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路军已经抵达琉球海岸,几天后即将与他们会合,可现在却出了岔子。
“……”因为他是背着身子,所以身后的侍卫看不到此刻他的表情,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侍卫以为将军是因为听到此事心里承受到压力才不做声。
“将军……”他大声的呼唤,试图拉回将军的神志。
“叫杜军师来找我,我要跟他商谈下一步的计划。”他的声音低沉,根本听不出他的情绪起伏。
“是,属下这就去找杜军师。”侍卫领命,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崖头。
而始终背着身子的人此刻竟将脸侧过来,刚毅的侧脸在阳光的烘托下本该是显得俊朗无比,可此刻他嘴角微微向上的弯度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那是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料谁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在听到班赛澈被擒的消息后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该死的北条,你这个丧心病狂,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不得好死……”翟晓聪已经闹了一整晚了,可体力看起来没有半点的消耗,否则也不会将嘴里的四字经念得这么顺嘴。
从被关进房里开始,她的嘴巴就没消停过,一直念念有词,还都是骂北条的话。
门外的武士们听得都咋舌,原本在他们印象中,翟晓聪是一个冰雪聪明又知书达礼的名医,可搁谁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泼妇一面。
这女人从古自今都好比这书本,说翻脸就翻脸!
“相模守……”耳朵都要长茧了,大家的好脾气都已经被翟晓聪疲劳轰炸了一个晚上而消磨殆尽了,忍气吞声这么久也该适可而止了,可还没等他们反驳回去,北条本尊已经站在大门口了。
“把门打开。”他的耳朵也没得好,心情跌到了谷底深处。
“嗨。”左边的武士向他鞠躬,立刻将门外的锁头打开,推开了门。
“没心没肺……”她还在叫嚣,当门被打开,就看到她疯头疯脑的样子。
“翟晓聪,你闹够没有?”北条冲进门内,双手桎梏在她的肩上。
“只要你放了班赛澈我就停止。”反正她懂得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胡闹,俗话说一哭二闹三上吊。哭她做不来,直接升级到闹,再不行还可以以死相逼,但这个是万不得已才能用的蠢方法。
“我说过我会放他,但不是现在。”他坚定的说道。
“我要你立刻放人!”她在他的手中使劲挣扎,试图摆脱他的限制。
“我办不到!”他冷着声,年少的脸色却总是布着一层寒霜,翟晓聪有时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十八年华。
“你办的到,这里除了你没人能办得到!”历史是固定的,而班赛澈没有扮演历史上重要的角色,他在不在这里根本无关紧要。
“你知道琉球需要一颗有利的谈判棋子。”班赛澈就是最好的。
“他做不了那颗棋子!”真正的棋子都在东路军和南路军里,那些主将也都在历史的作祟下前往了这里。
“你以为你是神可以预言一切?”北条为她的自作聪明感到愤慨。
“我就是可以预言一切,我说过琉球不会沦陷,元朝一定大败,这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是班赛澈绝对不是你们所需要的!”虽然她激动的泄露了天机,可这都是逼不得已的,请不要怪她。
“你疯了。”北条泄气了,他根本劝不动她,索性只好放弃。
“我没疯,我说的都是事实!”
“把她关好,如果她愿意继续骂也不要管她。”北条下令,转身决定离开,等事情解决后再好好的跟她谈谈。
“北条!你……”没等她说完,门又被关起,将她的声音隔绝在了门内。
“山本。”北条时宗刚走出几步路,突然停下脚步,唤道。
“属下在。”鬼魅般的身手矫健,山本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附耳过来。”他的心里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腐肉的臭味弥漫在整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叫人闻着都会作呕。斑驳的墙面上挂着锈迹斑斑的刑具,上面还混杂着早已干涸的血水。
暗无天日的牢房整日都是不见光的,除了缓缓冒着黑烟的炭火灯算是这里唯一的光明,可惜这也只是给牢头照亮的,对于身处牢房里的罪犯,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光芒。
班赛澈就是被监禁在这里,比起那些罪恶滔天的犯人,他的待遇算是好的,甘草铺成的床勉强可以躺人,但此时他没有那个心情去睡觉,他盘着腿席地而坐,心却陷入了回忆。
他似乎觉得哪里出了错,可是又看不透这其中的奥秘,总觉得翟晓聪没有背叛自己,可是北条却亲口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到底是该不该相信她的话呢?这点令他很困扰,他一直都在质疑她的神秘身份,猜不出到底她是属于哪方的人。
班赛澈还在冥思苦想,灵敏的耳边却听到蹒跚的脚步声靠近,不由得抬头看向铁栏的方向,猜测着来人的目的。
哗啦哗啦的大串钥匙在来者的身上晃荡出刺耳的声音,使得沉闷的地牢下产生了低哑的回声。
班赛澈知道是牢头过来了,没有细想就知道可能是给犯人送饭时间到了。
但是他可一点都提不起兴致,对于这里的馊食连拿去喂狗都不吃,何况是给人食用。
“喂,年轻人,这是小姐特意派人送来给你的,算你走运,还有人在外惦记着你。”牢头颠簸地来到班赛澈的牢房前,从竹篮里拿出热乎乎的伙食,里面的香味瞬间四溢,叫人不禁馋得直流口水。
班赛澈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里立刻开始打起鼓。
然而他没有被这丰盛的饭菜扰乱了理智,低着声音质问道:“你说的小姐指的是谁?”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谱,可还是要问清楚。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未来的相模守夫人,翟小姐。”听传言他们俩的关系匪浅,会安排人送饭给他吃更不意外。
“你再说一遍?”班赛澈听到他的话,心里的火又被点燃!
