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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身世

酒吧里,丁琳独自守着一瓶洋酒自斟自饮。肖克杰离开的一个多月里,别说给她打电话了,就连短信也没发过。

酒到酣处,她习惯性掏出手机摁肖克杰的号码。摁到一半又忽地停下来,他说她拿出她的诚意后会考虑娶她。现在卓肖然已公然接手粮食机械集团,老爸也明确说明她不得过问粮食机械集团一切事宜,她已不可能再向肖克杰提供有价值的消息。她几乎可以肯定肖克杰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其实,在这一个月里,她把全部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她希望在他不在期间能帮到他。可又有什么用呢?她的付出落在知情人的眼里只会是笑话吧!

丁琳有一肚子话想找人倾诉,可十数年生活在国外,在Z市她并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她自斟自饮到两眼模糊,影影绰绰一个人走进门来。

来人是肖克明,他比卓肖然早一步赶到公墓,却因不知道夏末前去接水而错过。在驱车准备离开时他发现了卓肖然的车子。几分钟后,卓肖然抱着夏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两个人脸对着脸笑闹着,压根没发现车子里的他。那一刻,他如五雷轰顶般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尾随着卓肖然的车子进了国际饭店,亲眼看到夏末吊在卓肖然身上走向电梯。他完全失控,驾车冲出停车场,冲出市区向北疾驰。没有目的没有目标,只一个劲疾驰。直到路过一个小镇,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孩扶着拄着双拐的母亲,他才醒过神来。父亲和大哥还没有回来,母亲一个人在家,他怎么可以这样任意妄为。所以,电话告知母亲他在外面应酬后掉头而回。

“克杰,你回来了。”醉眼模糊的丁琳错把肖克明认作肖克杰。

肖克明边奇怪丁琳对大哥的称呼边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他和肖克杰虽是兄弟俩,可长相并不相似,看来大哥这助理喝高了。他自己心情正烦乱,本不想与丁琳多说什么,可顾念她一个单身女人醉酒不安全,虽然不情愿也只好迎上去,“丁助理,我送你回家。”

丁琳这才看清了是肖克明,“你怎么没上班?”

大哥不在期间丁琳没少出力,冲这一点肖克明就无法马上离开。他坐在她身边相邻的位子上,“你知道我大哥在哪?”

丁琳抿口酒,“知道。”

“你和我哥……”父亲和大哥一直在汕头的消息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丁琳却知道,肖克明心里隐约猜出点什么。他替董洁难过,他一直以为董洁会成为他的嫂子。

“我和你哥什么也没有。”丁琳刚说完便飞快地转身,“哇”地吐了。

吧台后的服务员赶紧出来收拾。肖克明把丁琳扶到酒吧外,丁琳吐得天昏地暗,吐完后虚脱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肖克明只好打120,陪她前往医院急诊。

丁琳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肖克杰和董洁正往Z市赶。

两边路灯不停后退,后排座上,肖长鸿的目光透过光线望向远处漆黑的旷野,“肖然真自立门户出去单干了?!”

肖克杰唇角挂着一丝冷笑,“准确地说,是我们突然出现在汕头逼得卓肖然把预谋提前实施了。爸,我只想问您,他和您有关系吗?”

肖长鸿明白儿子说的有关系是什么意思,他看一眼副驾位置上的董洁,没答话。

肖克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父亲的表情,“咱们家的事情我没瞒过董洁,您不必顾忌。”

自知儿子身边的女人是铭杰株社社长的时候,肖长鸿就极少在她面前说话,如果不得不说时,也只说只问自己想知道的。

肖长鸿的沉默再次激怒了肖克杰,见肖克杰面色不善,董洁正愁没理由开口劝,她腿边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克明的电话。”

肖克杰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问他什么事。”

高速行驶中他确实不方便接听。董洁悄然松口气,不管他的态度怎么样,只要父子俩没有新的争端就好,“克明,我是洁姐,什么事?什么!”董洁失神地呆了一呆,“好,我告诉你哥。”

“怎么了?”

