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她没有继续再往下看。极度的愤怒和怀疑,让她觉得手有些发抖,几乎握不住那份遗嘱。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一些后,把遗嘱按原样放回箱子,接着又锁好保险箱,把它放回抽屉的最底层。是的,现在事实再清楚不过了,哈里向她隐瞒了他的财富。可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了。她记得律师的话,记得清楚极了。她一旦签字,即使再上法庭,也没有机会再增加赡养费了。
“我必须把那份已经签好的协议书弄回来!不过,哈里也不是个傻瓜,他肯定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她想着,同时用脚踢了一下抽屉,把它合上,“如果真是那样,我是不会介意去参加他的葬礼的,不就是当寡妇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哈里的确该死。他那样对她,就算是死,也罪有应得。现在,得有个十全十美的机会让她变成寡妇才行。当然,她也可以跟他一起先回家,可那样的话,就会夜长梦多,她不能保证自己会稳操胜券。看来,她真得好好合计一下了,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一个意外。她抬起手臂看了一下时间。哈里说过,他喂完鸟之后,会去“瓦拉布”,大约一个小时才能回来。
还有些时间,她可以仔细地思考一下。可是不抽烟,她怎么能想得清楚呢?
哈里回来了,老远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他拿着空袋子走进木屋,朱迪连忙去迎接他。
“哈里,我想抽烟。”她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对哈利说道。
哈里掏出烟包,把里面仅有的一支烟递给了她。
她把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说:“就一支?”
哈里点点头说:“如果你还需要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买。”
“我……还是你自己去吧!”她支支吾吾地回答。
“那好,我会买一条,不过,”他说,“我得先去把水管里的水放干净,这样,等我一回来,我们就能直接出发了。”说着,他走向了地下室的楼梯。
“噢,先等一下,”她看了看梯子,顿了一下说,“先不要关水,也许我还得用。”
“说的也是,”他没有反对,“好吧,那等我回来再关吧。”
汽车行驶的声音响起后,她随即走向了地下室,并打开了灯。
梯子没有扶手,一道石阶直通底部。哈里已经是轻车熟路,即便不开灯,数着台阶也能走下去。也许可以在灯泡上动个手脚,那样的话,他就得去换灯泡。正想着,一个新的主意从她的脑袋里跳了出来。对,珍珠项链,早该想到这个的。她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她取下项链,数了数,一共是四十三颗。在灯光下,颗颗都闪着光。她切断了穿珠的线,手里攥着散开的珠子,走回石梯。一股脑儿把珠子全撒在第一个石阶上后,她站起身,伸手取下了头顶的灯泡。她把灯泡拿在手里,用力地来回摇晃,灯丝终于断了。
她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即便这样也无法让哈里立即毙命。灯泡安回到灯头上了,就在这时她拿定了主意,她决定在必要时在哈里头上多加几道伤疤,然后再捡回珍珠,取走离婚协议书。
可哈里还有一只手电筒!想起这个,她走到了书桌跟前,从抽屉里把它拿了出来。抠出的电池被浸泡到了盐水里。一段时间过去了,她捞出电池,擦干水装进了电筒。她把电筒按原样摆在那儿。哈里看不了那么仔细的。他的视力不是很好。就算有蜡烛,他也很难注意到珠子。
她的烟瘾又来了,可是香烟已经抽完了。也许这会儿只能拿睡觉来打发时间。可是现在她睡不着。哈里还得半小时才能回来,她是该睡个午觉。一会儿她还有长途的车要开,而且明天还得赶去佛罗里达。
她进了卧室,准备休息一下。床上只有一张垫子,什么也没有铺,光秃秃的。她打开壁橱,没有找到可以铺的东西。反正就一会儿的工夫,何必在意这个呢?她索性用大衣裹着身子,在光秃秃的床垫上躺下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很黑了。房间里冷极了。她的脸颊被冻得生疼,鼻子也好像快要失去知觉。她穿好大衣坐起身来,撩起窗帘,几片雪花从已经结了霜的玻璃窗里,钻了进来。
外面的风似乎很大,窗外的松树被吹得一直摇晃着。
哈里哪儿去了?她看看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天已经黑透了。看到这种情况,她随口一句咒骂。下床穿好鞋后,走出了卧室。她长出了一口气,哈出的气瞬间变成了白色的雾状。
太冷了!她哆嗦着点亮蜡烛,来到了壁炉跟前。炉里只剩两根已经烧焦的半截木棍了。她点着了报纸,试图将这仅有的两根细棍引燃,可是没有点着。她站起身来,确定节气阀的开关是打开的。她抓起一本哈里的杂志,点燃了投进壁炉。在一本接一本的杂志被投进壁炉后,木棍终于燃烧了起来。火炉旁,她搓着已经冻得惨白的手,对哈里的迟归和电力公司的中途断电有着一肚子的抱怨。也许,此刻停电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吧。这样一来,哈里去关水阀时,视线就会更差了。
木棍很快就着完了。短暂的温暖后,木屋恢复了已有的冰冷。
哈里该回来了。他的汽车质量很好,而且装有防雪胎,应付这样的雪根本不是问题。再过一会儿,要是雪在路面结上冰,那可就糟了。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没必要去冒这风险。
除非,她想到了一个她很不愿意的结果——哈里发现了讣告,故意耍她。若是情况跟她想的一样,等他回来的这段时间,就得挨冻了!她可不想受冻。她拎起了餐厅的一把樱木椅子,使劲地在壁炉上拍打,椅子碎成几片。她动作利索地捡起碎木,丢进壁炉。接着,她采取同样的办法,又分解了三把椅子。壁炉里火着得很旺。这时,有杯咖啡就好了!她心想。炉子打开了,可怎么也点不着火,她这才记起已经停电了。显然是失望极了,她奋力将水壶摔了下去,水花四溅出来,弄得她满脸都是冰水。
真想把这屋子也点着了!朱迪有些恼怒。可她知道,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那样的话,她的计划就全都泡汤了。她想起先前翻看的说明书上说,这儿有煤油灯。可哈里把它放哪里了呢?
