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许疏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质疑,“那为什么还去冒险?你所拥有的已经足够供你和她一生优渥生活。”
齐阅目光陡然凌厉,“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酒吧见到了陆彬。他无缘无故不会来这里找你。”许疏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一如既往的无糖无奶。
苦涩的味道,是伴随他少年时代最好的良药,让他在混沌中保持清醒。
“什么都瞒不了你。”齐阅一笑,“你知道我们太多秘密,我都无法理解自己当初怎么就让你全身离开。”
许疏嘴角动了动,却没有笑出来。
“这是我为小离做的最后一件事。”许疏将一张支票递给对面的人,“我知道事情一旦开始,就不是任何人所能阻止。无论你这一次成功或者失败,它也够你们到一个小国家生活一段日子。”
齐阅低头扫了一眼数字,皱眉,“林家停了你的银行卡,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与你无关。”许疏沉声,“不用告诉小离。也不要让她回家,我不想再见到她。”
“许疏,你这人一向温和惯了,不适合说这样绝情的话。”
许疏无言。
“她怎么说也是你妹妹。”齐阅语重心长。
许疏看着他,轻轻一笑,“那,我把我的妹妹交给你了。”
这是许疏最后一次回家。
十年以来,这几百平米的屋子每一寸都是他精心布置。可却一直是冷冷清清,怎样吵闹也不能温暖。
这里本就从来都不能称之为家。
阁楼里的那架钢琴三天前已经卖给了一个商人,以一个不错的价格。这座屋子也会在明天有一个新的主人。
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
许疏唯一觉得庆幸的是他十八岁那年,那个应该是自己父亲的人将这栋房子和里面的一切都给了他。这也是他第二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他的行李并不多,一个箱子就足够。
拉着箱子走出院子的那一刻,许疏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平和。
再过三天就是他的生日,在这个世界生存了二十年,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他知道自己前十九年的悲剧是因何而起,却决心不再追究。
他更相信——
未来,是在自己手中。
可有些人总是将一切想得太简单。
盲目的乐观是本性单纯还是刻意逃避?
那一天,许疏的生日宴会。中学时代便相识的朋友们聚在原来常去的烤吧,享受最真实也最珍视的快乐。
他刚刚许了愿,然后在朋友的生日歌里吹蜡烛,只可惜没有一次吹灭。
有人说,生日蜡烛没有被一口气吹灭,许的愿就不会应验。
这是个不祥的预兆,可是没有人在意。
包括一向细心的凌念。她只是被身边的人吸引——因为那极少见到的开怀笑容。
在众人向寿星举杯的时候,包房的门忽然开了。许离站在门外满脸泪痕,她迅速的在人群中找到了她的哥哥,然后快步走过去抢过他手里酒杯,将酒狠狠泼在他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出卖他?为什么背叛他?”女生带着哭腔,仰起头瞪着许疏,眼泪不住的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在一起,我知道那天晚上我伤了你的心,可那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为什么要害他……”
许疏愣在那里,慢慢皱起了眉。
“小离。”凌念抽出纸巾擦她的眼泪,“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好,我说给你们听……”许离从包里抽出一张支票,团成一团摔到许疏身上,“你跟在齐阅身边五年,知道他所有秘密,只有你能让他如此一败涂地。还有这些钱,线人费对么?你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你以为给我钱要我离开就会幸福。许疏,你自以为是了十年,怎么就不能为我想想?”
“十年前你自作主张的带我离开纽约,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才能适应?你知道因为没有父母在身边我受了多少欺负?你自以为是的寻求齐阅庇佑,又在自己有了能力之后离开他。你知道齐阅心里曾因为你的背叛而多难过?”许离停止了流泪,稍微平静下来,嘴角带着讥诮的笑,“许疏,能不能请你在做决定的时候为别人想想。”
她看着那个被自己泼了一身酒却不显得狼狈的人,又扫了一眼一桌子目瞪口呆的朋友,终于意识到自己搅了他的生日,心里也跟着难过,那毕竟是她的哥哥。
留下一句你们继续,许离转头跑开。
许疏在原地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追了出去。凌念抓起他搭在椅背上的外衣,也跟了出去。
许疏几步追上,“许离,齐阅出事了?”