董洁目光里全是绝望,“丁琳怀孕了。”

肖克杰一脚踩在刹车上,惯性下三人身子直直往前冲。此刻的董洁死了的心都有,根本不知道害怕。肖长鸿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见儿子神态失常,他还算镇定,“克杰,这是高速,赶紧靠边打故障灯。”

肖克杰快速调整好情绪,车子再次平稳前行,“让克明转告她,我回去再说。”

“她在医院。”

肖克杰并不关心丁琳在医院的原因,“克明陪着她?”

“嗯。”

“告诉她,我回去再说。”

董洁机械地对着电话转述他的话,“我们在路上,她的事等你哥回去再说。”说完,不顾担忧的肖克明一直叫“洁姐”便挂断了电话。

卓肖然载着夏末驶向长通集团,夏末眼尖地看见前面等红灯的车子正是肖克明的。为防不必要的争执,她探身从后面搂住卓肖然的胳膊,“肖然,开慢点。”卓肖然极少让她坐副驾位置,他说那个位置最不安全。

卓肖然明知故问,“刚才不还催着快点的吗?”

“我想和你多待会嘛!”夏末嗲声撒娇。

卓肖然低头用牙轻咬夏末的胳膊,“既然如此,我们今天都休息一天。走喽,回酒店。”

见他快速打方向盘,夏末赶紧阻拦,“不行不行。我不想请假。”

“不想陪我?”卓肖然故意曲解夏末的意思。

“不想向他请假。”

“既然这么别扭,何必为难自己。夏末,离开长通吧。”

“做人要言而有信。”这个话题再谈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夏末怏怏松开手跌坐回座位上,“肖然,以后别再劝我了。”

卓肖然回头看一眼满脸郁闷的夏末,“自找苦吃。不过,你今天不用担心,他不会找你麻烦,他车上有人。”

“是谁?”夏末快速探起身子,从两座位之间向前看。

卓肖然抬手在夏末额头轻敲一记,“昨天是谁信誓旦旦说做人会坦诚!不就是想躲着他走嘛,想和我多待会。切!就会糊弄我。”

“难道是总裁来集团了?”夏末避重就轻。这个月来,肖长鸿和肖克杰像消失了一样,她知道卓肖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是个女人。”

“他好像没有过分亲密的女性朋友。”夏末自言自语。

“还挺了解。”卓肖然吃醋,“卓太太,你什么时候也关心关心你老公。”

夏末又去搂他的脖子,“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哪差这一时半会儿。我只是好奇。”

“你这是想谋杀亲夫的吧?!”卓肖然装模作样干咳两声。

“我根本没有用劲,你就装吧。”

两人笑闹间,肖克明在距集团不远处的路边停下。卓肖然也靠边停车,“答案马上揭晓。”

肖克明小跑着赶过去扶出副驾位置的人居然是丁琳,夏末纳闷了,“他好像和丁助理不熟。”

卓肖然笑容有点冷,“早晚会熟的。”

肖克明的动作太过小心翼翼,夏末只顾疑惑了,没听出卓肖然话里有话,“丁助理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偷偷摸摸地搞盯梢可不好。既然你这么关心,咱们还是大大方方地过去。”

“谁搞盯梢了。哎,肖然,不能过去,坚决不行。”

“真不过去?”

“绝对不能过去。”

卓肖然本也没打算过去,他只是对夏末对肖克明过分关心的状态感到不满。见她花容失色,他心里才舒服点,“那咱就不停了。”

这地方距集团大门还有些距离,夏末轻舒一口气,“肖然,你故意的吧?”

“你什么意思?”

两车交错的瞬间,夏末清楚地从肖克明投过来的目光里看到惊慌,“你故意让他看到我们看到他扶丁助理了?”

卓肖然坦然承认,“不错。”

夏末哭笑不得,“卓肖然,你也太小人了吧?!”

“他小人在先。”卓肖然轻哼一声,“我做得光明正大,不像某些人拿友情当幌子坑蒙拐骗。”

话题再度绕回来,夏末内心呻吟,“肖然,咱能不说这话题吗?”

