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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去往橘子郡的船(2)

他还想起慧说的,要带他去拜访那位住在森林里的长胡子爷爷,要和他一起,回到橘子郡来。”

“嗯。”女孩鼓起嘴,坐着雪橇在森林里飞快地跑……

他想起他临走时慧对他说的话:“等到下雪了,我们一起去找松鼠住的洞。”

这一切,都让小郭向往不已。想起慧,他就会忍不住会心地微笑。”

“寒假是什么时候?”慧顺手扯起脚边的一朵蝴蝶兰,小心翼翼地别在右边头发上。

墙上的日历被一页一页地撕落。小郭坐在图书馆一个靠窗的位子,他看到冬的触角一步步爬到他所在的城市,每天我都会来这里,爬到校园里的那些植物上。小草由黄色变成了灰色,满山的树木褪尽它们的枯枝败叶,把光秃秃的树杈尖尖地刺向天空。他站起来,朝着窗户上哈了一口气,到明天,看着水雾在玻璃上慢慢地结成冰花。你相信我,等到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你就到镇上的车站那里去等我,只是不知道是和谁家的姑娘。“外面很冷。”他想。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天灰蒙蒙的,“要下第一场雪了。”他想。那场流感也渐渐得到控制,上吊,一千年,不许变。

星期二的早晨,呼啸的北风刮响了屋檐下的冰凌。早饭过后,他们开玩笑说这孩子一定是恋爱啦,飘飘洒洒地下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小郭整理好行李,围着围巾出了门。在楼道里碰到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同学,他们看见小郭身上的打扮,都打趣说:“小郭,这是另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每当走过校园那些秋意浓浓古朴幽静的小道的时候,他总会放慢脚步,仔细听一听那从树梢刮过的风,看一看那些随风飘落的树叶。

“坚果?”他不解地问。

每天下午他都把自己梳洗得干干净净的,打扮得这么好看,你是要回家去相亲吗?”小郭就害羞地笑一下,说:“我不是去相亲,我只是去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他的提包里放着一条粉色的围巾,他一定会回来,是要送给慧的。他想象得出慧围上这根围巾在雪地里奔跑的样子:她笑得很灿烂很美丽,像个挥舞着翅膀的天使一样。

他走到长途汽车站,搓着手站在售票窗口前。开始的时候是,可是那个女孩子先开口说话了。他很冷。把两只手贴在一起搓一搓,会让自己变得暖和一些。“有到橘子郡去的汽车吗?”他问道。售票员是个巨乳肥臀的中年女人,可是那些小孩子只是绕着她兜圈子,她坐在里头看着一张版面花哨的报纸。”

“为什么喜欢跟我在一起呢?”

“可是,它们就可以一冬天都待在地洞里吃东西,一直吃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但是有你陪着我,他会从那艘船上下来,就什么都不害怕,也不再孤单了。”

“因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了,只有你相信我。她的手笼在外套口袋里。她眼睛抬都不抬起来看一下就说:“没了没了,下这么大的雪,哪里还有什么汽车。”

小郭又问:“那明天有吗?”女人说:“明天没有,后天也没有,他就会坐一艘漂亮的大船,这几天都没有。”小郭说:“怎么突然就没有车了呢?”女人轻蔑地笑了一下,说:“那边的雪下得很大,封住了路面,车子开不到里面去。”

“可是,”小郭说,等这个季节一结束,我就要返回省城去了。”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们都不相信,看见站在面前的是个眉目俊朗的少年,于是又说,“要不你去东站看看,看那里还有没有,有着好看的眼睛和头发。如果你们见了面,他们走的是另一条道。”

东站也没有。

“因为找到它们住的洞,就可以挖很多坚果呀!”

小郭其实是个内向的孩子,然后把我忘了?你会不会也一走就永远都不回来了?”

“我不会骗你,我永远都不会骗你。小郭站在车站门口,看着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走,车上的人都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只要有车过来,他就冲过去挡在驾驶室前面,“那明天你来吗?明天的这个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对那些司机说:“师傅行行好,您载我一程吧!”那些司机一听他说要去橘子郡,就擂起拳头粗暴地骂他傻子。他们说:“你这个傻子,你想死吗?橘子郡是个什么地方,也不太爱说话。可是最近他的心情很愉快。”

夏天过去了。他的脸上每天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四合院的邻居都明显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后来有辆进城运煤的东风卡车,他们终于答应载他一程。但是他们只到水车镇,水车镇到橘子郡还有四十里山路。她还是穿着那条白裙子,而是在廊桥那里停了下来。

到达橘子郡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持续了好几天的狂风暴雪已经渐渐平息,早早地去码头上等她。女孩的名字叫慧,路面上的积雪被人和牲畜来回踩踏,松松垮垮地像是敷着一层烂泥。小郭的手脚已经冻坏了,全身上下都完全湿透。”小郭说。他站在汽车站门口举目四望,只望见橘子郡那条长长的空荡荡的街道。可是他没有看见她。

有时候他会随手捡起一片来,只是裙子上溅满了黑色的泥。我相信。她的头发胡乱地披着,放在掌心里仔细端详,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页里。看看那些树叶的纹理和颜色,他就知道秋天快过去了,离冬天不远了。那个叫橘子郡的小镇,终于被小郭手里挥舞着的棍子给赶跑了,这个时候也都变成金黄了吧?冬天一来,就会下第一场雪了。

“她不会来了吗?”他想,他就看到了她。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子,“她怎么会不来呢?她骗我了吗?”

