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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为什么“鬼城”的民间借贷如此火爆?

近年来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经济高速发展。但是,2011年民间借贷问题的爆发将鄂尔多斯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座“沙漠最宜居的城市”一时间与“鬼城”、“民间借贷危机”联系在了一起。

鄂尔多斯市近年来城市建设快速发展,一方面,由于征地等原因,被征地农民得到数额较大的补偿款,此外煤炭价格上涨,也让当地民间借贷发展迅猛。另一方面,经济的快速发展需要有相应的金融支持,但鄂尔多斯市的金融业发展相对滞后,主渠道货币供应不足,特别是近两年货币供给总量减少,对像鄂尔多斯市这样经济发展较快的地区产生的影响比较大。快速发展的房地产业以及煤炭业的关联产业成了资金洼地,民间借贷从此迅速发展。

从 2001年开始,民间借贷开始发芽,一部分老百姓将自己的积蓄投给了煤老板,并享受高利率。2003年以后,随着城市的扩建,大量农民的宅基地和耕地被征用,鄂尔多斯给予农民的征地补偿款较高,每平方米几千元到一万元不等,许多被征地农民成为百万富翁。随着 2007年房地产业的兴起,在早年放高利贷家庭的影响下,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放高利贷了。每月吃 3分利,100万元放进去了,一个月就可以得 3万元,有的吃 5分利,什么也不干,两年就挣回 100万元。在鄂尔多斯,很多孩子都不工作,以放高利贷为生,因为普通工作每个月辛辛苦苦才挣三四千块钱,“没有必要”。到了 2009年,鄂尔多斯的固定资产投资计划达到 1562亿元,而民间投资占56.4%。

过去三四年间,鄂尔多斯的企业已经形成了一条融资的套路。几乎较大的企业集团下都有一个负责民间融资的部门,一般是财务部,有的也叫融资部,由几名财务负责四处联络客户,财务一般会发动自己所有的亲戚朋友,亲戚介绍朋友,朋友介绍亲戚,如此形成一个融资网。有的大型企业,民间融资甚至高达 20亿元。不仅投向房产,还涉足酒店、餐饮、煤炭、化工等各个行业。

2004年以前,那时的鄂尔多斯还是内蒙古最为贫困的地区,而康巴什还是片荒漠,只有两个小村庄,不到 1400人。直到有一天,这里发现了四大宝贝:特有的阿尔巴斯白山羊绒,被誉为“软黄金”;煤炭探明储量1676亿吨,占全国总储量的 1/6,鄂尔多斯如今是中国产煤第一大市;稀土储量 65亿吨;天然气探明储量 8000多亿立方米,占全国总储量的1/3。

手中有了钱,政府便开始拓建新的城市发展空间。2004年,政府建设总投资达 50多亿元,在荒漠中开始兴建新区 —康巴什。

这样一个全新的城市,似乎也蕴含无数商机。至今,康巴什累计注册企业近 350家,注册资金近百亿元。经济迅速增长,造就了这里的高房价。四星级恒信大酒店,豪华套间每晚 1188元,单人间 398元。2004年鄂尔多斯房地产的均价在 1200元每平方米左右,到 2007年时均价达到 5000多元。2009年,房价再次大幅上涨,达到 7000到 8000元每平方米;2010年房价小幅上涨,普遍涨幅为 600到 700元每平方米。当时,一些高档住宅或商业地产售价已达到 2万到 3万每平方米。

这种市场的投机行为,让房地产市场价格虚高不下。而鄂尔多斯民间资金投资领域不是很宽泛,大部分都用在地下钱庄、民间借贷这块,主要投向也是房地产。很多人为了把钱借给开发商,还要找关系。房价上涨,煤老板买房意愿强烈,开发商拼命吸收高利贷盖楼。老百姓家里全部存款都放了高利贷,这些钱大都被投向了房地产项目上。

但是,随着房地产商的民间借贷市场崩盘发生后,房地产企业在无法获得民间贷款后,资金链已经断掉。80%以上的建设项目都已经停了,而这些房子的投资 60%以上来自于普通市民,更可怕的是,背后的民间高利贷已经让债务翻番了。在这个节点上,所有人都想拿回自己的本息,局面失控了。大家都很清楚,即使降价也没有人买,而且还会导致已购房者的不满,所以鄂尔多斯的房价如同停工的建筑一样停滞了。众多放贷者血本无归,老百姓的钱顿时似乎像蒸发一样没了。

