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我默默地吃,默默地睡,默默地养着身子。
除了面对云驰宇时我会偶尔一笑外,在大多数时候,我变得沉默寡言。而我的身子也在迅速恢复中,恢复的速度之快,让云驰宇大为惊叹!
第六天,该是我去见皇上的时候了。
“可可,你真的没事了?”临行前,云驰宇又再问了一句。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感觉有一股暖流在缓缓地流过。
这句话,他今天问了我不下三次了。第一次我跟他说没事了,他还不肯相信,直到问得我没有办法,虎虎生风地耍了一套拳给他看,他这才相信了我确实已经恢复健康了。
“那就走吧!皇上已经在等着你了!”他温柔地笑着,牵着我的手上了马车,一起并排而坐。
我侧头看着他,他的侧脸线条真的很好看,有如希腊神像般的完美,在这种淡雅的气质中,又散发着一种迷人的诱惑力。而在他完美的外表下,更隐藏着一颗珍贵善良的心。
这些天,他一直默默地陪在我身边,为我忙里忙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对我不求回报的付出,总是让我感动,也为我绝望的心田注入一股股暖流。如若不是我有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心境,也许云驰宇真的是一个好老公的最佳人选。
可是,对他,我却无以为报!以至于心里对他的内疚,也是越来越重!
感觉到我的注视,他转过头正对上我的视线,温柔一笑道,“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
偷看又被他抓个正着,我的脸有些微红,轻咳一声以作掩饰,“没,没长花!”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车厢内,又是一阵沉寂。
“可可......”
“宇大哥......”
两个人同时抬头,又同时异口同声,这样的默契,让我们互相一笑,沉闷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宇大哥,你先说吧!”
一只大手横过来,将我的手紧握在手中。我抬眼,对上的正是云驰宇无比认真的眼神,“可可,大哥只想说,不管在什么时候,大哥永远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的!”
我轻轻抽出了手,不再看他,只是幽幽一叹,“可可的心已经死了,只怕要让大哥失望了。”
“可可,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至于其它缘分,自有天定,我不会强求。”
云驰宇的坦然,倒让我脸上一热。是我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了吗?
不管是不是也好,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我的心里好过了许多。
一路无语,到了正武门,宫门口已有一位五十来岁的太监在等候。
他一见云驰宇下了马车,便马上迎了上来,恭敬地说,“云公子,你可来了!奴才已在此恭候多时,皇上已经等急了!”
云驰宇抱拳笑道,“有劳安公公了!”说完,便掏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安公公笑着接过塞入衣兜,转尔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可就是皇上所说的福星小主?”
云驰宇为我介绍,“正是。可可,快见过安公公,安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哦!”
“若可见过安公公!以后还请公公多加提点照顾!”我微微弯腰,向他行礼。
“好说!好说!福星小主果然天庭祥瑞,天姿过人,看来我朝有福了!以后还得请福星小主多多照顾奴才才是!来,两位跟奴才来吧!皇上正在御书房等着两位呢!”安公公一脸笑意,说起话来圆滑过人。
“公公请!”
随着安公公,我们一路来到御书房。在安公公的示意下,我们站在门口等候皇上召见,安公公则进去禀报皇上。
“宣云公子、蓝侍卫进殿!”
我们垂首跨入御书房,走到离皇帝的大书桌约一米处,跪下参见,“微臣叩见皇上。”
“平身!驰宇,你且退下!”龙怀尊笑着对云驰宇说,眼睛却看向低眉顺目站在一边的我身上。
“是!微臣告退!”云驰宇又看了我一眼,我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退了出去。
我微微抬眼,扫了皇上一眼,他还是如我印象中的那么俊雅不凡,温和中透着一股天生的威仪,只是脸色似乎有些过于苍白,有一种病态的憔悴。我的目光在无意中掠过他的身边时,顿时被站在他左右侧那两个高大的身影所惊骇。原来,他们都是皇上的人!