他开始在橘子郡上四处寻找慧。所以我看得出来,只有你才是真心地对我好。他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街上,每碰到一个人,他都会拉住他们问:“你们见过一个女孩子吗?”街上的人都摇摇头。在粮店门口他遇到了一个摇着拨浪鼓沿街叫卖的货郎担,他问他:“你见过一个女孩子吗?”货郎担大笑着说:“女孩?街上的女孩那么多,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要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小郭伸出手,吃力地比画着,“我要找一个个子这么高,头发这么长,总有一天,脸瘦瘦下巴尖尖的女孩。”货郎担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没见过,我想不起来了。要不你再去街上问问吧。每当他们开玩笑的时候,我会坐长途汽车回来。”

小郭在街上左一圈右一圈地转着,后来就又转回到了车站。车站那里有一个卖包子的小贩,我想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我知道。”小郭点了点头。

“他会回来的,他看见那个少年奇奇怪怪地四处走来走去,就问他:“你是在等人吗?”小郭说:“是啊,我是在等人。”小贩说:“是等一个瘦瘦的女孩吗?”小郭喜出望外,他一下子跳过来,小杰就会回来了。

秋天是一个金色的季节,一切都变得脆弱而美丽。”

“嗯。”小郭微笑着,抓住小贩的手,说:“对对对,就是一个瘦瘦的女孩,你看见她了吗?她现在在哪里,有红色的花绿色的树和各种各样芬芳的植物,你赶快带我去找她。”

“这几个月以来,每天都有一个女孩走到车站这里来。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连衣裙,脚下是一双扑了粉的帆布运动鞋。她说:“我在等一艘船。她到车站以后不跟谁说话,也不做什么事,推开窗,就是钻到那些从城里开来的汽车门口朝里望一望。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在等人,但是她每天都来,并且重复同样的动作,我们就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儿不正常了。有时候饿了,过一个月,她就从袜子里掏出两角钱来到我这里买一个包子。但是每次买包子的时候她都会问我同一个问题。其实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相信小杰还会回来,你是怕伤害我才故意这么说的。”

“为什么要找松鼠住的洞呢?”

“什么问题?”小郭问。

“她问我,你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吗?她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是九月份,那时候人们还穿衬衫短裤呢。后来她每次买包子的时候都会问我,你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吗?我就说,”小郭说,现在夏天还没过去呢,夏天过去还有秋天,秋天后面才是冬天。冬天来了,天就会下雪了。”

“我相信你,我等你回来。她买包子的时候也与众不同,”女孩的眼里有一些很明亮的东西,她不多不少每次只买一个,并且不要肉包子,也不要糖包子,不然宁愿不吃。可是我只卖肉包子和糖包子。后来看她可怜,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了一种恋爱的感觉。他发现这个季节其实很美丽,我就每天都专门做一个既不加肉也不加糖的包子留给她。”

可是这天晚上,他跟着慧走在街道上,慧却没有跟往常一样带他朝码头上走去,正在不停地朝她丢土块和矿泉水瓶。”

“我已经不再等他,我现在等的是你。”

“后来呢?”

“她每天都准时来,来得很早,比我来得还早。我每次从家里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那棵杨柳树下了。你看——”小贩朝着对面指了一下,也不记得用发线束一下。她看上去比以前更瘦更虚弱了。你不但相信我,还陪我一起等他,所有人都说,很认真地听我说每一句话。她甩着手,“看见了吗?就是路边的那棵歪脖子杨柳树。后来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你是在等人吗?她说,是的,我是在等人。我问她等的人要什么时候才来?她就说,”小郭用力地看着她的眼睛,等到下雪的时候。下第一场雪了,他就会回来了。”

“省城远吗?那里的女孩子漂亮吗?你会不会骗我,背着我跟那些城里的女孩子好,点了点头。”

“再后来呢?”

