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真没用,不就是跟踪个人吗,也闹到这份上。对于那个叫颜时的男孩子,我真是抱歉啊。当我朝颜时看过去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那个矮胖子竟然拿出了刀,呼吸一窒,我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撞翻了他,颜时看见之后,马上一脚定住那个男人,我却收势不及地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木沙发扶手上。恍惚中喻婷说了什么,她身边的人马上一起将那个男人制住了,而颜时急忙地朝我走来。
VOL.5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然后我就听到身边传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默默……”
是景卓。此时的他正皱着眉,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我。那眼神有些恼,有些怒,更多的却是掩也掩不住的疼惜。
我的心在瞬间安稳了下来。昏迷前的一幕在脑子中回放,我的意识有些短路,那个叫颜时的男孩子怎么样了,是谁送我回家的,我统统都不知道,喻婷到底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一想到这里,我又头痛起来。
景卓看着我发呆,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他摸了摸我的头,“默默,躺下好好睡一觉,没事了。”
我听话地钻进了被子,却惊悚不已。这次去酒吧要不是后来我出那样的乌龙,估计景卓绝不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我希望他可以给我一些事情的答案,却又没有胆量问他。
景卓转身旋亮了桌子上的台灯,发出温暖的桔色光芒来。
桔色让人的心口都变得暖暖的,让人觉得很安心。
景卓轻轻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默默,开着台灯睡,会更踏实一点儿。”他说完这句话就关门走了出去,“吱呀”的一声,整个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的鼻子有点儿酸,他是这么地了解我,知道我的一点一滴,知道我其实是如此怕黑。
温柔的桔光下,我轻轻咬着嘴唇,我想,我真的是他的女儿,有着和他一样深的隐忍与倔强。
心里不自觉地轻轻叹息。脑子里一时间有些乱糟糟的,不知道那个叫颜时的男孩子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心里又不安稳起来,就这样想着想着,脑中的意识终于越来越模糊,巨大的梦境在刹那间包围了我。
那一晚,在柔和灯光的陪伴下,我沉沉睡去,没有梦魇。
我就是那一下子撞狠了,别的地方完好得很,在家养了几天,我便吆喝着去学校,景卓在早餐桌上答应了我,“好的,默默,是要把落下的功课补上来了。”
我正想着能不能偷着空先去趟“深海”,看看那个叫做颜时的男孩时,景卓继续说道:“以后你上学放学我都会去接你的,不要乱走!”
更让我五雷轰顶的是他后边的话,“默默,上次爸爸没有问清楚就打你,是爸爸不对。不过这次你出事,是人家喻婷送你回来的,有时间,你去给她道个谢。”
我会去谢她才怪。
想着想着我就在师太的课堂上走神了,直到被师的粉笔头“例无虚发”打中。
“景默!”她粗声粗气的声音砸过来,透过眼镜的一双眼睛依然将“朽木不可雕”的厌恶准确地传达给了我。不愧是为人师表。
我站起来,这才发现我吸引了全班同学的视线,不过多是看好戏而来的。
不过这对我并不重要,一点儿都不重要。
时间仿佛在一刹那间被人用胶水胶住了一般。粘着,不流动。
过了半晌,我平静地捡起刚刚打在我身上,接着又做了抛物线运动之后,最后降落在地上的粉笔头。走到讲台,我把它轻轻放在了讲桌上。转过身,我看见大部分人眼中讶异的光。
这是班级里不成文的规定。师太说过,她的粉笔头,打在谁身上,谁都要原封不动地送回来。因为我们还不配浪费学校的粉笔。
不配。我在心里冷笑,究竟是谁不配。
我放眼看了过去,只有一个人没有对我嗤之以鼻,是易晓溪。她今天神色有点憔悴,整个人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明丽和张扬,坐在位子上很安静,完全沉浸在她的世界里。
下午语文课的时候,苏蝴蝶在我第N次把视线投向窗外的时候点了我的名字,“景默。”
她的声音很好听,听在耳朵里,有种糯米糖的甜味,却并不显得腻。“景默。”她叫了我两遍我才晃过神来,然后站起来看向她,一脸茫然。
我叫她苏蝴蝶。
她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语文课是在高一的时候,当时正是盛夏,她穿一条浅白色的裙子,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开场白,她只是环视了一圈,微笑,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
“虽然有些人认为蝴蝶终究飞不过沧海,但是我认为,它破茧成蝶的瞬间,已经极致的美丽。”