左边的正是风笑天,他竟然穿着一身威武的内侍装,此时,那双冷眸中闪着几分热切、几分羞愧、还有几分忧郁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虽然早有预感他是皇上派来伏在我身边的人!但一经证实,我的心仍是感觉到微微刺痛,但表面上,我却仍平静无波,淡淡地若无其事地扫过他的脸,眼角的余光,却没有忽略掉他对我视而不见时的黯然神伤。
皇上右侧站着的人,只看一眼,我便认出来了。
他,便是我和飞鹰刚出山见到的那个樵夫---邓达。此时,他仍是一脸憨厚老实的笑看着我。
我的心复杂不已,却又感到莫名的悲哀,愤怒。
我明白了!原来,我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被人算计的那个人!原来,我的一切早就牢牢掌控在龙座上的男人身上。我突然感觉事情很可笑!可笑的自命智慧的我,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可笑的以为不可击破的友谊,竟然到头来才发现一切全是假象;可笑的一切,让我已经不想去分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只是感觉好累、好累!
我的眼眶冲上一股热浪,但却被我硬生生地给压下。
“若可,这两位侍卫大人你应该都见过了。笑天也是你熟悉的人了。好了!邓侍卫、风侍卫,你们先下去吧!朕有事要单独和蓝侍卫谈。”
“微臣告退!”
御书房内,只剩我和龙怀尊面对面,他坐着,我站着。
“若可,坐吧!”龙怀尊的称呼亲昵起来。
“微臣不敢!”
看着我脸上的僵硬,龙怀尊轻叹一声,起身走近我的身边,牵着我走到在一边的太师椅上按着我坐下,他则走到另一边坐下。
“若可,你心里在怪朕骗了你,是不是?”
我没有吭声,等于是默认了他的说话。我想在这种被算计、被欺骗的情况下,如果还不会生气的话,那我不知道这种人的涵养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至少,我现在很生气、很愤怒、很委屈!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但是,偏偏我的这种生气、愤怒和委屈,又无处可发,转化成一股怨气憋在我的心里,堵得我难受至极,恨不得扯开嗓子吼上两声,把这股气狠狠地发泄出来。
只因为,他是皇上!在这个世界,是他说了算!
“若可,你降临这个世界也已经半年多了,朕相信该了解的情况也都知道了。我奉扬国外有强虏,内有忧患,国内诸候独立,无时无刻不对皇位虎视眈眈。而朕已逐渐年迈,膝下的三子一女,也个个独善其身,唯有朕的皇儿燕王,其心其志,甚得朕心。而朕百年之后的人选,便是燕王!”
我的心里一惊,这种天大的秘密,为何龙怀尊会亲口告诉我?要知道,秘密知道得越多,通常也会死得越快。而皇上把这个秘密告诉我,肯定是希望我为他办什么事。如果不从他,看来我今天的小命也就丢在这里了。
龙怀尊见我低头不语,也不表态,便又继续说道,“在朕深感灰心无望之时,心明大师算出,仁德五十一年八月初八将有福星降世,只要福星在我国,我奉扬便可坚如磐石。故朕便在心明大师算出的方位四周布下眼线,让邓达等人在那里守候着,等待福星的降世。”
“果然,八月初八那一天,你和飞鹰一起出现了。你肯定会问,为什么会肯定福星是你?那是因为福星属性为阴,故而定是女性无疑。为怕误会,我又安排了一连串的试探,包括让笑天进入镖局,让你护送芙蓉公主出使和亲,这都是朕对你进行的考验。”
“所以,皇上就派虎头军一路追杀我们?甚至不惜一切,来毁了我的孩子?”虽然有了预感,但是当知道这事情的真相,管他是不是皇上,我还是忍不住含泪怒骂斥责。
“不!若可,前面的几次刺杀确实是我们所为,但是,最后那一次,却是御天国派人做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阻止我奉扬国和明火国的联姻结盟。朕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你会伤得那么重!朕真的感到很抱歉!”龙怀尊的眼里闪过一丝内疚,但很快又被精明的光芒所掩盖。
“抱歉?皇上,你有没有体会过一个女人做母亲的心情?孩子,就是一个母亲所凝聚的心血,皇上明知我已身怀有孕,却还是下旨让我担任和亲队伍的侍卫长一职。我一直以为,皇上是一个体恤民众的明君,没有想到,皇上也会做出这样让人看轻的事!”我再也忍不住泪流满脸。
我毫不客气的指责,让龙怀尊的脸色难看起来,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似是在努力隐忍,“若可,朕知道你现在的心里很难受,你感觉愤怒、委屈,对不对?你放心!朕会弥补你的一切,朕会让你坐上最风光的位子,朕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替皇儿煜寒找一位能配得起他、可以和他一起共同进退、能够母仪天下的皇后。而这个人朕的属意便是---你!”