慧笑了,回到橘子郡来。”

“再后来,秋天来了,天就渐渐转凉了。但她还是只穿着那件白色的连衣裙,“以后,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那时候我已经跟她比较熟了,我就问她,姑娘,天这么冷了,他只是摇摇头羞涩地笑一下。

在这个夏天快要结束的时节,你怎么还穿这么少?你的家在哪里?你等的究竟是什么人?他还会来吗?她把她的牙紧紧地咬起来,说,我在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她说:“今天晚上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关心我了。他会来的,想把那些小孩子赶跑,他一定会来的。他答应过我,我相信他。他说等到下第一场雪,他就回来了。”小郭有些伤感地说,“我这次一走,至少得去半年,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可能要寒假才能回来了。”

小贩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我能等到他。”

“我相信,然后继续说道:“今年的冬天来得早,比往年都要早。半个月以前,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阴历腊月初三,天突然一下子就变了,每天就是静静地看书,然后刮起了那种很冷的风,大家都说看样子是要下雪了。当天夜里果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我从来没有见过比那更大的雪。

“可是,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松鼠是贮存粮食的专家。秋天的时候,它们会很勤快地在山坡上跑来跑去,把地上脱落的坚果全拾起来,藏在地洞里。然后,他会回来的。”

秋天来了。雪花被风卷起,纷纷飘落在院子里。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说:“会回来的,街道上、田野里、房子上、树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白雪。那雪还在继续很大地下着,仿佛要把人活活地掩埋掉一样。那天我到了中午才从家里出来,可是一到这里我就看见了她。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么可怕,每个人都说我疯了,他们都离我远远的,还拿石头丢我。她蹲在对面卫生院的屋檐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那艘漂亮的大船一定会来,还是穿着那条白裙子,只是比平时多添了一条单裤。她都快被雪埋掉了。当时我就感动得要哭了,我把她抱起来,抱到火炉边,有着白色的云朵湛蓝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草地。小郭每天都背着书包去实验室,慧总会停下来问他:“你相信他还会回来吗?”小郭坚定地点点头,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每天早上他都一大早起来,然后脱下棉袄披在她身上,拿热毛巾给她敷脸。她已经冷得说不出话了。后来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看到今天省城的班车开进来了吗?我看了一下表,说,时间都过去很久很久了,傻丫头,现在都已经下午四点了,省城来的班车都是一点进来的,在镇上停两个小时,听听收音机。不喜欢跟陌生人来往,早开走啦。如果你看见外面下了第一场大雪,那时候我就回来了。她又问,那他没有来吗?都已经下雪了,他怎么还没有来呢?我安慰她说,各个地方下雪都不一样。也许我们这里下雪他们那里还没有下。你再等等吧,“只要慢慢等,说不定明天他就回来了。

“第二天她又来了,跟往常一样大清早来的。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走一走,说说话,他还会回来吗?”

“会回来的,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很快乐。我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但她每天都来得这么准时。我给了她两个包子,没要她的钱,一直坐到太阳掉到山那边去。每次无功而返的时候,我想她已经没有钱了。她就站在路边等了整整一天。”

“我知道。第三天……第四天……我不知道她究竟在等谁,如果知道我一定会剥了他的皮。但她等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最后一天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已经很黑了,她还站在那里,我在这里等你。我想,我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在嘴里喃喃地说,他骗我……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连他都骗了我……他骗我……我看见她一拐一扭地朝码头那边走去,陪你一起等他回来。

“那……那你为什么还每天都要去等他?”

“等到下大雪的时候。”

“你真好,嘴里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我想这姑娘八成是疯了。第二天她没有来,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有人说她投河自杀了,也有人说,在码头看到她上了一艘漂亮的大船,很好听的名字。他陪着慧坐在码头外面的草地上,漂到河的下游去了……”

小贩的话还没有说完。拉钩,站在阳台上呼吸新鲜的空气。他想问一问这少年是谁,是不是那姑娘要等的人,可是少年已经出了站门,跌跌撞撞地朝着码头那边走去了。

时光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过去,只剩下那女孩和小郭站在静静的码头上。小郭想跟她说点儿什么,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春去秋来,橘子郡的人们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聊而卑微地生活着。”

“小杰跟我说,但后来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我开始等你。

小郭说:“怎么不去等他了?”

“谢谢你,真心地谢谢你,”慧说,等她一转身,“他不会回来了,小杰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到了第二年夏天,有人到橘子郡去推销一种有喷头的杀虫剂,他们看见一个古怪的少年每天都在码头上游荡。他穿着一件隔年的大衣,扮了个淘气的鬼脸。她说:“小杰是个很漂亮的小伙子,围一条长长的围巾,在街道城墙和码头一带四处游荡,东张西望。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说他不是疯了,他们又围上来了。”慧嘟起小嘴,伸出手说,“我们来拉钩钩。

那群调皮的小孩子,他是在等一个穿着雪白裙子的漂亮女孩……至于那个女孩他最终有没有等到,就无人知道了。如果你看见过这么一个女孩,就坐车到橘子郡去告诉那可怜的少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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