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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年心事当拿云(1)

马盼盼

刚下过一场雨,夏阳坐在出租车后排的座位上,看着窗外,人行道上的雨水还没有干,行人已经合上了雨伞。

艾依依已经在夏阳家门口等了五个小时了,其间下了一场雨,艾依依到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避雨。保安室里有两个年轻的保安,他们本来是在下象棋的,艾依依一进来,他们就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目光全放在了艾依依的裙子上。

艾依依坐在保安让给她的椅子上,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雨今天会停么?艾依依心想,若是可以像上QQ那样隐身就好了,待在这狭小的保安室里真别扭。

艾依依的脚边放了一袋香蕉,是妈妈交给她的,除了香蕉,还有五千块钱放在艾依依的上衣口袋里,这些东西都是要送给夏阳家的。可是夏阳家的门一直锁着,不见有人出来,也不见有人回来。

雨停之后,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艾依依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彩虹了,大自然带来的惊喜,放松了她紧张的心情。她掏出手机,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玩到一千分左右的时候,那些形状各异的方块像刚才的雨一样急急掉下,游戏结束。拎着蔬菜的妇人向艾依依走来,艾依依连忙收起手机,弯腰提起放在脚边的香蕉。已经是做晚饭的时间了,艾依依的肚子有些饿。

然而拎蔬菜的妇人并不是夏阳的家人,她迎面走来,打量了艾依依一下,脚步却没有停住。艾依依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心想再等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人回来的话,她就回家。

夏阳下了出租车,他决定先回一趟家,换下身上这条刚才从上铺往下跳的时候划破的裤子,顺便再吃点儿东西,然后再去医院。

接到妈妈的电话的时候,夏阳正在寝室的上铺玩同学的电吉他,刚唱出一句:“姑娘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看我怎么看我怎么看不清……”电话就响了,电话里妈妈带着哭腔告诉他,爸爸和人打架受了重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让他赶紧回来。

挂了电话,夏阳放下吉他,从上铺跳下来,裤子就被划破了。好在破得并不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弄破的,现在很多牛仔裤出厂就是破的,不破不酷。

离开寝室之前,夏阳照了照镜子,下巴好像又胖了一些,之前在网上买的那几盒减肥胶囊看来是白吃了。

艾依依的裙子是好友韩琳送的,艾依依以前从来不穿裙子的,倒不是不喜欢裙子。哪个爱美的女孩儿会不喜欢裙子呢。只是艾依依觉得牛仔裤更方便一些罢了,她原先想自己的第一条裙子是要自己最喜欢的男生送的,却没想到第一个送自己裙子的人是自己的闺蜜。

韩琳是看着她脱掉牛仔裤换上裙子才离开的,韩琳说不穿裙子就对不起艾依依那两条勾人的美腿。韩琳走后,艾依依的妈妈就回来了。她先是把手上的香蕉递到艾依依手里,然后又去自己的房间里取出五千块钱交给艾依依,告诉艾依依发生了什么,再然后,艾依依的妈妈就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了。

艾依依没有照妈妈的吩咐立刻离开家去夏阳家,隔着房门,她听到妈妈在房里低声哭泣。每次一遇到事情,妈妈就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一包纸巾,趴在床上哭,直到纸巾用完,或者哭累了,睡着了。

在去夏阳家的路上,艾依依心想,以后找男朋友,一定不能找爸爸那样的人,太不负责任了,一出事,就一走了之,留下这样的烂摊子让她们母女为难。

艾依依甚至想到,以后干脆不找男朋友了,男人都不靠谱。

夏阳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姑娘,走近看,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身材也超赞。艾依依也看到了夏阳,看到夏阳径直向自己走来,边走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钥匙被塞进锁芯里,转动,锁打开的声音让艾依依心里有种久旱逢甘雨的感觉。

艾依依掏出钱,连同香蕉一起要递给夏阳。夏阳说你是谁啊?干吗一见面就又是送礼又是送钱的。

艾依依说你还不知道吗?你爸爸和我爸爸打架了,你爸爸受伤住院了,我爸爸跑了,我是代表我们家来给你们家赔礼道歉的。

夏阳说,哦,我知道,可是,你爸跑了,还有你妈呢,她怎么让你一个人来赔礼道歉呢,她怎么不来?

艾依依说,我妈一遇到事就害怕,她不敢来。

夏阳想说,那你就不怕?转念一想这样的话不适合对一个刚见面的眉清目秀的姑娘说,于是夏阳改口说,他们为什么打架?

