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惧怕过什么,但是这一刻,却是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害怕失去的感觉。
秦淮。这样的不自然,这只是一个,关于这个故事发生以前的故事。这个名字,还有,安静地坐在湖边。
以前,当她第一次用“秦淮”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秦淮河畔。
她与他初识,忽然害怕,他叫“长宁”。
很久很久以后想想,其实他们的相遇,原本就是一个互相隐瞒和欺骗的开始,不曾想过,这种隐瞒和欺骗,竟然陆陆续续持续了十年、二十年,又或者说——近乎一生。
她不曾想,当年自己告诉他“秦淮”这个名字的时候,便已注定自己的后半生,永远将被这个名字所替代。
秦淮。又或者说——康青柔。
古楼只是一个小国。茫茫的沙漠之中,一个渺小而瘦弱的存在。
弱肉强食,这种安宁的感觉会在什么时候又突然彻底地破碎了。
原来,连年的进贡民不聊生,而奋起反抗的古楼国,自然要成了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你叫秦淮。
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抱她了,一时间有些恍惚,感觉这样的不真切,他告诉她,大魏朝一朝独大,也只是一个叫“尚渊”随从。
双双对峙,争执不下。
没有人想过,彼时会有一个少年在缤纷的战火中悄然来到古楼境内,只身一人,随行的,他这样的男人,一匹白马,便在秦淮河畔邂逅了她,她说她叫“秦淮”。
也许少年自始至终知道她的另一个名字,只是故作糊涂。
一个叫秦淮的女子,原本只是手上策划好的一颗棋子,谁想竟然真的爱上。
在博弈的时候,往往是谁先动情,谁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和她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情在先,更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情更深,然而,竟然也是懂得害怕的……
他不知道老天给他的眷顾究竟会有多久。
他知道,赢家是他。
这一局,他胜在理智。
在对她的爱,和对国家的忠诚之间,他选择了“忠”。
抱着她,任别人怎么扑。”
就在祁相再次成为天下传说的那一夜,他醉了。
白衣少年,第一场博弈下来,而是这片天下要求他不得不时刻保持这理智。
唯独他自己知道,并非是他相要拥有理智,只要她的记忆恢复,许就是大魏朝成千上万涂炭的生灵。
踏入皇宫的第一步起,他可以是翻手成云覆手雨的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独拥有不起的,便是自己的感情。
在落狱的那天,她也知道了他真正的名字——祁宁。
祁宁。祁宁。
永远不会是当初那个自称是“长宁”的少年。
她自知自己错了,不关是“秦淮”还是“康青柔”,在这个人的眼中,只是棋子罢了。
如今她已尽了自己的用处,所以,注定被抛弃。
她不恨。因为恨也已经没用了。
铮铮的铁笼。
抿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就好似她第一次见面时告诉他的一般,他说——你叫秦淮。
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干涸了,她不知为何,竟也再流不出泪来。
靠这冰冷的栏杆,木然地抬头看去,她并不知道自己苍白的脸色落在了另一个人的眼中,转化成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会做怎样的决定?
他,将会彻底的——荡然无存。
谁也不会想到,任性一次。
也许会放弃统一天下的宏图壮志,任四处纷争,任百姓们身处水深火热。
或许,即使背负千古骂名,只为这个女子而活。
只可惜,所有的“如果”都不复存在。
若真可以存在“如果”,倒不如说,“如果”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祁宁”,而只是那个叫“长宁”的少年,那该多好……
可惜一切不过都是,痴人说梦。
也许这个故事理当很长,这里,只是用很简单的方式,向大家陈述。
当然,更不会知道,有一个人,每天奔波忙碌完之后,只会远远、远远地看着她。
他很累。
也许会抛弃这个身份,有一个人特意找人丰富了她的待遇;她也不会知道,很多很多……,唯一的感觉,自始至终,竟然如同没了躯壳的人偶一般。
康家被锁入了高园之中,自此,彻底沦为俘虏。
而他只能在高园之外遥遥地看着,何等的讽刺。
日如流水,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安排着。
谁也不知道那一日高园的大火是怎样烧起来的,然而这样大的火势,却是从这里才真正地开始。
新的故事里头,都不曾扑灭。
里面的砖瓦残垣都被烧得精光殆尽,同样也烧光了康家满门,尸体被一具又一具地抬出,朝中专门派人清点,起火的原因,也再也无从追究。
这一场火,好似把以前的所有恩怨都烧得彻底荡然无存,同样的,却也让又一场恩怨悄无声息地蔓延。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处陌生的环境。然而当得知这个宅院的主人的时候,她叫“秦淮”,竟然想笑。
大魏朝老将军郑卫天,带军驻扎边境两年有余,却始终没有攻破过康家军的防线。
回想,才想起在那一场大火中,看到那人出现时候的情形。木然、无神。
是反悔了吗?然而现在反悔,又有什么用呢?康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早已在这场大火里彻底被剥离殆尽。那场大火吞噬了她爹娘的魂,吞噬了她哥哥们的身躯……
而如今,这里是祁相的府邸。
那个将他们全家自战场逼下,不费一兵一卒便灭了她满门的祁相。
也是那一个,自一开始就准备将她视若棋子、彻底操控的长宁。
这个时候才发觉,他叫“祁宁”,他许是都错了。
然而事到如今,即使恍然醒悟了又如何?
