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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杨承德和陈德早就带队伍按计划布置好了,一见没费什么劲就把敌人的队伍引了过来,都高兴极了。地形很有利,又很熟悉,一上来就打得很顺手。敌人的队伍很长,手脚一时施展不开。为了不使敌人漏网,包围圈也很大,于是兵力显得有些单薄。

战斗渐次激烈起来。鬼子的炮火很凶猛,准头也很大,二营的阵地被炸得尘土飞扬。有的地段战壕被填满了,战士们就换换地方,坚守着阵地,许多可以赖以隐蔽的坟头都被炸平了,有的露出了朽木棺材。战士们就凭借棺木同敌人对射。阵地前躺下一具一具敌人的尸体。开始敌人被压在前面空地里损失很大,逐渐也分散开来找着各自的射击点,双方对峙起来。

二营教导员王同文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窜到四连阵地,给战士们鼓劲大声喊道:“敌人跑到我们家门上来了,我们要坚决消灭他们。同志们,决不能让他们跑掉,打呀!”在他的吼声中,四连的战士更英勇了,一个个都瞄准敌人沉稳射击,阵地前敌人一个个躺下。王同文来到掷弹筒旁边,接过来,亲自填上弹瞄准发了出去。“砰!”一声,正打中敌人的一挺机枪,将敌人和那挺机枪炸上了天。旁边一个战士又很熟练地填上一颗弹,又是“砰”的一声打中了敌人的机枪,爆炸声中血光四溅。教导员连续三发,发发命中。战士们为之欢呼:“打得好啊!打得好啊!再来!”

然而,就在战士们欢呼的时候,敌人也一炮打来,教导员王同文连同他周围的战士被炸中,顿时血肉模糊。王同文只又说了一个字“打——”就永远没有了声音。

教导员的牺牲激怒了四连的战士,“打呀!为教导员报仇!”枪声更猛烈了。战场上到处是爆炸声、射击声,一片轰鸣,敌人的进攻又被打退了。

高桥中佐趴在那里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望着李景文骂了一声:“支那人的笨蛋!”他此时决定让他的武士出击。只见他举起指挥刀,向前一指大声吼叫:“为大东亚圣战,冲啊!”

高桥和藤野一开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为了保护“军官团”,减少日本人的损失,不让他们参战,以为有千来人的皇协军:警备队、保安队、特务队,又是刚给他们新补充了那么多武器装备,有他们在前足可应付眼下的麻烦。谁知看看打了近两个多小时,已经晌午了,不仅毫无进展,竟然还死伤无数,保安队要垮了!八路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眼看要被困在这里,这时他才决定动用他的武士和“精英”,搞得兵力分散,士气涣散了。

杨承德一直在观察着敌人的动向,知道敌人顾忌什么。他向传令兵命令道:“通信员,立即通知一营长,让他带一营绕到鬼子后面加强那边的火力,集中打‘军官团’,狠狠地打!打‘军官团’是这次战斗的重点,务必完成任务!让他们首先要注意炸毁汽车!”传令兵一声“是”,立即转身前去,那矫健的身影如同林中的猿猴,一会儿就不见了。

他又转过头来对陈德说:“政委,姜县长那边压力不小,你再带一个连去支援他们一下。敌人往西攻得厉害,不能让他们从那里突围。”

“好。你这边小心。”陈德随即喊道:“特务一连,跟我走!”

