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还有英子陪着聊天解愁。
前天晚上归来,吃了药,倒头便睡,这可倒好,一睡就是两天。
猛然间,被一阵电话铃惊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白天夜晚。电话那一端的朋友说:“怎么搞的,总是不接电话?”说是要一起喝茶。我说:“几点了,喝什么茶?”对方说八点半。我恍惚半天,搞不清是早上八点半还是晚上八点半。
于是,婉谢,道歉,继续睡。
人在病中,比较脆弱。首先是身体的不争气,想站起来去倒水,却两腿发软,没有一丝力气;想再取一条被子盖在身上,竟然累出了满头满身的汗。躺在床上,一阵清楚,一阵糊涂,忽忽悠悠,过了很久才记起自己去北京的事情。
然后,就是胡思乱想。不知我送的人是否已安全抵达,不知人家对我在北京的安排是否满意。人就是这么怪,明明自己有病,却被差遣去接送一个年龄比我小、身体比我好的人,还要欣欣然地表示高兴,真是无奈。
当然,没有谁强迫我非要这么做。但是,许多事情,就是那么的不容解释、不容迟疑、不容推辞、不容拒绝。否则,倒不一定是马上有什么恶果,然而,一经推辞,就没有任何余地地被扣除印象分;此后,即使做得再好,也会大打折扣;何况,更多的情况是:仅此一次,没有以后。事过之后,任你用十倍的努力,可能也难以挽回。所以,我们只能勉力而为。
想想人生就是这样,许多时候,不是在为自己活着,好像为别人、为家人、为亲人、为朋友、为面子、为关系、为许多人和事活着,疲惫,无奈。但是,假如抽掉了作为人的义务和责任,纯粹的只为自己,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舍生为人,我们恐怕不那么容易做到,但是,惠人利己,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春秋时代杨子的理论,“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的确是很个性,利己已经到了极端。
很欣赏西方有位哲人说的“有一件比被人利用更加糟糕的事,那就是从来没有被人利用过”。被别人需要,也是一种存在的价值体现。况且,在我们世俗生活中,谁也离不开别人的帮助。利人,也是在利己。
这么一想,心里坦然。起来写了上述糊涂文字,身上软绵绵的虚弱无力,头昏头痛。
于是,喝水,吃药,发呆,睡觉。
等醒来之后,再继续胡思乱想、胡说八道。
今天是情人节。
多少世间的佳侣怨偶,将在今夜的灯影星光里,百感交集,摇曳悲喜?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无关乎年龄与时代的梦想,就是马克·吐温所说的“一无所有而又一无所缺的自由”,马丁·路德·金描述为“想象的自由”。那是一种最自我、最完美的自由:一如此刻的你,我,他!
不管有没有烛光晚宴,有没有灯红酒绿,有没有玫瑰花和巧克力,有没有天长地久,我们的心里都一样的满足!无论男女,谁都会有家人、父母、子女、朋友,有亲情、友情和爱情。无须铺张,无须奢华,只一条消息,一个电话,一声问候,一份祝福,甚至一段调侃,就沟通了彼此的关切,就足够让我们在这春寒料峭的灰色城市的喧嚣乏味中,满怀喜悦与温情,满怀幸福与感激!
应该庆幸,我们都拥有“想象的自由”,拥有想象自由的心情和能力,更值得庆幸的是,在想象的自由中,我们所感受的丰富与快乐!
人世韶光,何其忽然?人生际遇,何其偶然!
想起清朝出家皇帝顺治,绕不开“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的哲学陷阱,把个江山社稷、美人宫殿,统统抛到脑后,手持黄卷,陪伴青灯,为修来世,普度众生,何其胆怯而英勇!
我等凡人没有那么无畏,也没有那么执著深刻。
试想,众多原本毫不相干的人,能够有此番遭遇际会,或结为伴侣,或修为恋人、情人,或成为朋友、同事,那该是怎样难得的概率,怎样珍贵的缘分?该有多么美好,多么弥足珍贵!常言道:“入山参禅,出山归凡。”与其独自向隅,击磬敲钟,以一生的快乐作修束,去叩问佛祖苍天,谋求来世的幸福,不如好好地活在当下,珍惜所得,珍惜拥有,感受现实和现世的欢乐。
谁说——情人节,一定要和情人过,才会开心?
幸福——无处不在!