很娟秀的粉笔字,她写完转身朝我们淡淡微笑,那一瞬间,我仿佛真地看到了蝴蝶翩翩起舞的样子。
“景默。”在我发呆回忆的空档,苏蝴蝶第三次叫了我。
“你来找一下这段文言文的通假字。”
这段?我咬着嘴唇端着书,并不知道到底这段是指哪一段。
我的脸上开始发烧,隐隐听见旁边郑绯儿在给我指着些什么,无奈却看不清楚。待我尽量把身子向她那边倾斜,凑过去看的时候,苏蝴蝶失望的声音响起。
“坐下吧。”
我不敢看她的脸。她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景默,你这样可不行啊。”
她的话让我特别难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就是没有办法集中精神,颜时到底怎么样了,喻婷和别人在一起苏洛知道吗……这些都在我的脑海里打转,我根本没有办法不去想。
旁边的郑绯儿低低地道:“景默,哪个少女不怀春啊!正常正常!”我被她安慰得只差吐血,看着她明亮的笑容,心里边恍如刮过一阵微风,吹散了些许沉闷。
经过了白天师太和苏蝴蝶的轮番问候,我越发确定我再去“深海”的必要,但是景卓要来接我回家,得想个办法才好。
这个问题让我在下午自习的整整四十五分钟里想破了脑袋,拄着下巴看着玻璃窗上面结的亮晶晶的窗花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趁维持班级纪律的班长不注意,我偷偷溜出班级。因为是上课时间,走廊上一片安静,只听得见我自己的脚步声,这让我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四下看看没人,赶紧掏出了电话。
是的,我想在这个时候有可能帮到我的人,也许只有他了。
电话接通后许久没有人应,那边传来的忙音弄得我心里越来越紧张,终于,在我暗暗的祷告下,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那期盼已久的声音。
“喂,你好,我是苏洛,哪位?”他的声音带着那特有的疏离感。
“景默。”我忙自报家门。
短时间的静谧,我想他是有些意外的,“景默,你有什么事吗?”还是很冷漠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温度来。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不过有言在先,我尽力而为而已。”他说得很不以为然。
我对着话筒翻了一顿白眼才重新开了口,“我,我晚上有些事要出去一趟,可是景卓不允许,你能不能帮我忙?”
“帮你说谎?”电话那边的他的声音有几分嘲讽,“怎么帮你呢?”
我脸上一红,虽然他的话听起来很不顺耳,但是确实所言非虚,我心里虽然不痛快,却没有言语反驳,我暗暗咽了口气,“就和景卓说,你要在放学的时候带我去书店买补习用的书,然后送我回家,放学不用他来接,就这样。”我一口气说完。
“嗬,景默,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教唆别人帮你圆谎就更不好了。”他的话很居高,听得我心里一阵翻腾。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动气,想了想那天晚上的颜时,我把火气往下压了压,口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帮帮我,好不好?”
那边许久没有声音,我想他是在考虑,这短暂的沉默让我心里紧张到不行,终于,电话那边又一次传来了他的声音,“一个条件。”他说。
“什么?”我问。
“给我理由,真实的理由。”他强调。
几秒钟的时间我心里的念头已经百转千回,最后在筛选了一遍后,我开了口,“好,你听好,我只说一遍。”心里对他和我谈条件的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鄙视极了。
面对我的郑重,那边的他竟然哑然失笑,“好,我听着就是。不过你可要说明白,我只听一遍。”
我心里转了山路十八弯后,找了个听上去还算完美的理由,天知道,其实我真的是不想对他说谎的,可是……非常时期,也只能这样了。
末了,电话那边的苏洛一阵沉默,在我提心吊胆等结果的时候,他终于开了金口,“这个忙我帮你就是,不过……”他顿了顿,“算是欠我的人情。”
我一愣,听不出他是认真还是玩笑,“先欠着,我记着就是。”我语气很冷漠,实则心里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总算可以稍稍松了口气。
在我刚以为大功告成要挂掉电话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师太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景默,你在做什么……”
这一声惊得我差点把手里的电话直接摔到了地上去,我忙扣上手机的盖子,转过身,对上师太怒气冲冲的眼时,心里暗叫一声,“真衰!”
随后她便一个杀死众生的眼神抛过来,我灰溜溜地跟在她后面进了教室,而后与教室的墙壁相顾无言到了下课时间。
不过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我心里自我安慰道,也算“不虚此行”了。
晚上急匆匆地赶到深海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车灯晃得眼睛有些疼,霓虹映亮了夜,却照不亮我的心,临来的路上我就在心里琢磨,如果见不到颜时,那该怎么办?