“那好,换一个话题。夏末,你有空的时候也规划规划我们以后的生活。比如说,我们在哪里结婚,去哪里蜜月,将来要生几个宝宝……”

夏末啐他,“你以为我母猪啊,生几个,现在不都是生一个嘛!”

“只要想生,多的是办法。”卓肖然坏笑。

“停车停车。到了。”

车子在长通大门口停下,卓肖然如往日一样帮夏末开车门。正是上班时段,脚步匆匆的员工毫无例外向两人行注目礼,夏末快速打落卓肖然伸来的手,“今天人太多。不要了。”

卓肖然一把拉过夏末,揽在怀里吻一下她的唇,“我吻我太太,人多人少有什么关系。夏末,好好想想我刚才的建议。”

“我会想的。到点了,你也走吧。”

卓肖然目送夏末迈进大门后驾车离去。

丁琳双手捂在自己小腹上,心里滋味纷杂,就在她决定彻底放弃的时候居然怀了他的孩子。多么神奇,她平坦的肚子里居然有一个小生命!

昨夜知道这个消息时,震惊之后她还伤心了一阵子。孩子是爱的结晶,如果不相爱,孩子又算什么?可是,经过一夜的思考后她的心安定了。孩子是上天赋予她的礼物,她不应该排斥他的到来。只是,肖克杰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吗?如果她坚持留下孩子,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与此同时,无意间点开孕婴网页的夏末突然间反应过来卓肖然那句话的意思。手头工作已经忙完,她给卓肖然拨电话,“你一大男人眼怎么能这么毒?”

电话里,卓肖然不满地嚷嚷,“怎么说话呢。那叫犀利,犀利懂不懂!毒?你可真会挑形容词。”

夏末靠在椅背上呵呵笑,“现在在干什么?”

“想你!”

“我也想你!”

卓肖然口气马上热烈起来,“我去接你?”

夏末挑挑眉,那模样就像卓肖然在她身边一样,“好啊!来呗!”

“我真去了。”

夏末从电话里听到推动椅子的声音,害怕他真的过来,于是赶忙改口,“上班时间还是忙工作的好。”

“真不让去?!”卓肖然的声音里全是失望。

“别了。晚上我早点回去。”

“被你撩拨的浑身燥热。夏末,老这么隔靴搔痒可不行。你晚上得补偿我。”

内线电话适时响起,夏末急着收线,“好好,晚上我补偿你。”

“不许挂电话。怎么补偿?具体一点!”

“你说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

电话里,卓肖然坏笑,“晚上你全程主动。”

夏末觉得自己的耳朵把电话都烫热了,卓肖然所说的全程主动包括之广泛内容之丰富不是当事人根本想象不到,她没有自信能做得了全套,“美死你。”

“夏末,做人要诚信。”

电话响个不停,夏末果断挂断手机,又是一个意外:打电话的人居然是丁琳。丁琳问她这会儿忙不忙,如果不忙,希望她能上楼一趟。

夏末犹豫一瞬后同意。走出助理室,恰遇肖克明迎面而来。

“夏末,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夏末并不愿意再提昨天的事,在这六个月里,她情愿豁达宽容地活着,涌出个笑脸,“没事。”

“你这是去哪?”

“上楼一趟。”

“去顶层透气?”

“是不是有工作要安排?”

肖克明欲言又止。

“克明,直说吧!”

夏末没再称呼他肖总,情绪也没大的异常,肖克明却更加不安起来,“没有。夏末,我和丁助理没什么,你别误会。”

“我知道。”

夏末答得太快,肖克明反而搞不明白了,“你怎么知道?”

“她是你哥的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能知道。若有急活打我手机,丁琳找我有事。”

“她找你?!”肖克明盯着小跑着向电梯门而去的夏末,心里满是疑惑。是自己在德国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她变了,他突然间有点看不懂她了。昨天的事她非但没有生气,对他的态度居然比之前还好。怎么回事?