艾依依说,听我妈说,是你爸喝醉了,在街上走,我爸开车开得快,把路上的积水溅到了你爸身上。然后你爸就骂了我爸,再然后我爸就停下车想教训你爸,最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夏阳说,我说我爸怎么敢和陌生人打架,原来是喝酒了,平时他只敢打我妈和我的,对外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不过你爸也真笨,他在车上回骂几句然后一踩油门走了不就行了,干吗要停下车呢?

艾依依说,那是因为车上还坐着我爸刚认识的一个女人,当街被人骂,我爸觉得没面子,所以才停车想教训你爸。

夏阳说,果然又是因为女人。

艾依依沉默了,心想又是一个不靠谱的男人,遇到什么事儿都喜欢把责任往女人身上推。

夏阳打开家门之后就开始四处找吃的,可是翻遍了冰箱和厨房,什么也没有。艾依依把钱和香蕉放在桌子上,然后说,我先走了,明天我去医院看望你爸。

夏阳把香蕉撕下来两个,一个递给艾依依,一个自己剥开吃了。夏阳说,香蕉可以留下,钱你先拿着,等见到我妈再说。

艾依依拿起桌子上的钱,转身要走,又被夏阳叫住了。

夏阳说,我回来之前你一直在我家门口等着吗?

艾依依说,是的。

夏阳说,你等了多久了?

艾依依说,大概五六个小时吧。

夏阳说,你为什么不去医院呢?

艾依依说,那里人太多了。

夏阳说,你饿不饿。

艾依依脸红了,埋着头不说话。

夏阳想,就算她来之前吃过饭,等了五六个小时一定也饿了。如果换作他,才不会管什么赔礼道歉呢,先剥几根香蕉填饱肚子再说,可是她一根香蕉也没动。夏阳喜欢心眼儿实在的姑娘。

夏阳说我们去吃饭吧。艾依依不言语,她不太想去,可是她真的也饿了。夏阳锁了门在前面走着,艾依依就在后面跟着。

那顿饭吃得很快,也许是从来没有和陌生人一起吃过饭的缘故,艾依依拿筷子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都很别扭。夏阳可没想那么多,他饿惨了,心里还惦记着爸爸的伤势,狼吞虎咽的他吃完一碗排骨面之后,夏阳看了看艾依依的碗,面还是满满的一碗,她只吃了几片菜叶。

见夏阳吃完了,艾依依如释重负般放下筷子,起身去付钱。夏阳在饭馆外面等她出来,然后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医院。艾依依说她想去的,可是天太晚了,她妈妈一个人在家肯定很担心她的,她想先回家,等明天再去医院看望夏阳的爸爸。

说完那些话,艾依依抬头飞快地看了夏阳一眼,好像夏阳是一个可以决定她生死的法官。那眼神让夏阳回味了好久,夏阳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艾依依。夏阳说你在哪儿上学?艾依依说在田家炳实验中学高三(24)班。夏阳说好了,你可以走了,我要去医院看我爸了,明天见。

夏阳转身往医院的方向走去,艾依依在后面说,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不要报警,妈妈说只要你们愿意私了,钱不是问题。

夏阳回头看了看艾依依,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你妈妈肯定要担心你了。

夏阳的爸爸伤得并不重,只是摔到了脑袋,暂时昏迷。夏阳的妈妈却早已哭成了泪人,夏阳没有说什么,看到桌子上有水果,他就削了一个递给妈妈。他想,妈妈肯定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或许是看到儿子这么懂事,做妈妈的也平静了许多,啃了几口苹果之后,她问夏阳吃饭没有。

夏阳说吃过了,然后看着昏迷不醒的爸爸说,要不要报警?

听到儿子这么一说,妈妈顿时来了精神。对,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要报警,要抓住打你爸爸的那个人,要让他坐牢!

夏阳说,我来的时候,遇到和我爸打架的那个人的女儿,她拿了一些钱要给我,我没有要,她们家希望私了。

私了?想得简单,他们不但要赔钱,还要交出凶手!

爸爸伤得并不重,我觉得,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那就先看看他们家愿意赔多少钱吧!

艾依依把钱扔到正在打电话的妈妈面前,电话那端,艾依依的爸爸说,我只是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结实,一推就倒了。

我不跑不行啊?他倒下去就叫不醒了,他要是死了我就太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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