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到菜上来,胡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和红叶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些废旧的钢铁。这里以前不是钢铁厂吗?倒闭好多年了,没想到成了这个样子。里面场地很大,根本摸不着方向。我只四周看了几眼,就看不到阿布他们的身影了。”
小艾失望地想:“原来你们跟丢了,还说什么‘有戏’、‘刺激’、‘过瘾’呢!”又转而一想,他们在里面那么久,一定又找到那些流浪汉的踪迹了。
果然,胡子摸了摸脑袋,笑呵呵地说:“我正感到失望,红叶拉着我的手说:‘我爸爸年轻时在钢铁厂工作过,后来带我来过这里,我认得里面的路。右边是一座炼钢的高炉,再往前走就是围墙。左边是办公区,办公区后面就是小山。’我一听,二话不说,拉着红叶就往左边走。高炉那里哪能藏人啊?肯定是在左边的办公区,那种房子我们住不行,要是给叫叫化子住,倒正合适。”说到这里,他得意地笑了笑。
草蜢干咽了一下,像是很羡慕他们惊险的过程。红叶说:“胡子,你就别卖关子了,说下去吧。”小艾也跟着说:“就是,想从你嘴里听完整一件事,真要把人急出病来。”
胡子扫了三人一眼,接着说:“你们别急,听我慢慢说。--我和红叶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前面有一排矮房子,红叶说:‘这就是我说的办公区。’我让她蹲在那里别动,我自己悄悄摸过去,附在办公区的墙边,一间一间房子听,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又探进头去看,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我暗自嘀咕,他们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呢?我回到红叶身边,向她做了个没有的手势。她也觉得很茫然。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高兴地说:‘我记起来了,在办公区的后面有一座小山,山脚下有一个洞,我听父亲说,那里好像以前是什么防空洞。他们会不会在那里?’我想,不管在不在,既然来了,总得去探上一探。再说,他们确实是进入这个旧厂来了,难道还能钻进地底下不见了?我们就又继续摸索着往前走,走了一百来米,果然看到前面有座隐隐约约的小山。我们正要接近小山,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草蜢忙问:“什么声音?”小艾也是听得一凛,一股寒意从背上窜出,流遍全身,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觉得,她简直在经历一场惊险刺激的冒险历程。
红叶诡秘地一笑,说:“自然是那帮叫化子发出来的声音。”
胡子说:“是啊。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便听到有人说话。我心里一喜,果然有人,那一定是丐帮的人了。我们闪到一棵大树旁,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到我们,便沿着围墙,小心翼翼地接近山脚。红叶拉住我,指了指前面说:‘你看,那里有灯。’我站定一看,果然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灯光,从一丛草树中透出,又细细听了一下,声音也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原来,他们竟躲在这儿!我示意红叶蹲在墙脚别动,我想独自摸过去看看。红叶不依,也要跟着一起去。”
红叶插话说:“谁怕来着?”小艾听得已是紧张不已,见红叶如此胆大,不禁暗生敬意。
胡子笑笑,说:“我知道红叶的胆向来很大。去年有一回,我们几个人去玉华山徒步探险,大家说定到山顶上宿营。没想到走了一半大家就走散了,我们十分担心,怕红叶有个什么闪失,没想到待我们爬上山顶没多久,红叶也爬了上来,手臂上被荆棘树枝划得满是血痕。我问她是怎么爬上来的,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我只望着山顶爬就是了,不是说好了的么?’你想想,她一个人,在没有路的地方爬了一个多小时,硬是从没路的地方登上了山顶,还不胆大么?”
红叶脸微微一红,笑着说:“你说这些干什么?赶紧说下去吧。”
胡子说:“既然红叶要跟着,那就两人一起去吧。我们摸近洞口,发现四周没人,就扒开洞口的树丛杂草,朝里面一看,见有两个流浪汉正靠坐在洞里,围着一堆火,在说话。”
小艾问:“怎么只有两个人?是不是跛脚人和单薄少年?阿布到哪儿去了?”
