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翻译唐僧的信件,是一件颇为不易的事。这些信件都是用梵文书写的,如今精通梵文的大师,海内寥寥无几。一是北大教授季羡林先生,另一个就是我。季先生老了(本书出版时,季先生已经仙逝了。),又是国宝级的人物,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修身养性,没有精力完成这项繁杂的工作。至于有些所谓的文坛黑马也跃跃欲试,恕我直言,所谓“黑马非马”,黑是可以了,马倒未必,他们更适合在好莱坞发展。也有人说,为什么不找我,我外语过了十六级,大师笑了!
作为一个大师级的人物,我的时间很紧张。要带研究生,不但要指导他们如何巧妙地抄论文,还要教他们怎么走门子发表;要到处演讲,四方布道n,拿了人家的钱,焉有不卖命的道理;要出席各种讲座,为神经衰弱的男人空虚寂寞的怨妇做开化工作,也算是经世致用、普度众生;要应付报社与电视台的记者,回答各种似是而非的问题,尽可能用最绚烂的无聊来娱乐大众;作为社会名流,少不了还要经常发表一些微言大义。再忙还得留出时间,应付我老婆。我老婆是前跆拳道全国冠军,功夫好生了得,稍有不慎,便招来家庭暴力。她经常训导我:别以为屁眼上插几根鸡毛,就拿自己当凤凰了。一次她在电视上看到著名学者余先生说他老婆是亚洲第一美人,就回来跟我急,要我表态。我说:非常客观地讲,你就是当代的阿弗诺蒂特!她没听懂,马上拎起我往楼下扔,幸亏我赶紧说:宝贝,阿弗诺蒂特就是维纳斯,世界小姐啊!她才饶了我。唉,个中滋味,愿与苏格拉底、胡适之诸先生共勉。苏圣人被老婆泼洗脚水,味道当然不能与鸡尾酒媲美。江冬秀女士的菜刀要是再麻利点,胡老师早就成中国文化界的重大损失了,用不着麻烦我们来批倒批臭。在江女士的调教下,胡老师成了好男人的典范,并总结出所谓“三从四德”,为我等指明了奋斗的方向。胡老师谆谆教导我们:
太太外出要跟从
太太的话要听从
太太讲错要盲从
太太化妆要等得
太太发怒要忍得
太太生日要记得
太太花钱要舍得
众所周知,像我这样的大师,在选择科研题目时,是非常刁钻的。我不妨举个例子,大家就知道厉害了。前几日有位北大历史系的才子(现在的北大只出才子不出人才)修书于我,言语颇为得意,说自己经过严格考证,发现了武则天的两个胸部体积迥异。看完后本大师做拈花微笑状,吩咐他去拜读我十年前发表在《古史研究》上的文章。他看完我的文章后小便失禁、精神恍惚,立马转到了光华管理学院。原来十年前我已用雄文五万考证出武则天的左胸体积为326.5毫升,右胸365.6毫升,并系统论证其成因,盖武则天惯于向左侧睡,留右边给薛怀义张宗昌等小帅哥玩也。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大师是随便就能做的。想填补学术界的空白,怎么也得等我成为重大损失后再说。
尽管我博大精深、博古通今、博学多才、著作等身、雄迈千古、标榜史册,就算如王荆公所言: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正所谓大丈夫当如是也。可想起后继乏人,也不免顾影自怜、心境凄凉。既然我对研究的题目要求这么高,这次出牛大的力气整理、翻译唐僧的信件,其中必有他人所不知的深意。凡事总有个源头,这事需从《西游记》这本书说起。
《西游记》是一个叫吴承恩的家伙写的。他爸是个体户,应该说家境还不错,那时在江南一带,生意人比种地的要有钱一些。吴承恩原本是不打算弄文艺的,他想做官,可惜总是名在孙山后。中国历史上很多文化界的大明星,其心路历程大抵如此。比如说冯梦龙、唐伯虎、蒲松龄、关汉卿等等,要是能考上官做,谁也不会跟小姐们混在一起爬格子。对这个问题我曾经做过研究,发现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基本上有四种:第一种是科场得意,飞黄腾达,成为民之父母;第二种是科场失意,流落江湖,等着天下大乱,跟一些不要命的家伙去造反;第三种是科场失意,放浪形骸,去搞文艺;第四种是科场失意,要么教书或当风水先生,要么变成神经病。显然,吴承恩是第三种。要是吴承恩不写《西游记》,我至少对他的遭遇会表示同情,因为中国的知识分子都想“学而优则仕”,“仕”不了真的很可怜,一辈子趴在被窝里看月亮数星星,听“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小曲,垂泪到天明。但作为一个严肃的历史学大师,同情归同情,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向来是岿然不动的。