希望他平安无事才好,要不然我真是过意不去。
心里想着,抬头看着深海门口那蓝得似海洋一般的霓虹,我又想起了那一天的情景,那个叫我“小朋友”的脸色苍白的男孩子,他到底在哪里呢?此时如果他从某个隐蔽的地方跳出来叫我一声“小朋友”我想我心里会乐开了花吧。
就这样在深海门前徘徊来徘徊去,却始终没有走进去的勇气,正在我忧虑得像一只下午三点半的狼时,一声“小妹妹!”把我猛地吓了一大跳。
我抬起头朝声音的出处看过去,心里瞬间像有一缕阳光照进来了似的,虽然我非常不喜欢这个痞里痞气的半长头发的金毛调酒师,可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他,总归是一件好事而非坏事。
我赶紧跑了过去,“颜时呢?”我开门见山地单刀直入,少了虚伪的客套和寒暄。
他嘿嘿地笑,歪着嘴角就开了口,“小妹妹怎么就关心你颜时哥哥,不问候下哥哥我啊?”
他调笑的话让我在瞬间反了胃,“问候你个大乌龟。”我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句,可是毕竟有求于人,我脸上刻意压制着,皮笑肉不笑地随着他嘿嘿了两声,我想这笑一定倾倒众生,比哭还难看。
他从耳朵上摸下来一只烟,啪地一声拿出打火机点上,猛吸了一口这才再次开了口,“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我瞪大了眼睛问。
“不知道。他被老板解雇了。就因为上次那件事。”他又猛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吞云吐雾过后才再次开了口,“英雄难过美人关,妹子,颜时这小子都是为了你啊。”他的话说得很轻浮,不过显然透露出不值得的意味。
我的心怦怦地跳,那天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脑中反复回放,此时已然是懊恼得要死。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还没等我开口再问下什么的时候,身后就由远及近地响起了脚步声音来。我还没有回过头去看,眼前的金毛马上掐灭了手中的烟,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老板”。
我心下疑惑,回过头去,惊得下巴没掉下来,眼前站着的人,竟然是苏洛!
苏洛!老板!
我的脑袋有点当机,他冷冷地看了金毛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然后便低下头冲我开口,“景默,你怎么在这里?”说话间他已然皱紧了眉头,“你又骗。”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轻视。
他居高临下的不屑姿态让我心里难过极了,“不是!”我大着声音扬起头反驳道。
他眯起了眼睛,“那是什么?”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金毛调酒师脚底抹油走得飞快,短短几秒钟已经没有了踪影,我心中一阵好笑,随后转过头来对上苏洛的眸子,他眼中的寒光让我心里一滞。
“景默,你一天要编几个故事?你倒是有写小说的天赋。”他微微扬起了头,一脸的嘲讽与不屑,还有,那眼神中不易察觉的一丝失望。
那丝失望灼痛了我,为此我不禁态度软了下来,低下头,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详述给了他听。
末了,我将食指竖到唇边,“高级机密,严重保密。”
他嘴角轻轻咧了下,拍了下我的脑袋,“早说多好。这件事我还可以帮你。”样子显得颇为神秘。
我抬起头,“当真?”心里有止不住的惊喜。
他略微点了下头,“不过,你现在要和我去个地方。”他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哪里?”我有点心虚。
“书城。”他懒懒地开口,“我可不想做骗子。而且这样你回家会好交代一点儿。走吧,景默。”他说话间已然转过了身,高大挺拔的背影在我的眼前晃。
我愣了一愣,随即便急忙抬起脚步跟了上去,与他并行后,我不假思索地问:“那黄毛怎么叫你老板?”
话问出口的瞬间就已经有些后悔,可惜覆水难收,我暗自吐了吐舌头。
他果然脸上变了下颜色,什么也没有说地继续向前走着,准备过马路。
车灯晃得我头有点晕,“等等我。”我心里有些着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侧过头来,“你害怕过马路?”
“还好。”我低着头说。
他反而笑了出来,反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走吧,胆小鬼。”
这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举动让我的心顿时游怦怦地跳得飞快,幸好夜空很黑,黑到不足以泄漏我的心事。我愣得有些发傻,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反驳他的话。
这是属于苏洛的温度,我记得的。
走过马路的时候突然有种错觉,觉得身后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弄得我心里有些发毛,而当我鼓足勇气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是一片空寂,什么都没有,只有深蓝色的“深海”霓虹闪烁着,让人心里面有些浅浅的忧伤和莫名的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