不过,日军的武士们上来确实不一样,不管是火力的配备,进攻的组合,还是射击的准确性和进攻的角度都不一样。配合他们上来的炮声刚响,这些武士们立即就冲上了下一个部位。虽然也时有伤亡,但是已经往前前进了一大截。这时高桥下令用掷弹筒发射毒气弹。“嗵,嗵”几颗毒气弹爆炸,飘出了阵阵黑烟。随着黑烟的扩散,八路军阵地上一下子倒下了二三十个战士。鬼子趁机攻了上来。

二营的阵地守不住了。杨承德低声对二营长命令道:“往村里撤!”战士们抬着伤员顺着壕沟迅速地撤到杨庄庄内。村周围有现成的土围子,是绝佳的作战阵地,上一次打退伪军姚玉秀的队伍时就曾发挥了巨大作用。

进村以后,二营长立即下令抬来若干桶水,让战士们把毛巾放在鼻子前防备毒气,没有毛巾的就用帽子,立即又迅速布置好了阵地防卫。这一次居高临下,八路军战士们更加有恃无恐了。

一进到杨庄村内,杨荣树数百人的民团立即发挥了作用。他们早就趴在围子上等着呢,步枪、土枪、火铳、土炮一起喷出火舌,火力大增,敌人又倒下一片。增添了这一股生力军,不仅火力大增,还极大地鼓舞了战士们的士气,战场上充满了消灭倭寇的正义之气。

正打得难解难分,村里的乡亲们抬着大筐,架着大簸箩,提着水桶,给战士们送饭来了。战士们哪里顾得上吃啊?一个个眼里都冒着火,径直向敌人射击。过一会儿,把鬼子打退了,这才有时间填补点儿。有的战士举着大饼,调皮地向围子下面喊道:“来呀,来吃点儿!老子请客!你敢来吗?”

一会儿,鬼子又攻上来了,炮火更加猛烈了,土围子被炸开许多缺口,就在他们准备从正面打开缺口时,杨柳新的一营在鬼子队伍后面照着“军官团”猛烈开火了。掷弹筒打出的手榴弹,准确地炸在鬼子的汽车上,顿时一片火海。匍匐在周围的“精英”们立即还击,重机枪、轻机枪、掷弹筒、迫击炮一应俱全。藤野知道今天已被包围,是难以躲过这一关了,他指挥着这帮“精英”参加战斗又往后向一营发起了反击,企图打开一个缺口突围。

战斗更加激烈。“精英”们一上来就攻势凌厉,但是,这一群“精英”虽然战斗素质比普通鬼子强出许多,却并不是准备来作战的,身上只携带着随身的普通武器,完全是一般装备。这就使得他们的战斗力大减。不过旁边“护驾”的特务队新配置的“三八大盖”射程远,火力大,攻击起来火力尤其凶猛,集中,准确,连续,往往压得对方抬不起头来。

双方都不断地增加伤亡。这时齐庄的民团也上来了,他们配合着一营的战士射击、进攻,摇旗呐喊,一片杀声。周围村庄何小庄、王家院、董庄子等村的村民不仅送来了午饭,抬来了救护的担架,还带来了鼓励的话语。这都给战斗中的战士以极大地鼓舞,士气大增。

韩村、贾象、旧城一带据点来运送物资的大车原定在羊二庄集合,然后一起到杨庄来,此时,在几个保安队员的押送下,排成一大溜浩浩荡荡地来了,远处看去蔚为壮观。

领队的小队长是羊二庄据点王二的兄弟王三。他坐在车上抱着枪,抽着一支香烟,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老远就听见前面的枪炮声。后面的问他:“三哥,前面怎么回事?”他撩了撩眼皮说:“还能咋的?肯定是有土八路或者土匪捣乱了呗,想不让咱们在杨庄站住脚。他们打错算盘了。这一次皇军是下了决心了。怕有麻烦,早就派部队来了。看来,逮了个正着,堵上了。这打着的就是他们。哎!赶车的,快着点儿,说不定咱们还能赶个尾巴呢!打几枪也算立功啊,快点儿!”

这一队大车拉着笨重的建筑物资、生活物资和军事物资,慢悠悠地向杨庄走去。还隔老远,突然发现不对。王三立即大喊一声,“停下!”他跳下车来,带着四五个保安队员多走了几步向前探看。“可不得了了,哪是鬼子打八路,分明是八路把鬼子包围了!”