拿着文件夹从办公室出来的肖意轩顺着肖克明的目光看向紧闭的电梯,“克明,电梯门有什么好看的。总裁已经到会议室了,还不赶紧走。”

昨夜父亲和大哥进家已经凌晨,父子三人当即召开了紧急会议,肖长鸿希望与粮食机械集团公平竞争,大哥却认为快速出击为上策。父子俩僵持不下时,大哥以掌握股权份额最多的优势逼迫父亲让出总裁位置。让他意外的是,一向强势的父亲出乎意料地答应完全放手。

肖意轩并不知情,“克明,会议大概什么内容?”

“大哥将全面接手长通。”肖克明面无表情。

“啊!”猛地停下步子的肖意轩吃惊地瞪大双眼。

见夏末推门而入,想笑的丁琳努力好一阵子还是笑不出来,“我会找你,很意外吧!”

夏末坐在丁琳对面,含笑坦言,“有点意外。丁助理,恭喜你!”

丁琳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后苦笑起来,“克明告诉你的吧!叫我丁琳。夏末,以前那么对你是我不对,你不要介意。”

“不会介意。丁琳,这事说起来是我和肖然不对在先。”夏末真心道歉,“当时我们误会你会喜欢做肖克杰的助理,这才擅自调换了我们的岗位。其实,现在想想你的想法是对的,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是没办法一心一意投入工作的。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懂罢了。”

丁琳笑了,“现在懂了?”

夏末脸颊微热,“别取笑我。”

丁琳收笑认真盯着夏末,“你以为我是因调换助理岗位的事对你不满?”

“难道不是?”夏末有些纳闷。

丁琳沉默了一会儿,“不是。”

夏天紧张起来,“你更想做肖然的助理?”

丁琳随手拿起桌边的糖果递给夏末,“放心,我对卓总没意思。夏末,你认为相爱是什么感觉?”

“你小时候坐过跷跷板吧?”

丁琳点头。

“其实相爱像两个人在坐跷跷板,需要一个人坐在对面与你真心互动才能和谐。一旦对面的人不愿意与你互动了,甚至离开了,你坐在跷跷板另一端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不过,这只是我的感觉,我想和别人的不一样吧。”

丁琳神情突然激动,“在每一个见到他的瞬间,心悸的感觉会瞬间淹没你。这样不才是相爱吗?”

夏末惊讶极了,这是她曾经的想法,丁琳怎么知道。从来没往肖克杰身上倾注过精力,她压根忘了曾经向他说过这些话。

丁琳催促,“你听说过这种观点吗?”

夏末迟疑地点头,“我以前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后来发现那种感觉是暗恋,相爱是互动,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暗恋只是一个人的事。丁琳,你从哪听到这些话的?”

夏末甚至想不起来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肖克杰啊肖克杰,你怎么可以也这么卑微地爱。她爱他,他爱夏末,夏末却爱着他的敌人,多么讽刺!丁琳满心悲哀,“那就是我的感觉。”

夏天再次惊讶,“你对肖克杰怎么可能是这种感觉?丁琳,你不是移情别恋了吧?”

丁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只想亲耳证实肖克杰心中的女人是不是夏末,并不想让夏末知道她和肖克杰之间的状态,她掩饰地一笑,“你都恭喜我了我还能移情别恋!只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不知道他父亲欢不欢迎他的到来。”

“当然欢迎了。其实男人心底里比女人更渴望自己生命的延续。”夏末轻叹一声继续说:“丁琳,你别多想,现在这时候他可能花在工作上的时间比花在你们母子身上的多一些。”

已经知道了答案,夏末正是肖克杰心心念念爱着的人,只是当事人不知道自己被暗恋而已。一时之间,丁琳心情颇为复杂,以至于说话声音怪怪的,“被多个男人爱着的感觉很好吧?”

夏末内心尴尬脸上难堪,又不好在孕妇面前发作,只得说句调皮话,“要不你也试试?”