“皇上……”我被他的话吓得止了眼泪,惊呼出声,“请恕微臣直言,微臣并无觊觎后位之意,请皇上收回成命!”
龙怀尊脸色一板,“君岂有戏言!而且,心明道长已经说过,此后位非你莫属!你在,国就在;你不在,国就亡。难道你是希望朕成为一个亡国皇帝?”
他的重话,让我赶紧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请皇上明鉴,微臣绝无此意!只是微臣早已心有所属!也非清白之身,自感形秽,恐怕配不上皇子的尊贵之躯而已。”
龙怀尊大手一挥,眼睛一眯,冷冷地说,“这些朕都知道,你就不必再说了!朕希望你能以国家为重,以百姓为重,当然,更希望你以镖局的人为重!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他们有事吧?”
我的心中一寒,这个老狐狸,竟然真的威胁我!自知再无回天之力,我只有退而求其次,最起码的,我要为镖局争取到最多的利益,至少要让他们这后半辈子不再忧虑。
“既然皇上不介意微臣污秽之身,微臣自是无话可说。只是,微臣可否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我垂首说,“微臣可以为皇上、为奉扬国尽忠,但是,能否请皇上为安远镖局赐一封号,让镖局的人能过上安逸的生活,只有他们的日子好过了,微臣也自会安心呆在皇上身边,任由皇上差遣。”
既然你用他们来威胁我,我自然也不客气地用他们来讨好处了。
“这是小事一桩,好!朕答应你!朕就赐你的镖局为“御前第一镖局”!这你可满意了?”龙怀尊带着一丝讨好地看着我。
“谢皇上恩典!”
我赶紧磕头谢恩,这可是金字招牌啊,以后横行天下,看谁还敢惹我的镖局。古人不懂这金字招牌的效应,我这个现代人可知道厉害的。
“不知皇上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如果没有,微臣就先行告退了!”我低眉顺目地问道。
“若可,不如你今后就留在宫里,陪陪朕如何?”龙怀尊试探着问。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皇上,离咱们的一年之约,尚还有三月,以后若可孝敬皇上的机会很多,皇上也不急在一时。皇上就且让若可安心办完其他事,好早日回到圣驾前听候差遣。”
龙怀尊的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微微一笑道,“好!你这丫头,朕就随了你的意!那个风侍卫本是朕的三品带刀御前侍卫,为了你的安全,朕让他跟你一起回苍州,也好有个照应。”
“皇上……”
我还未说话,龙怀尊又是龙颜一板,“好了!朕其它可都随了你的意,你就不能随朕这一回吗?”
老虎须不能撩!
看到龙颜已经微怒,我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微臣……遵旨!”
“走的时候,去找安公公拿朕给你的赏赐!好了!跪安吧!”龙怀尊背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似是一脸疲累。
我的心里闪过一阵不忍,“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微臣告退了!”
龙怀尊睁开眼,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波动,又轻叹一声,朝我挥了挥手,“去吧!”
这一刻的他,似是给我感觉苍老了十岁一样。
待我出了御书房,发现云驰宇、风笑天、还有邓达都在门口守候着。他们一看我出来,就赶紧迎了上来。
云驰宇一脸担心,“可可,怎么样?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我摇了摇头,“皇上怎么会为难我呢?他说我护主有功,赐安远镖局为御前第一镖局呢!还让我去找安公公领赏!”
“真的吗?”云驰宇一脸惊喜,好似是他得了什么封赏似的一副高兴样。
我淡淡一笑,“当然是真的!”
邓达抱拳说道,“蓝姑娘,现在我们是同僚了,今天由邓某做东请你吃饭,不知蓝姑娘可否赏脸?也算是我邓达对姑娘之前的有所隐瞒而正式向姑娘道歉!”