胡子说:“我们也很纳闷。又朝洞里看了看,发现原来这个洞极深,里面竟是用混凝土构筑的,正是一座防空洞。我想,一定要想个什么办法,进去看看。可是这里有两个流浪汉守着,怎么才能进去呢?我想了想,决定采取‘调虎离山’之计,把这两人引开来,才好进去,就撮着嘴在洞外装了声猫叫。可那两人听了一下,却并不理会。我又叫了两声,红叶也学着叫了几声。我灵机一动,便与她相互呼应,做着两只野猫争斗的声音。那两人果然中计,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和红叶觑了个空,闪身进入了防空洞。”
小艾紧攥着拳头,手心满是汗。既紧张,又想听胡子说下去。
胡子又喝了一杯酒,夹一筷子菜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那个防空洞口子虽小,里面可真大,顶上是圆拱,四周场地开阔,足可容纳上千人,另有一些小巷道,不知通向哪儿。好多流浪汉横七竖八的或坐或卧,也有围在一起吃喝的,也有玩牌的,也有睡觉的。在圆拱的中央吊着一盏明亮的汽灯,灯下围了很多人,正在说着什么。我们伏在一处黑暗的墙角,想听清他们说些什么。只听得一个声音说:‘老大,您说怎么发落这傻子?’我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一人点头哈腰地说话,正是那个跛脚人,他的旁边站着那个单薄少年。站在他们俩前面的,正是阿布。看样子,这俩人是负责监视阿布的,他们把阿布带回来,正向他们老大汇报讨好呢。”
小艾听胡子说到阿布,担心地问:“他们又没有对他怎么样?你倒是快说啊!”
胡子说:“当时我们也很担心,生怕阿布再挨他们打。只听一人冷冰冰地说:‘看不出啊!这傻子挺有艳福的嘛,还有一个那么漂亮的美女给他吃给他喝,难怪不记得回来了。他妈的,老子怎么就没这福气?’”
小艾听到这里,知道自己给阿布包子时,一定被一跛一瘦两个流浪汉看到,没想到竟被他们当作调笑的话柄,脸上登时红了一下。
胡子接着说:“他的话间刚落,便有几人‘噢噢噢’地乱叫着起哄,似是在嘲笑阿布。我一看,说这话的是一个打扮很干净的中年人,不到五十岁,中等身材,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看他的打扮和说话的口气,我想他一定就是这群乞丐的‘老大’了。‘老大’又说:‘头几天他带回来的衣服还不错,都是名牌,只可惜穿在身上大了点。今天带什么回来了?’那跛脚人说:‘今天什么也没有。我看他丝毫没有想回来的意思,就把他带了回来。’‘老大’瞪了他一眼,说:‘你真是猪脑子!他傻你也傻啊?他没搞到东西,你带他回来干什么?’说罢,又朝那跛脚人踹了一脚。那人本来就站立不稳,当下便被踹倒了。‘老大’又走到阿布面前,笑眯眯地说:‘傻子,你喜欢那妞儿?’阿布没有吱声,‘老大’在阿布脸上捏了一把,又在身上擦了擦手,说:‘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阿布还是不吱声。那个跛脚人爬起来,点头哈腰地对老大说:‘老大,要不要咱们哪天把那妞儿弄来,做……做……这个压寨夫人?’”
小艾听得身子一颤,心里十分害怕,筷子险些儿掉到地上,同时又恨恨地想,这跛子也太可恶了!
胡子注意到了小艾的表情,只是朝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那‘老大’又是一脚,把跛脚人踹倒在地,说:‘压你妈的逼,我把你妈捉来压!你个死瘸子,简直是一只蠢猪!你想让警察来抓我们是不是?’那跛脚人连声说:‘不敢不敢,算我胡说!’”
小艾听胡子学说这几句话,也甚觉解气。
胡子又说:“‘老大’不理跛脚人,粗着嗓门说:‘你们这帮兔崽子们都给我竖起耳朵听着:马上就到冬天了,你们要想方设法给我多弄点衣服棉被什么的回来,否则,你们冻死了,老子把你们的尸首扔去喂野狗!还有,各个口子都给我抓点紧儿,多弄点钱咱也好回家过个好年!’--你们听听,他们也知道要回家过年去呢,哈哈哈。”
小艾松了一口气,说:“他们没打阿布?”