丁琳愣了一下后“扑哧”笑了,“连女人都情不自禁喜欢,难怪他会喜欢到骨子里。”

听丁琳说得古怪,夏末疑惑,“‘他’是谁?”

丁琳意识到自己又顺嘴说错话了,她那种口气说出来的“他”说是肖克明不合适,说成卓肖然直接会成为误会,不过,不合适总比造成误会强,“当然是肖克明啦。夏末,说实话,今天早上他扶我的事他已经亲口给你解释过了吧?”

夏末特别反感别人把她和肖克明往一起凑,“好了,我们之间的误会也解开了,我先下楼处理工作,改天咱们再聊。”

在股东们极度震惊的目光中坐到父亲平常坐的位置上,肖克杰心里丝毫没有不安。夏末为什么没有跟着克明列席会议?离开长通了?想得太过入神,他没有听到股东们不满的质疑,也没有听到肖克明和肖意轩等高层的工作汇报。直到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肖克明轻拍他的肩膀,“哥,你怎么了?”

“哦。克明,这个月感觉怎么样?还拿得下来吧?!”

“能担下来。哥,重工机械真的要暂时停止吗?”

“那个课题是卓肖然主抓的。我们不能冒险。”肖克杰拿起文件起身,“克明,我和爸早上离家时妈的情绪不太对,我晚上有应酬,你早些回家陪她说说话。”

肖克明也说出心里的担忧,“妈前些天一直追问爸车祸的地方。我编了个地方搪塞,妈好像没有相信。”

肖克杰轻叹,“这个节骨眼上家里不要有事才好。”

肖克明深有同感,“哥,你打算怎么安置洁姐?”

“丁琳今天来了没有?”

“今天我接她一起来的。哥,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洁姐,我觉得洁姐对你有意思。”

“董洁眼光高着呢。别胡说。”肖克杰心里有点烦躁,“她状态怎么样?”

肖克明不相信肖克杰的话,内心替董洁惋惜,“早上不是太好。这会儿她应该和夏末在一起,有人聊天应该还不错。”

“她和夏末?!”肖克杰声音高起来。

“有什么问题?”

肖克杰突然加快脚步,冲进电梯里,不顾肖克明叫着“等等”便摁下闭合键。楼层数字不断闪烁,肖克杰怒气上头,这个女人如果敢向夏末说不该说的话,他会马上让她离开长通,永远不得再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到达十九楼,肖克杰冲出电梯,疾步如飞走向助理室。门是虚掩的,正要伸手推门,心里突然犹豫,改推为敲。

“请进。”

推门而入,助理室只有丁琳一人。虽然略感失望,肖克杰还是悄悄松了口气,他对夏末的心思很微妙,渴望见又不想见,董洁没有说错他,如果不是担心克明知道,他真想时时刻刻见到她。

丁琳敏锐地捕捉到肖克杰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异色,她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悲伤微微一笑,“你终于回来了?”

肖克杰关上房门,硬邦邦地开口问:“你还好吧?”

一个月来的思念与委屈在这声冷冷的问候中爆发,丁琳突然起身扑到肖克杰怀里,无声哭泣,“你知道我这个月的每一分每一秒是怎么过的吗?你真狠,不打电话,不回短信,整个人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背紧贴在门上,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肖克杰闭眼轻叹,“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去好好谈谈。”

丁琳身体一僵,冷意直接蹿上脊背。

兮远会所。

房间号码有点熟,肖克杰朝左右看了看后皱眉问服务员,“有其他房间吗?”服务员摇摇头。

两人进门,服务员离去。

丁琳自嘲一笑,“在这个房间开始,也在这里谈结束。意境不错。”

肖克杰的视线第一次落在丁琳腹部,“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孩子发育很好。”丁琳坐在距肖克杰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克杰,无论你怎么想,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态度。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即使我们不结婚?”

“是。我会独力抚养孩子。”

“若孩子问起爸爸呢?”

“我会告诉他我是未婚妈妈。”

肖克杰面无表情地盯着丁琳,“如果我愿意娶你呢?”