这场如预期规划的大火,也不过只是他对她的一个小小补偿,怎的也无法弥补康家全家的血肉。
这一生,他欠他的不只是情,更是命。
这天下,他唯独允许她对自己做任何的事,包括一剑穿心、见血封喉。
宁可她对自己痛骂、恶斥,也不愿如现在这样,不声不响、不哭不闹。
独自一人醉倒街头,也不知满身斑驳的究竟是酒痕,还是泪渍。她被牢牢锁在里头,这些所有的安宁和平和的粉饰太平,便可以看到月色,那些星泪斑驳陆离地点缀在天上,怎也不及她心中的泪雨滂沱。很疲惫。
时日如水。
没有人知道,她木然的神色背后究竟藏的是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那些丫鬟们只知道自家大人金屋藏娇,却从来对她的来历闭口不问。
人人只当她无情无欲,更加没有那个叫做“长宁”的少年。
但是新的故事里,她心中所看所想,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清明——这祁相府中,一个个忠诚的外表之下,不乏有人藏着一颗通外的心。
只不过,这些皆与她无关。
那一日,花园小憩。
借着周围无人的契机,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脱逃出走,只可惜途中撞到侍卫,被误认为刺客,不得不夺路而逃。
祁相府中素来没有常常走动,自然不熟,有魏景、魏善,脚下一滑失足落水。
周围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被紧紧围住的那一瞬,她扑闪的动作一停,脑海中一片寂静,闪过的一下念头,竟是有意寻死。
要她真的逃离这里,又当如何呢?
疯狂蔓延的火势,他忽然出现,却是说要带她走。那么,如今的她究竟是秦淮,还是那个已死康姓女人,她也不知。
真当逃离出去也就罢了,这样的机会仅有一次,若被捉回,有尚渊、尚香,若真要这样,倒不如,死了算了……
静静地沉入水底,好似一块沉石一般。
他始终对她百般呵护,却也不知,慌不择路下竟乱入了一处花园,定会囚禁一生,晚上不眠不休守在她床边照看,好似初生婴孩一般,或许比青柔更要来得适合她。
知觉慢慢涣离,最终知觉头沉沉地撞上一处巨石,便彻底地睡了过去……
他不想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听人通报,再已顾不上早朝,当即回府。
白天入宫,有宋拂、程亚夫,终于,换得了她醒来的消息。
然而,不料醒来时的她,竟失去了记忆。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悲。
她不记得他,同样也忘记了他与她之间的恩怨。
不记得他,也意味着——不会,再恨他。
如果这是老天最后的安排,许是嘉奖,许是惩罚。
周围尽是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嘈杂声,这一瞬,她却是有意求死。以后记住,我的名字,叫……祁宁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
这样问的时候他听见心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跳声竟也可以是这样的突兀。
只不过,古楼虽然渺小,却有着康家军。
古楼国国主被说服,让大魏朝祁相押遣康家满门入魏为奴,换走七年无战乱纷争的和平。
一步行差踏错,只要抬头,不知道。
她不会知道,新的故事,只要有一个人对她辱骂拷打,那个人定活不过第二天……
彻底地笑。
也不知为何,原本那样举手投足都足以乱他心弦的女子,再没有“康青柔”的存在,而她也依旧对她不理不睬。就如外界所说,康家一门忠烈一夜灭门,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康家小姐康青柔。
真让她亲手啥他报仇,竟是怎样痛苦的一件事。
再次复苏,她第一眼看着自己时候的眼神,淡然、茫然,有陆琊,怜惜间,竟叫他的心口隐隐地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