“我劝你还是别在固执下去,反正你已经是个阶下囚,有没有明天还不指定,巴着翟小姐救你的可能性不大。”他老人家的日子也不多了,心直口快也不怕将来他会出去报复自己。
“我从来就没指望她能救我!”要是她真有那天大的能耐也就不用被北条架着离开。
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顾得上他?!
可是再想想,翟晓聪的所作所为难道不都是代表她在维护他的安危吗?莫非真的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才回误会了她的一番好意?
“好了,废话少说,饭都要凉了,我放在这,你要吃就自己过来拿。”顺着铁栏杆的空隙,牢头将手里的饭菜摆在牢房的门口。然后算是完成任务一样不再多说一句废话的迅速离开。
“该死……”他低声暗咒,想他堂堂一个元朝的世子爷,竟然在这里处处受憋。
可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心里再有多少的不服气,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跟自己怄气。既然他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也就没什么自尊心可言了,尤其这还是翟晓聪亲自派人送来给他的饭,他不吃就浪费了她的一片心意。
班赛澈起身,想起翟晓聪处处为自己找想的画面,而自己又冷言相对,不免心里泛起了歉意,等他出去后,一定要好好的向她道歉,弥补这段时间来对她的种种恶劣行为。
他轻笑,发现翟晓聪其实心里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只是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逼着他离开。
吱吱……吱吱……还没等班赛澈走到饭菜的跟前,一只肥硕的老鼠竟然从牢房外横冲了过来,目标直奔他的饭菜。
该死的老鼠,敢跟他争饭吃,他非要将它碎尸万段不可!
他提气,施展轻功,想要在老鼠还没有抢先前夺回自己的饭菜,可是他却还是晚了一步,肥硕的老鼠张开自己的全身,直接扑进了美味的菜碗里,眼里还泛着可疑的晶莹。
班赛澈气的七窍生烟,可还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眼睁睁的瞅着该死的肥老鼠捷足先登。
肥硕的老鼠慢慢地从菜碗里爬起,身子上还沾着菜汁,可一点都不会耽误了它想尽美食的兴致。
它张开嘴,手里捧着大把香味可口的菜叶,在班赛澈的面前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那模样很滑稽,可是班赛澈却觉得这只肥老鼠是故意在他面前气他,不禁让他在心里苦笑,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虎落平阳被“鼠”欺?
吱吱……肥硕的老鼠突然发出奇怪的叫声,吸引了班赛澈的目光,看来这家伙是吃饱了在打嗝,最好撑死它,以解他心头之恨。
肥硕的小家伙像是喝醉了般慢悠悠地从菜碗里爬了出来,可是精神明显有了异样,可惜班赛澈并没有看出来什么怪异。
他回到原地,打算继续打坐,既然饭被老鼠糟蹋了,更不可能叫他老鼠的剩饭剩菜。
吱吱……小家伙还在叫,但这次却是在地上打起滚来,圆咕隆咚的身子始终都汗毛竖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班赛澈看到它的反应不禁眯起眼,难道是真的吃多了?活该,谁让它抢了别人的东西吃,撑死才好。
他不屑,白了它一眼,心里开始幸灾乐祸。
可怜的小家伙终于不再打滚了,可全身开始抽搐,那模样叫人看不出所以然,可在它的世界里这就是死亡的征兆!
班赛澈也发觉了什么不对劲,起身又来到肥老鼠的身边,用食指在它的身上轻搓了几下,只见它没什么反应,可还在挣扎。
撑得这么厉害?可那碗里的饭菜也没下去多少啊?
他蹙起眉头,不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小家伙反应更让人吃惊,它突然张开嘴巴,好似在呼吸,可样子又像是要吐,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实在是诡异。
但这次班赛澈的心情却不像方才那么轻松,他只是静静地在观察它,等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果然不出他所料,小家伙接下来所起的变化真的叫他吃惊,那肥硕的身子抽出了几下,原本大张的嘴巴开始吐出了东西,是白色的沫子,打量打量的从口中溢出,接着再抽搐几下,最后就没了动静。
班赛澈的脸刷下变得苍白,他看了看那只已经名命已归天的小家伙,再看了看它身边的菜碗,心里突然不寒而栗。
这就是翟晓聪派人送来的饭菜吗?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还是担心他死不了?!他抿紧唇瓣,心里陷入了更低的谷底,原来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根本就没有像想象来的那么圆满。
他果然是天煞孤星,就算伴星来到,还是会自相残杀,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孤独三世的悲剧?
他闭上双眼,沮丧地催下双肩,双掌掩面,遮住了脸上的情绪,亦是不想面对现实的残酷。
翟晓聪,你注定要成为我的夙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