“你不用勉强。”女人再坚强也只是在毫无关系的外人面前,肚子里正孕育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丁琳强忍着的泪顺脸直流,“卓肖然已经接手粮食机械集团,我爸明令禁止我不得插手集团的一切事务。我没有机会向你提供有价值的消息,你确定你愿意娶我?”

“你只要有信心做一个合格的肖太太就行。你有吗?”

丁琳知道他们这个圈子里有很多貌合神离的婚姻,也知道许多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夫妻,她听说过,也亲眼见证过,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她以为自己的婚姻会是爱情的升华延伸,没想到一样不堪。

“无法接受就不要答应。我不想以后家里整天鸡飞狗跳。”肖克杰知道自己说得无情,可他只能这样做,他希望丁琳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此时的丁琳已不是一个月前的丁琳,特别是与夏末交流过之后她内心很有触动,她羡慕夏末,也希望有个人坐在对面与她互动,渴望把一个人的爱恋变成两个人的恋爱,“我要考虑考虑。”

肖克杰熟练地在桌边电脑屏幕上点饮品,“嗯。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告诉我。”

从始至终他只问一句孩子的情况,根本不关心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丁琳彻底绝望,“你对我可有一丁点的喜欢?”

肖克杰停下手中动作默想一会儿,“如果你不是丁超峰的女儿,如果你没有先选择做卓肖然的助理,我也许会慢慢喜欢上你。实话说,无论是性格还是修养,在我们这个圈儿里你都算出色的。”

丁琳彻底心死,“不用再考虑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我的一切包括这个孩子都与你无关。”说完,她抓起包冲向房门。

丁琳态度突然间变化,肖克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并不是无意娶她,他只是想明确告诉她他不可能爱上她,希望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因为依他对她的了解,她应该同意嫁给他。“丁琳,抚养孩子不是说说的事。你要花十八年的时间,你可能要倾注一辈子的心血,这事不能冲动,你确定生下来?确定要自己带?”

房门已经大开,走出去就意味着没有回头路,可不走出去等待她的就是屈辱,刹住步子的丁琳泪如雨下,“她根本不知道你爱她,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难道你想一辈子这样过?”

肖克杰起身拉回丁琳重新关上房门,“她是克明爱的女人,与我没有关系。丁琳,以后不要再找她,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她,我让你仔细想想再做决定与她没有关系,我怕你以后后悔,你只有一辈子,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你到底什么意思?”丁琳虽然冰雪聪明,可心神纷乱之下已无法正常思考。

肖克杰认真盯着丁琳的眼睛,“如果你愿意嫁进肖家就生下这个孩子,如果不愿意,别怪我心狠,我希望你能打掉孩子。”

丁琳脸色瞬间苍白,“打掉孩子?!”

“完整家庭的孩子才会身心健康。丁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长大后的孩子能不能理解你单方面的选择?”即便是一夜情也有一夜的情分,何况他和她一起朝夕相处过,一起笑闹过,一起月下漫步,一起聆听音乐,现在她还孕育着他的孩子。肖克杰轻叹一声伸臂揽住丁琳,“你不希望养一个恨你的孩子吧。”

丁琳却误会了肖克杰的意思,以为是为了骗她打掉孩子才说这席话,她低吼着推开他,“是你害怕我养一个恨你的孩子吧。你真卑鄙。”

望着夺路逃出门的丁琳,本就心烦意乱的肖克杰惆怅起来,这突然而来的孩子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夏末和卓肖然各推一辆购物车在出租房附近的超市转悠,四十分钟后,夏末车里一水儿的家居用品,卓肖然车里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夏末随手扒拉几下后皱眉看向他,“你挑的东西大多数是可买可不买,得再选选。”

“你好容易准时下班一次,咱不能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你觉得不必要咱就不买,走走走,赶紧结账回家。”卓肖然干脆直接放弃自己的推车。

夏末警惕起来,“这么着急干什么?”

卓肖然见左右无人便逗夏末,“你说着急干什么?”