有的队员就凑到王三耳朵边问:“怎么着?三哥,咱们掺和吗?这哪是土八路?这不是八路正规军吗?我的丫耶,这可怎么好?”“放屁!掺和得了吗?就咱这几个人,不要命了?”“那咱走吧。”“走?走个屁!走了皇军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办哪?”“我知道怎么办?看看再说!皇军打胜了咱们就往前冲,到时也有功劳。等着点儿吧。”

几个人正心魂不定地说话,突然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接着又好几声。拉车的那些牲口一下子惊了起来,四处乱跑。任凭车夫们怎么吆喝、拉拽都没有用。那辆拉弹药的车走在前头,是一头骡子驾辕,这时拼了命地往前跑,把车夫拽了一个跟头。这辆拉军火的马车竟然不回头地向村内跑去,刚到村口,被一颗流弹飞来打中脑袋,踉跄几步就倒了下去。

这时村内几个人跑过来一看,竟然是一车枪支和弹药。他们大喜过望,立即有几人过来接应,将死骡子卸下,把一车弹药拉进庄去。这一车枪支弹药立即投入了战斗。这几个人喊道:“哎呀呀,这是老天护佑咱呐!该着日本鬼子灭顶呀!”

藏在路边的几个保安队员,简直是瞠目结舌,互相看看,一句大声也不敢出,趴在地上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到几十辆大车停着的地方,趴在那里眼看着两边对打,随时准备逃跑。

这些日寇“精英”虽然心知深陷重围,却毫不畏缩,拼命抵抗。八路军战士们在乡亲们的鼓舞下更是斗志昂扬,他们就像在围击一群野兽,要把到手的猎物全部绞杀干净。战斗炽热化了。

在西侧打侧击的县大队在姜思民的带领下,利用他们熟悉的地形经常变换方位,这儿打几下,那儿打几下,弄得鬼子不知所措。县大队的任务是防止敌人向西逃窜,开始他们并不急于进攻,政委陈德带来特务连以后,他们有了主心骨,立即士气大振,就要冲上前去。姜思民听了队员们的要求就想组织冲锋,找陈德商量。陈德说:“县大队的装备太差,火力上不去,不适于冲锋。咱们的任务就是阻止敌人逃跑,不到事不得已,要尽可能减少损失。今天只要守住阵地,不让敌人逃出去就是胜利。”

东面是一片开阔地,鬼子和伪军都不敢轻易往东走怕暴露在枪口下,但是在前后夹击和西面的打击下也不得不一步步往东挪动。正当此时,东边杀来一支身穿杂色衣服的队伍,大约有三百来人,奔跑不成队形,攻击没有方略,却是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杀鬼子啊!杀鬼子啊!”一边噼噼啪啪枪声不绝。来的正是昨日黄骅与之周旋一起做买卖的“海匪”陈二虎。他没有爽约,连夜组织了队伍,及时赶来参加这次会战。他们的火力并没有使鬼子胆慑,但是那种不怕牺牲、一往无前的气势却让这帮鬼子着实害怕了,不得不分兵应付。

太阳已经西垂,警备队和保安队还带有干粮,日军却是水米未沾,一个个又渴又累又紧张,精疲力竭。此时他们倒是不知道饿了,但是士气大降,几次冲锋意欲打开包围都不能得逞,不由得都垂头丧气。藤野和高桥商议,决定让李景文在前带队打掩护,在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集中所有力量,向西进攻打开缺口,往西北羊二庄方向逃窜。

西线的压力骤然增加,陈德和姜思民组织兵力加强防守,伤亡一下子多了起来。鬼子一阵炮轰后,轻重机枪掩护着,一百多警备队夹裹着数十人的“精英”一下子冲了过来。正当形势危急之时,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响起。陈德一听就明白,这是自己的增援队伍来了。