§§§5.幸福=梦幻+现实
现实世界越是冰冷乏味,人们就越是寄托于幻想。凡是能沉迷于美丽的梦幻境界而不被现实所干扰的人,实际上是最幸福的。因为他可以无视现实的、命运的严酷与强大,超人般的在思想精神国度里天马行空,自由行走。
缺乏美丽幻想的人,是乏味无趣的。因为他们最能被现实的平庸所接纳包容,同时又补充并强化了现实中的庸俗,消解人类的自身完善与美好,而自己却永远与丰富深刻精彩绝缘。这最多叫活着而不是生活,尤其不能叫做有意义、有意思的生活。
既有幻想,又不远离现实,一定是豁达从容的人,善于在梦幻中获得精神滋养并享受心灵飞扬的快感,也在现实中学会并熟练掌握生存技能,使生活平实而有质量、有味道。最不幸的是将其错位,总在梦幻中保持清醒,却在现实中浑浑噩噩,既享受不到梦幻的奇伟瑰丽,也得不到现实的快慰满足,整个一上下不靠,自然也就无缘幸福。
§§§6.幸福=选择+坚持
伴随着人们对自身生存方式的深思与反省,当今出现了许多带有探索性质的生存模式,比如,拒绝现代回归自然的“洞穴族”、“荒岛族”,远离同类与动物和平共处的“返祖族”,还有挑战人类极限的“暴走族”、“冒险族”,甚至还有越是身体有病越自我折腾的“玩命族”。
有人喜欢追求物质,把声色享受置于首要;有人喜欢精神向往,觉得弱水三千,一瓠足矣,心灵的自由才是本真;有人喜欢精彩一瞬,有人喜欢平淡一生;有人愿意车水马龙,有人愿意远离喧嚣……对此,人们见仁见智,众说纷纭。
我以为,生活的好坏优劣,更多取决于选择。
选择,首先要确定标准。但是幸福是没有统一标准的,标准是“自定义”。
故此,选择需要理性,因为要有取舍;选择需要勇气,因为要承担后果;选择需要毅力,因为必须坚持;选择需要感情,因为只有热爱才懂得享受和珍惜。
总之,选择、坚持并充分享受自己喜欢的生活,就是一种幸福。
§§§7.幸福=无知者或大智者
人们常说“无知者无畏”,殊不知,大智者也无畏。这叫做两极共性。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最容易满足的人,是愚者和智者;最无畏的人,也多为愚者和智者。
人生难避恐惧,因此不管是无知的无畏,还是大智的无畏,都很幸福。
一端是:无知者无畏。不怕老之将至,不悲人生无常,少欲望,少争斗,庸人厚福,上天照应。
另一端是:大智者无畏。想想看,能够洞明幽微,就必然理性通达,把生老病死视为自然,把功名利禄视为云烟,把喜怒哀乐看作体验,把生命生活当作过程,知道一切的恐惧忧伤,一切的恩怨得失,都只不过是白驹过隙的瞬间,还有什么不能放弃,还有什么不能释怀呢?
既然生命本身就是一段旅程,终点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怎样的走法,喜欢什么样的状态。有人喜欢稳妥省力,就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有人喜欢新奇,就独辟蹊径。这样可能会有发现的惊喜,也将会有一无所获的失意,但那也是自己选择所必须承担的后果。
人生不论结果如何,只要是你自己想要的,就是幸福的。
面临困境绝境,生存下去,是一种价值所在。
比如司马迁,以一部《史记》,成就千古绝唱。从社会与历史的得失去看待司马迁,他选择生,极具价值——我们所认定的价值。这种普世利他的公共价值,是以司马迁本人半生的屈辱为代价的。反观这样的结果,对他本人,未必那么人道。从另一种意义上讲,假如他选择死亡,显然更加合乎情理,更为人性。司马迁牺牲的,是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叫做尊严;司马迁承受的,是比死更残酷的,叫做“偷生”。因而,其价值意义,远远超越生命本身的长短,足够的崇高,足够的不朽。只是,所有这些,与司马迁本人,实际上毫无关系。
假如再变化一下角度,司马迁也是幸福的。他是大智者,摆脱了俗世的羁绊,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苦难。当他激扬于千年历史长河的滚滚洪流中,个人的荣辱得失,还有那么重要吗?
由此看来,舍生取义,是壮举,是一种精神的胜利,因而是幸福;如司马迁般的“舍死取义”,也是壮举,更是一种精神的胜利,同样是幸福。
而弃生就死,选择逃避,虽算不得什么壮举,却也是一种智举,大概也是幸福。
比如,阮玲玉面对流言,老舍在遭受非人待遇时,选择死去,拒绝在污浊中凋敝,既是他们的权利,也是他们的明智,是对自己的另一种珍惜。
再比如安乐死,也未尝不是非常人道的终极关怀。假如无法有尊严的生,毋宁有尊严的死。生与死,都是人生的正当追求和向往,都同样的值得尊重。
说到底,无论生死,无论怎样生和怎样死,只要化解痛苦,只要有自由,有尊严,就都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