夏末脸一红,“你脑子里整天惦记的就这一件事。”

卓肖然鬼祟坏笑,“我着急你的茄汁面,你想成什么了?”

这阵子老被他捉弄,夏末咬牙切齿,“卓肖然,看我到家怎么收拾你。”

“哎哟!一不小心找个悍妇。”

“你才悍妇呢!”

“本人雄性,与女子不沾边。”

斗嘴笑闹中,两人结了账回了家。夏末烧开水烫西红柿皮,卓肖然边洗青菜边继续贫嘴,“还不赶紧老实交代,今天太阳为什么打西边出来了?”

夏末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打西边出来的吗?我没太在意。”

“没太在意!”卓肖然拖着长腔去擦手上的水。

夏末赶紧改口,“估计你看错了,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

卓肖然笑得不怀好意,“哦。原来是我记错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是君子中的君子,既不能动口也不能动手。哎,卓肖然,你干什么,不带你这样的,回来的路上你答应我说今天不做。”

卓肖然一手扛着夏末,一手关火,“没错。我说过今晚绝对不做爱。”

“那你现在干什么?”

卓肖然笑得十分得意,“你要想让左邻右舍听见你就再大点声。”

“肖然,放我下来。”夏末声音果然放低,“今天集团高层繁忙,他根本顾不上我。”

卓肖然轻哼一声把夏末放在床上,“他还有顾不上你的时候?!”

“总裁回来了。”这是夏末第一次向卓肖然提长通内部的事,她觉得应该让卓肖然知道这件事,“听说,今天的股东会他是坐着轮椅去的。”

卓肖然默躺在夏末身边好一阵子后才问:“什么病?”

“好像是车祸。听说腿上的石膏还没有拆。”夏末与卓肖然面对面躺着,“总裁和肖克杰这个月之所以一直没出现就是因为这场车祸,我觉得,车祸应该发生在汕头。”

卓肖然意识到夏末猜得不错,如果车祸不是发生在汕头,肖克杰不可能一个月不出现。只不过他真不想谈这件事。

见卓肖然转身平躺只顾盯着天花板看,夏末压住心中的不安轻声说:“你说总裁是不是从你家离开后出的车祸?”

“你到底想说什么?”

“肖然,他是你爸。”

“我爸是莫君白。”卓肖然翻身坐起,声音激动,“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感受。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爸不会死,我妈也不会疯,他是给了我生命,可我没办法把他看作父亲。”

夏末也坐起来双臂,像水蛇一样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就是因为理解你的感受,我才理解你与肖家的对立,我不插手你和肖家的一切,这场战争无论是你赢还是肖家胜利,我只会旁观。可是,你和总裁有血缘关系是事实,即使不关心也应该问候他。”

“夏末,既然你已经决定旁观就要说到做到,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刚才你说的那些。”

“肖然……”

“我今天有些累,先睡了。”倒头就睡的卓肖然第一次在床上背对夏末。

失望的夏末心里夹杂着几丝委屈关灯,紧贴卓肖然躺下。黑暗中,她大睁双眼盯着他的后脑勺,希望他能主动转身像往常那样搂着她睡,好一阵子后她失望了,卓肖然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

窗外夜色朦胧,毫无睡意的夏末一会儿侧躺,一会儿平躺,来回折腾几次后干脆趴着,谁知道还是睡不着。没办法,她一咬牙从卓肖然身上翻过去,挤进他怀里找个自认为舒适的地方。睡梦中的卓肖然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使然,居然配合地抬臂像往常那样搂住她。

十几分钟后夏末睡熟了。卓肖然突然睁开眼睛,就着房间内的微弱光线看着夏末的睡颜。他不是不懂夏末的意思,他只是不想给自己心软的机会。肖家必须要付出代价!