“邓侍卫言重了!邓侍卫是职责在身,又怎能懈怠?岂用向若可说道歉二字?此次若可尚有急事要赶回苍州,待三个月后,若可再回京城之时,再与邓侍卫把酒言欢如何?”
我推诿着,现在的我,哪有什么闲心和他们交际应酬,更何况,对欺瞒过我的人,抱歉!我实在小气,至少现在我的气还没消,要我和他们同桌共饮,对不起!我没空!
邓达也不勉强,仍是朗笑着说:“那好!那咱们就以后再叙!在下先行告退!”
邓达刚走远,安公公便已领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箱东西走了过来,将箱子抬到我的面前,笑眯眯地说,“福星小主,这是圣上赐给你的宝贝!奴才这就交给你了!”
“谢谢公公了!”云驰宇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票,偷偷塞了过去。
安公公笑着朝我们拱了拱手,“奴才就送到这里了!你们俩个,帮忙把东西送到正武门去!”
“奴才知道!”
“告辞!”
出了皇宫,我这才透了一口大气,仰首望着头上那湛蓝的天空,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这样的日子,可以悠闲自在地看着头顶的这片天空呢?
看着那结伴而飞的小鸟,欢快地扑腾着翅膀,我突然好生羡慕。
如果有来生,我是否能选择做一只快乐的小鸟呢?不过,回来头静下心再理智一想,小鸟也一样害怕猎人的捕杀。不管是人还是动植物,自然界的潜规则便是生生相克,一物降一物,谁也逃不了被某一样事物所牵绊所束缚的宿命。也许,这就是造物者故意给自然界制造的考验吧!
做人难!做小鸟也不容易!就连死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此一想,我的心境突然开阔起来。
困难总会过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努力寻找生活中的一点光,尽量去照亮别人,这不正是我在现代坚强生活下去的信念吗?难道到了这异世,就过不了这个坎吗?
云驰宇看着我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轻松的笑容,便温柔地轻声问道,“可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了?”
“没事!”我朝他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率先上了马车。
孩子的死,我是不会忘记的,那一丝丝痛彻心肺的伤痛,我也忘记不了!但我会把它深埋在心底,让时间慢慢淡忘一切。我既没有办法让孩子复活,只能把自己对他的所有热爱,全部倾注到苍州的那些孩子身上。也许,这样做会更有意义吧!
心思已定,心便开始沉静起来。
我认真地看着云驰宇说,“大哥,你有事的话,就不用陪我回苍州了!有风侍卫陪着我,再说我也不是一个弱女子,不用你送的!我也耽搁了你不少时间,肯定误了你不少事吧?再这样下去,我会于心不安的。”
他轻轻一笑,“我最近刚好没什么事!等送你回了苍州,我也正好可以巡视一下周边的生意,也不算是专门为你走这一趟,所以,你就不要多想了!”
我看着他,想着今天皇上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和这样完美的男人隔开距离,我的心竟然有一种微微的酸楚。
皇上要让我成后!如果飞鹰真的死了,那我嫁给什么人还不是一样。皇后之位,是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也争不来的位子,我应该珍惜,不是吗?虽然用阿Q的精神自我安慰着,但是,心里的那股酸涩,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可可,回苍州后,你有什么打算?”
云驰宇的轻问,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赶紧笑着说:“我的时间并不多,三个月之后,我仍要回京向皇上复命。我想趁这三个月时间好好理顺一下镖局的发展!再好好地教育孩子们,把孩子们养好就行了!”
“也好!有事给你忙,你会活得更快乐一些!”
一路上,云驰宇不断地想办法给我解闷,甚至不惜扮演小丑来逗我,只为了我能朝他展开笑颜。
而风笑天,则由始至终都不发一言,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我们在互动,偶尔中闪过一丝羡慕,却在见我板着俏脸对他时,当作他没有存在时而退缩回去。
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愈来愈忧郁,我的心中既感到一种报复的痛快,又感到一种莫名的心伤。
既不能避开他的存在,又一定要面对他!我该如何才能处理好跟他的关系呢?我不由得怨恨起龙怀尊来,你若要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大可以派别的人来嘛!明知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他,可为什么还偏偏要让他来?