《西游记》是写唐僧先生的故事。唐僧一直是我心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丈夫之一。吴承恩肯定是被整怕了,所以把自己的本意藏得很深很深。结果很糟糕,大家在《西游记》中看到的东西跟本意完全颠倒了。唐僧本来是不辞艰辛、万里求法、至情至性的奇男子,却成了外强中干的孬种、黑白不分的小白脸。流弊所及,有人甚至把他跟洋人伯恩斯坦相提并论,说是走修正主义的混蛋。出身黑道胡作非为的孙悟空,居然是敢作敢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成了万民景仰的偶像。机会主义者猪八戒也被美化,成了人见人爱的宝贝蛋。虽然孙悟空是个才子,业务出类拔萃,取经路上也兢兢业业,但就思想品质而言,实在不敢恭维。吃喝玩乐,挥霍无度,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暴力倾向严重,杀人放火,可入选世界十大刽子手;跟所有粗糙的造反者一样,自以为是把世间万物简单地分成好和坏,然后对立起来,总觉着自己站在真理一边,把凡他认为不好的东西全灭掉;信口雌黄,我行我素,蔑视社会秩序,黑道作风严重。猪八戒业务平平,也就会肚脐眼上插根葱,装装幽默。整天吃喝玩乐,甚至色胆包天,要吃神射手后羿老婆的豆腐,看见异性就流哈喇子,搞些下流的小情调,比如偷偷地摸人家的屁股,等等。可悲的是这种人竟然成了大众情人,可见流毒之深,新女性已堕落到何种地步。
《西游记》自面世以来,因为误读或被误读,最终被彻底异化,变成了中国文化界的一株大毒草,教坏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少年。让这种局面继续下去,最终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作为一代宗师,我岂能置若罔闻?而制止谬误的最好方法就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使广大民众,特别是年轻人有一个正确的取舍。要把吴承恩潜藏的本意彻底曝光出来,还历史以真相。在我看来,最有说服力,最能把这个冤案翻过来的证据,就是唐僧在西天取经路上,写给观音的私信。这就是我为何抽出自己宝贵的时间,整理出版这本书的真意所在。当然,如果这本书能挣一笔钱,也是意外的收获。尽管像我这样的大师基本上由国家养着,可以视金钱如粪土,可我老婆没有这种觉悟。她说自己的最高理想是有足够多的钱,跟我一起过类似西门庆和潘金莲一般荒淫无耻的生活。作为大师,我完全应该对这种下三烂的价值观大加鞭挞,可我不敢,因为她是前跆拳道全国冠军。林语堂偕夫人游览希腊卫城,林老站在废墟上,正在抒发千年一叹,林太太却在一旁大发牢骚:“啊吆,我才不要住在这地方!买一块肥皂都要下山,多不方便!”如果你能理解林大师当时的感受,就会明了我为什么不敢公开视金钱如粪土了。
我差点忘了告诉大家,本大师不但博古通今,还精通上百种语言。能跟我相提并论的,也就是已故的赵元任、陈寅恪诸先生。本来我准备翻译《莎士比亚全集》、《人间喜剧》以及歌德、托尔斯泰还有太平洋上许多土著的经典作品,最后发现已经有人干了,才悻悻作罢。尽管对他们的译作我不太满意,但还是没有重译,算是放他们一马。作为大师,我怕别人说我不厚道,落个“学阀”的骂名。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在翻译方面我也堪称不世之才。但在整理、翻译唐僧这些信件时,还是遇到了麻烦。当然技术上是没问题的,问题出在用何种方式,也就是所谓的硬译或软译。当年因为软和硬的问题,文坛上曾掀起轩然大波。以鲁迅先生为首的一派主张硬,以梁实秋先生为首的一派主张软,彼此水火不容、口诛笔伐。可到底是硬还是软,至今也没有结论。在我为这个问题抓狂,疯狂掉头发时,我老婆给了我莫大的启发,她说:无所谓软和硬,舒服就行。所以为了读者在阅读这本书时感觉舒服,我基本上是采用了现代的辞藻。如果一定要排队,可能靠“资本家的乏走狗”梁实秋多一些。当然采用现代辞藻容易引起误会,希望大家不要对号入座。如果发生这样的悲剧,损失的只有你们自己,因为本大师会焚毁重印,重印时就是硬译的版本,让你们去猜,大肆消灭你们处于亚健康状态的脑细胞。
这本书得以出版,首先要感谢高歌先生。在我写作期间,他天天带着我老婆出没于茶馆、酒吧、夜总会等各种娱乐场所(在此期间我很少见她的面,省去了听她训示、给她洗脚等等麻烦),为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当然高先生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听说已经濒临破产。就这我老婆还不满意:那个死胖子真抠门,要的红酒都是公元后的。我只好安慰她说:宝贝,你就别生气了,公元前的红酒怕是王母娘娘也经常喝不到呢!另外要特别感谢云小姐,她送给我的三瓶什么初乳补品,原来都是泻药,使我片刻不得离开家门,只好埋头写作。一来怕形容狼藉,有失大师道貌岸然的风度;另外我老婆嫌我臭,给了我难得的自由。诚如我在怕老婆方面的导师胡适先生所言:情愿不自由,也是自由了。
最后我要郑重声明:希望读了这本书,我的广大女粉丝千万别做非分之想,我跟我老婆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情深似海,如漆如胶,天作之合,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我虽然敬重孔夫子,但坚决反对“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这种反动言论。尽管孔夫子身手不错,是一米八零的壮汉,可如果碰见我老婆,我真的很替他老人家的性命担忧。
辛可于北京东厂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