她拿着蜡烛走向壁橱。这里没有油灯。就剩地下室没找了。可那儿太黑了,而且……她有点犹豫。她开始考虑发动汽车,到车里继续等哈里。在来这儿的路上,她只加了一回油。还有很远的路程要走,在这儿把汽油耗光可不是明智之举。想到这里,她打消了念头,继续去找油灯。
地下室的入口,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脚,避开第一个台阶,一格一格地数着走下梯子。终于到达了地面。烛苗颤微微地抖动着,她踌躇了一下,像是有点不适应这闪烁的光圈。天冷得出奇,她不由自主地竖起衣领,也许那样能稍微感觉暖和一点?
油灯放在梯子下面的一个小凹室里。她取出灯,按照先前看过的说明开始查看刻度。还好,灯里还剩有一些油。她用臂弯夹起油灯,腾出一只手拿住蜡烛,摸索着顺着墙角往上走。
快到梯顶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把油灯先放在梯顶,然后加点小心,一步跨过了最后的台阶。
经过这次地下室之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计划还有漏洞——把珠子全放在一个台阶上,也许很难一招致命。哈里很有可能因为急着关水,一次跨下两个台阶,恰好空过撒有珠子的那一阶。
她想也许是该多放置几个台阶。伸手取暖的时候,她的烟瘾又犯了。这会儿,即便是有烟,恐怕也来不及抽了。哈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也许马上呢。来不及了,得抓紧时间才行。
她急忙走回地下室的门口,甚至连煤油灯都顾不上点。蜡烛正放在梯子中央,她蹲下身去,捻起一把珍珠,装进了外套的口袋。
她站起来,撇开第一个台阶,一阶接着一阶地走下去。
她选中第四个台阶坐下了,故意分得很开的双脚踏在下一个台阶上。接着,她从口袋里随机掏出一些珍珠来,将珠子撒在双脚之间。同样的姿势,她重复地做了一次。珠子撒完了。
看着自己的杰作,朱迪心里一阵得意。就在她伸出胳膊放松一下,准备转身上楼时,意外发生了。蜡烛被她的手不小心打翻了。她弯腰准备去扶蜡烛时,身体失去了平衡。
她大叫起来,慌乱地挣扎着,想恢复原来的身体重心。也许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慌张之中的挣扎给她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她的手扫落了最上层的珠子,珠子顺着楼梯恰好滚到了她原本就没有站稳的脚边。一个趔趄,她摔在了楼梯上。她的身体顺着台阶往下翻滚,她的肋骨、肩膀还有膝盖似乎成了滚动的支点,一次次地被撞击在冷硬的阶梯上。等滚落到地下室的时候,她已经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恢复了知觉。她弯起手臂试图支撑着站起来,可她发现疼痛已经浸透她的全身,让她怎么也动弹不得。她哭了,眼泪在冰冷的脸颊上冻住了。应该是哈里躺在这儿的,可现在却换成了她!哈里要是在此刻发现了她,情况只能更糟吧。哈里完全可以想办法来扭转原本为他准备的死亡计划。
……
“病人好像已经睡下了,医生。”
“嗯,这是个好兆头。”戴着金边眼镜的医生看了一下表说,“刚把他送过来那会儿,我们忙了好大一会儿。他连自己心脏病犯了都不知道,也真够可怜的。李小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外地人。住在离这儿二十里的地方。因为那是乡下,所以他的屋里没有装电话。”
“他还有没有说些别的?”医生又问。
“他一直在叫玛丽的名字,也许那是他的太太。”
医生一边在图表上做着记载,一边接着说:“他的手上戴有结婚戒指。如果他是和太太在一起住的话,我们应该尽快通知他的太太。她一定在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呢?”
“恐怕是没法通知了,他太太去世了。有人发现他时,他已经昏迷了。手里正拿着他妻子的照片和讣告。”护士说着,拿出皮夹子里的照片和剪报递给医生。
“他需要安静,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冷静一点,不要胡思乱想。给他打一剂镇静吧。”
“好的,医生。我今晚值特别班。一个护士小姐刚打来电话请假。因为天气太冷,汽车门被冻上了。”
“这也难怪。零下三十几度,想想就觉得够戗。风好像能从墙里吹进来。”医生回答说。接着他摇摇头说,“这样的晚上,我真想放弃一切,到南部的佛罗里达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