现在,所有人想的就是要债,老板即使还有一些余款,他们也不再支付债务了,因为远远不够。开发商是在 2.5分甚至 3分月利息的基础上筹得的建设资金,如果两个亿的话,其中有一个亿是民间集资,那么这一个亿可能已经形成了三个亿的债务。更可怕的是,过去几年,开发商利用高利贷滚动,进入到市政、建筑、矿产、酒店等多个行业,一旦形势不行了,所有的债务都将越滚越大,所以即使资金已经回笼的楼盘也会受到牵连。

而鄂尔多斯民间借贷危机爆发后,大批在当地打工的外地人也“大撤离”。这座曾经吸引众多淘金者的小城一下子变得冷清寂静。数以百计的建筑工地安静地矗立在城市里,很难想象以往热火朝天开工时的光景,这与当年的海南的淘金热异曲同工。海南大开发的资金大多来自银行贷款,而鄂尔多斯大多来自民间借贷特别是高利贷;海南曲终人散后酿成巨大金融风险,承担者是金融机构,最终还是国家买了单,而鄂尔多斯是民间金融风险,承担者大多是参与高利贷的借贷者。两者相同之处在于路径都差不多,都是大投资、乱借贷、房地产大开发,到最后曲终人散,凋敝冷清,生产力遭遇大破坏、大劫难。

2010年鄂尔多斯商品房销售面积高达 1009.4万平方米,而 2010年北京商品房销售面积为 1639.5万平方米,前者为后者的近 62%。而从人口规模看,鄂尔多斯目前常住人口有 194.07万人,而北京常住人口为2018.6万人,前者仅为后者的约 10%。在鄂尔多斯市领导讲话中,能看到出现频率最多的词语便是“大手笔、大气魄”。如果没有这次危机,地方政府这样的设计也没有什么诟病,也许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鄂尔多斯吸引了大量外来人才,成为真正的百年城市。更何况,追求城市化,大手笔规划是当前多数地方政府的做法。但不同的是,鄂尔多斯有着大量的民间资本,这在某种意义上,助推了当地对房地产建设的疯狂。于是,在政府的大手笔规划下,人们热衷买房保值升值,人们热衷放高利贷到房地产市场去,以期能从房地产这里拿到更高回报。鄂尔多斯人目前寄希望于中央能够“救援”或者放松调控,但如鄂尔多斯一样的城市,真正冷静下来,考虑自身实际发展状况了吗?而其他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住宅或者商业地产的城市,真正考虑自身的需求了吗?

这种“拼命挖资源 —赚大钱—民间借贷—房地产大泡沫—资金链条断裂 —房地产泡沫破灭 —金融风险爆发 —各种产业都遭受毁灭性打击”的经济链条,给我们最大的教训是:必须拔掉房地产泡沫这个总祸根。鄂尔多斯高利贷之所以泛滥,之所以那么多人参与,主要是拿房地产泡沫的暴利为诱饵,吸引了高利贷。这两个行业有一个出问题就将全盘皆输:民间高利贷抽走资金或者资金链条断裂,那么,房地产泡沫必然迅速破灭;房地产泡沫破灭又使得高利贷血本无归,房地产和高利贷者两败俱伤,最终爆发经济和金融风险。

而对于金融,一定要实行最严格的监管和最有效的管理。金融是国民经济的枢纽,是现代经济的核心,“枢纽和核心”一旦出现混乱,整个经济必乱。放松对金融监管等于放老虎,放出的老虎是要吃人的。目前,许多地方民间借贷包括高利贷出现一定程度的泛滥,乱集资、乱办金融机构甚至变相非法吸收公众存款都时有发生,必须进行强力整顿。同时,温州金融改革试验区的步伐一定要走稳妥,一定要把防范风险放在第一位,要把不能吸收公众存款作为底线。

我国经济再也经不起粗放式发展、泡沫式发展和投资炒作的折腾了。一定要通过税收政策等的调节,使得做实业、搞实体能够赚钱。通过宏观政策调控把生产要素合理分配到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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