“他出不出事,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么?”
许疏深吸口气,“如果你还想救齐阅,就把话说清楚。”
被他严厉的架势镇住,许离不敢再哭,讷讷的道,“他的交易时间地点泄露,被警察人赃并获。”
许疏心里一颤,抓住她的手臂,急切的追问,“什么时候的事?他在现场么?”
“你不该比我清楚么?”许离狠狠甩开他的手,也许是用力过猛,许疏竟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在跟来的凌念怀里。
凌念一边替他披上外衣,一边转头呵斥许离,“好好和你哥说话。”
“呵,这世上也只有你会护着他了。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凌念你是太善良还是傻?”许离嘲讽的笑。
“许离。”许疏低喝,“不许胡说。”
“胡说?哥,你怕我说实话么?你怕连她也要一起失去么?”
“许离,回答我的问题,也许还能救他。”许疏脸色发白,身子也有些不稳,神色却是沉着冷静。
“救他?你怎么会救他?你不是恨极了他。没错,起初他接近我是为了报复你的背叛,所以后来无论他如何向你承诺爱我你都不再相信,决心毁了他,是么?”许离声音哽咽,“可是你自己呢?你当初刻意结识凌沐接近凌念不也是一样为了报复?你凭什么质疑他?齐阅早已向我坦陈一切,你却什么都不敢告诉凌念,究竟是你更可恨还是他?”
妹妹的厉声质问让许疏脑子里茫然一片。
他很可恨么?
好像是的。
许疏缓缓闭上眼睛,沉默很久才平复心情,声音淡漠的再度开口,“许离,我最后问一次,如果你不回答我,我就不管他了。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齐阅当时在不在现场。”
许离咬着嘴唇,权衡片刻,“昨晚的事。齐阅不在现场,是今天上午被警察带走的。”
许疏低头沉思一阵,“回到你现在住的地方去,我会想办法救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
许疏淡淡一笑,“除了我,你还能去求谁?不信我,你还能信谁?”
许离无言,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却又不甘心的回头给那个已经脸色惨白的人补上一刀,“亲爱的哥哥,这就是你一定要带我离开纽约的理由么?你是怕极了那个被所有人疏离的诅咒,所以把我禁锢在你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赖,对么?”
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许疏的视线终于模糊,腹间的绞痛到了顶峰难以忍受,他撑着一旁的树干弯下了腰。
“许疏……”依旧是那样担心的声音,未因许离的话而有丝毫改变,“你怎么样?”
凌念从侧面扶住他,“小离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是太着急了。”
许疏抬起头,有些奇怪的看着那个还在自己身旁的人,“小离的话你都听到了,怎么还不走?不恨我么?”
“恨你?”凌念的眼神似乎比他还奇怪,她摇摇头,“我一个字都不信。我之前都没有见过你,你报复我做什么?她是气急了口不择言,我不和她计较,你也别为她生气了,好不好?”
许疏盯着她看了一阵,忽然笑起来,“小念,你究竟是太善良还是傻?”
“都好都好,”凌念敷衍着,扶他直起身子,“回家吧,外面天冷,着凉了会更难受。”
“不用了。”许疏拂开她的手,回头看了看,“凌沐在等你,你们回家吧。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你要去救齐阅?”凌念皱眉。
那天在走廊里她依稀听到几个字句,连起来也猜得出几分。她没有办法拦着许疏,也不好陪着他去,却更是放心不下那个站不稳的人自己离开。
“我和哥一起送你过去,可以么?”她问的小心翼翼。
许疏心里一软,却还是摇头,声音回复温和,“不方便。放心,我没事。”
“那我去要点热水,你吃了药再走。”
“不用,不是很疼。”许疏微微笑了一下,俯身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眼睛里的目光却是有些绝望。“小念,回家吧。”
“等等。”凌念拦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两枚银色的戒指。“我舍友说,恋人也可以带戒指的,这是宣誓主权。许疏,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