站在窗前的肖克明一见肖克杰的车子进院子就往房外走,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楼上书房的肖长鸿叫住。肖长鸿想知道董事会结束他离开后集团高层的反应。肖克明劝父亲好好休养,集团一切都交给他们哥俩,以后不要操心工作上的事。半个小时后肖长鸿长叹一声挥挥手,肖克明匆匆下楼,他想问肖克杰为什么选择丁琳而不是董洁,刚从楼梯口拐出来就见母亲敲开肖克杰的门。

“妈。”

肖母不仅没听到肖克明的叫声,进房后还直接带上了房门。

肖克明纳闷地跟过去,正要推门而入,听到里面传来母亲震怒的声音,“她怀的可是我们白家真正意义的骨血,如果要打掉以后不要叫我妈。”

肖克明的心骤然急跳起来,母亲话里有话。丁琳怀的孩子才有白家的骨血,以后他的孩子呢?血友病是女性携带导致下一代男性发病,大哥有病,他却没有,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头,想问又不敢擅问。站在这里听下去,能解开谜团吗?

“克杰,妈希望长通的继承者血液里有一半是白家人的。”

“妈,我不爱她!”

“不爱为什么有孩子?克杰,为了妈留下孩子。”

“万一孩子不健康呢?”

“不会。这种病男性不携带。”

“妈,克明以后会有孩子……”

“克明是我生养的,可他不是白家的子孙。克杰,你可知道妈这辈子最内疚的是什么?”

肖克明如遭雷击呆在原地,他想过无数个可能,没想到他居然不是母亲的孩子。他不愿意相信也难以接受。

“什么?”

“妈当年的选择对克明并不公平,他……”

肖克明脑子里全是嗡嗡声,他对着紧闭的房门吼,“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门应声而开,肖母眼里尽是慌乱,“克明,来找你哥?”

肖克明直直盯着肖母,“妈,我不是你的孩子?”

“你是我生的。”

“我不是白家人?”

“你和你哥一样都是肖家人。”

“告诉我实话。”肖克明朝母亲低吼,“我有权利知道我的身世,我想知道自己是谁!”

“克明,进来说。”站在肖母身后的肖克杰把肖克明拽进房,“别对妈吼,她心里不比你好受。”

“我想知道事实。”

“事实就是你和我一样都是肖家子孙。”

“我是爸在外面生的?”他突然想起卓安雅,难道说自己的母亲竟是她?

肖母慌忙拉起肖克明的手,“你爸外面没女人,你是我生的。”

“我是妈生的,身上却没流白家的血液。”肖克明从肖母手中抽出被握的手,“妈,我是成年人,不要用这么低级的谎言蒙骗我。”

肖母眼角湿润。

肖克杰不满肖克明对母亲的态度,“小时候我病得厉害,妈见爸郁郁寡欢便联系医院接受捐卵生下了你。你确实是妈十月怀胎生的,也确实是爸的孩子。没有人想刻意瞒你,只是怕你知道后心里不舒服。”

肖克明如遭雷击,噔噔后退两步,“哥,你是说我根本没妈,我只是某个女人抛弃的一颗卵子,因为爸渴望有一个健康的孩子才得以成活。”

“克明,你是我生的,我就是你亲妈。”

急切间,肖母想再去拉肖克明的手,谁知肖克明如避蛇蝎般又后退两步。他用受伤的目光扫过肖克杰,“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望向肖母时目光里多了些许愤怒,“我站在这儿你就是我亲妈,我不站在这儿哥的孩子才是白家真正意义的子孙。既然不喜欢以这种方式孕育孩子,还生下我干什么?”

“克明……”肖母词穷,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抚受伤的小儿子。

“别叫我!”肖克明怒吼。

“克明,妈生了你养了你,你不能这样伤她。”肖克杰没想到肖克明反应这么大,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我病最重的时候,她只有看见你心里才稍感安慰……”

失控的肖克明笑出了眼泪,“说得真好!妈会只有看见我时心里才稍感安慰!哥,你说得真好!”

在肖母和肖克杰惊愣的目光中,肖克明冲出房间,擦着拄着拐杖下楼一探究竟的肖长鸿的肩膀冲向楼梯,跑下楼离开大宅没入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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