胡子说:“我也纳闷,‘老大’怎么这么仁慈?就伏在那里继续听。这时,那跛脚人已经站了起来,问道:‘那这个傻子……’‘老大’嘿嘿一笑说:‘他的能耐比你大得多,咱只把他的衣服再扒掉几件,那妞儿看了,肯定心疼,准会多给他几件衣服。你只给我盯紧点儿就是!’说罢,转身往里面走去。众丐立时乱作一团,有人相互争夺着什么东西,有人围着阿布,在撕扯他的衣服,阿布任由他们摆布,一点也不反抗。过了一会儿,‘老大’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有人尖叫道:‘老大,又去打‘飞机’?’又有人说:‘什么时候也带我们开开荤嘛。’‘老大’理也不理他们,径直往洞口走来。我和红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处理完了阿布的事,而且正朝我们躲藏的方向走来,心里一惊,生怕行踪被他发现。防空洞里近百人,若是被发现,就难对付了。我往地上一摸,摸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也不管它是什么,顺手提起来,往我们头上一蒙,躲在里面。好在这边灯光很暗,没被‘老大’发现。”
草蜢插话说:“你说那个‘老大’出去了?会不会是我们看到的那人?”
胡子看了草蜢一眼,问:“你看到有人从院子里走出去?”草蜢便把遇到黑影的情况跟胡子和红叶说了。
红叶瞪着草蜢,说:“你就想趁机揩小艾的油吧?”草蜢举着右手作发誓状:“天地良心,我当时是急中生智,却丝毫没有动过什么坏心!”说罢,还瞧了小艾一眼。小艾想到当时的情景,脸上又是一红。
胡子说:“照这么说,那个‘老大’果真如人们所说的那样,自己不用乞讨,却过着逍遥奢靡的生活。我当时也想,他走出去哪里像个叫化子?简直就像个小老板!就是靠着心狠手辣控制着手下一帮乞丐,来供他挥霍。这样的人太可恨了!”
红叶咬着牙说:“这样的‘丐帮’一定要给它曝曝光,让有关部门将它铲除掉!”胡子也虎着脸,凝重地点点头。
草蜢说:“可惜被他走掉了。要是知道他的身份,当时就应该跟着他,然后向公安机关举报他!”
胡子说:“机会总还有,今天只是初探,我们还要来,争取把丐帮所有的情况都拍下来,发布到网上去,向社会披露这里的情况。”
小艾听说还要来,又紧张起来,低声说:“还来呀?我真的很害怕!”
草蜢得意地说:“就知道你会害怕,当时你浑身战战兢兢的,抖得很厉害。下次你别来了,我就可以跟胡子红叶一道进去了。--对了,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红叶笑着说:“我们见他们只是撕扯阿布的衣服,估计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放下心来。又见众丐各自散开,也就避着那团软乎乎的东西,向洞口挪去。趁洞口两个流浪汉没注意,胡子猛地扑过去,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招数,一眨眼就把那二人放倒了。出了洞,我连忙掀开披在头上的那团软东西,你们猜那是什么?原来是一团烂絮!那烂絮又脏又臭,现在想来都感到恶心。”
小艾听得有趣,抿嘴一笑,胡子和草蜢早已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笑了一阵,草蜢叫道:“怎么没酒了?”胡子说:“别喝了,已经喝掉一箱了,再喝就醉了。”红叶也说:“是的,我们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小艾听说阿布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也放了心,突然想起今天是武奇的生日,忙拿出手机开了机,一看,上面竟有18个未接电话,都是武奇打的,还有5条短信,也是武奇发的。她感到一阵愧疚,赶忙逐条看完短信,心情由愧疚变得沉重起来,低声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红叶关心地问:“小艾,怎么了?”小艾眼圈红着,低着头说:“没事。”
胡子说:“今天是小艾的男朋友生日,她本来要陪男朋友的,没想到却陪着我们一起冒险来了,而且又关了机,她的男朋友一定很生气。今天就这样,下一步怎么做,我们明天再说。--小艾老师,今天真是对不起,耽误了你陪男朋友过生日!红叶,你送小艾老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