来的是边区“铁帽子”五连——边区部队的精英,是黄骅亲自组织的一支精干队伍,全部日式武器装备,弹药充足,战士们一律钢盔护顶,他们经过选拔又几经锤炼,素质大为提高,战斗力堪称一流。这支队伍经常出外执行军区特殊任务,往往全胜而归。黄骅知道今天必有一场恶战,“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要动用这支队伍。在布置好兵力之后,于关键时刻他派“铁帽子”五连上阵,准备解决战斗。连长郭宗凯带着“铁帽子五连”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阵地上,西线战士和县大队队员立即士气倍增,顿时将敌人的气焰压了下去。“铁帽子”五连大显其威,坚实的战斗力、不断高涨的士气和高昂的情绪使他们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他们专找“军官团”打,哪里有日本武士的“精英”,哪里就有他们。战斗空前炽热和残酷,到处是烈火、鲜血、尸体、残骸……

青纱帐给抗日军民打击敌人带来了说不尽的好处,但这时也给敌人逃跑带来了便利。李景文和他的残部一看日本人不注意,趁机钻入了棒子地,逃之夭夭。战场上尽剩下鬼子了,他们似乎耻于逃跑,继续负隅顽抗。打伏击的战士们打得更解气也更顺手了,敌人不断倒下。还剩下十多个“军官团”的士官,此时身上的弹药已经近乎告罄,他们三三两两地背对背组成了战斗小组,都端起了刺刀准备枪刺,其中一些人惊慌失措,眼神迷离近于绝望。领队的藤野大佐知道大势已去,神情恍惚,此时也已经有些神经质,两眼充满血丝,眼珠子几乎要迸出来,双手握刀和那些青年军官们挤在一起,直盯着围上来的八路军战士,欲做困兽之斗。

直接围困他们的是冲在前面的“铁帽子”五连。他们一参战,就使得鬼子惊诧万分——八路军竟然有同他们一样的“现代化”的装备,不要说枪弹,阳光下,单那头盔映照的寒光就使他们心惊胆战,竟至不知所措。在这么强大的阵容压迫下,不一会儿,那几个鬼子就都报销了,受伤的几个人都做了俘虏。现在只剩下藤野还在顽抗。

连长郭宗凯做了个手势,让其他人停止射击,自己手握匣子枪,有意不马上打死他,直往藤野脚下射击,压缩着他向后退。藤野见状如同逼急了的野兽,大喊一声就向郭宗凯冲了过来。郭宗凯一闪,躲过藤野回身就要开枪。旁边一人厉声喊道:“别开枪!活捉他!”郭宗凯一听声音就知是自己的首长黄骅,于是便没有扣动扳机。

黄骅安排好这次战斗后,前线就由十六团的团长杨承德统一指挥,但是从战斗打响,黄骅就带领着“铁帽子”五连在不远处埋伏着,一直注视着整个战况的进展。双方进入胶着状态以后,他命令五连冲了上来,加速解决战斗。此时他也跟着部队冲了上来。

郭宗凯往后退了两步,见黄骅把手枪递给旁边的警卫员小李,要亲自上阵和藤野徒手斗一斗。前些天部队整休,黄骅要求战士们练兵学武,不仅组织整顿、思想整顿,还要求军事整顿。在练习射击等项目时,还特别提出要学习武术,多掌握几手。他亲自拜求了八卦掌高手王全林等人到他们连传授技艺,同时自己凭着聪颖的资质和自小练功的功底,早就掌握了这种拳法的要领。他说:“跟高人学会了八卦掌,每天练,还没有机会试试呢!”郭宗凯知道黄骅此时想上手,用八卦掌同鬼子较量一下,便让出身来在旁边压阵。

黄骅也知道郭宗凯明了自己的意思,便朝他一点头,就要上前。但身旁的警卫员小李拉住了他,将黄骅的手枪连同自己的手枪都塞到他手里说:“杀鸡焉用牛刀!我来!”说着就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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