我家刚还在庆祝黄少向我求婚,然后我妈确定江浩即将是她未来的好女婿而大肆庆祝呢,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还有好多菜呢。”
“别,千万别。”祁秀才忙是推脱的说,“还是留着你妈和她那俩好女婿吃着吧。”说完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说,“其实也没多久了,再过半小时就可以回家了。”
我看着他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才几个小时不见,他就有自我虐待症了,之前还慌慌张张的从比赛中脱离而出,现在却又大晚上的占着个摊位死不肯走,不是得了自我虐待症吧就是中了邪,但是比起后者,作为21世纪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我还是比较相信前者,如今看着他这状态,照着这趋势发展下去可不得了,瞅着这病症只是刚刚萌芽而出,我觉得一定要将这萌芽中的病情扼杀在襁褓中才算安全,遂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祁秀才一愣,有些不太明白的看着我,看着我之间,他的脑袋似乎进行了激烈的斗争,估摸着斗来斗去都都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问,“为什么要去医院。”
他这一问,倒是换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思来想去,总不能告诉他,我怀疑你有自我虐待综合症吧,病情这玩意,终究不能让患病者知道,一旦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比如,这只是简单的自我虐待综合证,可一旦病患得知病情,定会逼迫自己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却因为无论怎么模仿都让病情无法得以控制,导致神情个性突然变得异常暴跳紧张,至使原本只有单纯的自我虐待综合症,却不慎引发出强迫症、忧郁症以及狂暴症等各类症状,更导致主治医生不堪重负却又不知从何诊起,医药费用势必猛烈剧增,最后不论是医生或者是病患,亦或者是病患家属都会身心疲惫,疲惫到深处就不愿苟活,于此推断,祁秀才的处境甚是危险,而作为他的朋友,一个算得上半个病患家属的朋友,我觉得我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危险,于是我说,“没事,就去医院逛逛,逛一会儿咱就回,你看怎么样。”
此话一出,祁秀才看着我的眼神更诡异了,他说,“小白,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淡定的同他说,“没有。”
他低头思忖了一下说,“你生病也算得上是紧急事态,我陪你去医院也不算是同她违约。”说完,他拍腿就起,大声一喝,“走,我陪你去医院。”
正当我还沉浸在他嘴里说的违约是何物,她又是何人时,我听见祁秀才又说了一句,他说,“这倒好,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医生就开车来接咱了。”
我回头一瞅,正巧看到喜欢祁苏的小儿科妖兽坐在一辆车上,开着车窗朝着我们招手,那辆车我认识,白色的伪四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